【13】
说是帮忙，其实也没帮到什么——大家的拉姆都凑在一起玩，结果非常意外地发生了追尾，一个撞一个，把最前面的几个直挺挺地撞进了泥坑里。
不幸的是，海顿啊真理啊全在那里头。
看着几坨泥巴在空中飘飘浮浮的样子，弗兰克和其他人都毅然而然地选择了处理猪肉。
库洛还眼疾手快地抢过了瑞琪手里的剔骨刀，“嗐正好你刚来，不需要上手了，把猪放着让哥哥们来，嗷？”
于是给拉姆们洗澡的任务就这样落到了瑞琪头上。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活儿，即便是再不爱洗澡的拉姆，到瑞琪手里都会乖乖听话。因此也就是要洗的拉姆数量比较多，过程较为繁复罢了。
小拉姆们不需要在农场的公共水池里凑合，瑞琪将他们带回自己的房间，还取了以前用过的脸盆给他们泡澡。
他的房间还是旧时的样子，无论是东西的摆放还是衣物的收纳都和年少时一样，因此找起东西来也很顺手——在给一一给小拉姆们清洗与吹干身体后，瑞琪又拿了两年前给真理使用过的拉姆套装出来，给别的拉姆挨个儿擦身体乳与护理叶片的精油。
这玩意儿保质期长达5年，完全不用担心它会过期。当年之所以会被留在农庄内，也只是因为真理不喜欢这套精油的味道，菩提大伯觉得直接丢掉很可惜，就提议干脆放在农庄内，等摩乐乐放假回来给拉仔用，结果拉仔不喜欢身体乳的味道。两个拉姆都不喜欢，这个套装就这样搁置了下来，只在后来菩提大伯偶尔收留流浪拉姆时发挥些作用。
正经说起来，瑞琪觉得这套东西的味道都挺好闻的，也不知道为什么真理和拉仔一个不喜欢精油一个不喜欢身体乳，明明看着海顿和其他小拉姆都挺喜欢的样子。
不喜欢精油味道的真理在瑞琪给其他拉姆做简单护理的时候偷偷溜回瑞琪的房间打盹，忙完手头事的团长一出来就看到这家伙缩在被子里呼呼大睡。
回笼觉是最香的，海顿围着真理飞了好几圈，甚至还用叶子骚扰了一波都没见他醒。最后可能是被传染了睡意，他望望瑞琪，又看看瑞琪的被子。
瑞琪被他这样子逗笑了，“好啦，知道了，你和真理一起睡吧。”他拉开另一边的被子，等海顿钻进去后，顺势捏了捏手下明显十分蓬松的被子，心下明了这一定是菩提大伯前几天刚晒的。
——哪怕是在自己已经不常回来居住的这几年里，菩提大伯也依旧会帮他和凯文整理房间，经常性地打扫卫生与晒洗床上用品。
多亏了这，真理和海顿现在才能窝在蓬松温暖的被子里睡大觉。
也是看到了被子，瑞琪才想起来，他还有件事得询问一下菩提大伯。本来是一直记挂着，准备一进农庄就问的，结果刚来农庄的时候菩提大伯正和一群老前辈们在一起聊天，他不好意思当众问就想着过会儿再去。谁知道老前辈那边是准备散了，偏偏又出了泥巴拉姆的事，被绊住手脚的瑞琪一时间便将问题暂时性地遗忘了。
这会儿记起来了，瑞琪就想着赶紧去问问，不然再忘了。
他将海顿与真理留在树屋内，自己则带着其他小拉姆回到农庄空地上。
菩提大伯和其他老前辈不在之前的地方，估计是转换阵地干别的去了。瑞琪想着去找找，不期然又遇见了蹲在路边的艾蔻。
小拉姆们回到了各自的主人身边，而他凑过去问，“你是在看蚂蚁搬家吗？”
“没有。”就算是突然出现，艾蔻也没被他吓到。她很平常地仰头看了他一眼，回道，“这么大的摩了，还看什么蚂蚁搬家啊。”
“嗯。”瑞琪笑起来，“说的也是。”
艾蔻接着说，“我只是在思考人生。”
“哪方面的人生？”
“喏。”她指向不远处热火朝天的划区域、搭烤架、分煤炭、分食材的场景，“石头剪刀布先手出什么获胜概率较大的人生。”
“噗。”
原来是不想当厨子吗？
瑞琪属实没想到她是在苦恼这个，不过这样的回答也算是她的风格。
“瑞琪瑞琪，我记得你超会猜拳的是不是？”紧接着艾蔻又问，“我猜拳不太行，有没有什么建议？”
瑞琪想了想，“你可以试试先出布。”
“明白了，高手都是先出布的吗，那我出剪刀。”
“？”
虽然这样想逻辑是通的，但她到底是为什么能做出这样的决定？她的对手又不是他。
属实给瑞琪干懵了，他还没来得及斟酌一下语句讲话，艾蔻又好奇地探头看了看他手里的小包，打断他的发言读条，“这里面装着什么呀？”
装着皇家骑士团统一配的P5式9mm手枪。在不适合带剑出行的日子里，骑士们出任务都是带枪的，又方便又不惹眼，枪套跟着小腰包似得平时就挂在腰上，刚刚是因为带着不方便给小拉姆们洗澡才取下的，这会儿刚准备重新穿戴回去就被艾蔻注意到了。
瑞琪没直说是什么，他只当着艾蔻的面拉开了封口的魔术贴，“你看。”
艾蔻看了一眼，“哇哦，是酷东西。”
“对，是酷东西。”
“这是艾尔警官的吗？”
“这是我的。”
“啊。”艾蔻这才望向他，“骑士也用枪？”
“用的。”瑞琪将小包合上，重新带回腰间，“前哨站里还有最新投入使用的坦克，感兴趣的话下次带你看看。”
——时代变了，皇家骑士团已经不仅仅只是历史书上写的那种配剑骑马的古老存在了。在科学时代，骑士团会配备全庄园最高端最先进的武器，以便更好地守护庄园的和平。
这是摩尔庄园的老居民们都知道的事，毕竟在以往的阅兵仪式上骑士团都会抬出可以公开的武器来镇场子，但新来的居民们好像确实不知道这些，之前有人看到奈特执行任务还问他是不是警察，询问现在想加入警署该怎么做。
或许是时候找兔兔主编写点关于骑士团的报道了，瑞琪打算回去就给国防动员部下命令，给新居民们都科普一下皇家骑士团。
“居然还有坦克，那有战斗机之类的吗？”
“当然有啦。”
“哇——从来没见你们用过诶，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你配枪。”
“其实以前也带着的，但是在盔甲下面，你可能没注意。”瑞琪跟她比划了一下自己腰身附近的位置，“在这里，上面正好有甲片挡着。”
艾蔻摸下巴，沉思，“这样拿出来不会很费劲吗？”
“不会啊，骑士们的拔枪姿势和速度也都是需要训练的。”
“噢——想看拔枪！”
“你对这个感兴趣啊？那下次有机会的话给你看。”
虽然大概率是没机会的——对骑士来说只有到了很紧急的情况才会拔枪，给她看拔枪的话就等于她也处在危险之中，听上去不太吉利，但瑞琪是真诚地想着如果以后可以会给她展示——比如什么中小学组织来前哨站参观，到时候肯定会安排骑士给孩子们来个拔枪表演，那会儿他肯定邀请她一起来看。只是他回完了才发现，这话怎么透着一股子敷衍的味道。就像说“我考虑一会儿”，这个“一会儿”等于“遥遥无期”一样。
刚想说点什么补救，忽然又听到远处有人喊，“啾啾——”
艾蔻循声望去，而后对那边的几个女摩尔挥了挥手，“我要去猜拳了！”她一挺胸，十分自信的模样，“我才不要做厨子！”
她真的非常自信，跟瑞琪点了个头就走了，他都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着她一骑绝尘跑得飞快。
拦都拦不住。
……算了，万一她的直觉是对呢。
艾蔻跑了，瑞琪就按原计划去找菩提大伯。可能是因为刚刚聊天的时候耽搁了一会儿，刚刚还不见人影的老前辈们现在又出现在农场里了，他们旁边还站着么么公主和骑士光祢。
哦——原来是公主来了，难怪刚刚老前辈们全不见了。
他们背对着自己的方向，瑞琪正准备上去给么么见个礼，么么忽然又拉着光祢往牛棚里钻，完全没注意到背后的骑士团团长。
“……”
一堆老前辈们又呼啦啦地跟在公主后面去了牛棚，菩提大伯因为要捡东西，脚步慢了一些落在了后头。瑞琪赶紧快步走过去，还顺手帮自家老师捡起了东西。
公主附近有着自己的骑士还有一群老家伙，不缺保护。心爱的弟子又到了身边，难得师徒俩能悠闲地讲讲话，菩提大伯便不急着往前，索性和瑞琪一起慢吞吞地走在最后方。
师徒俩十分随性地聊着天，从骑士团现在的发展，聊到公主身边的近卫，再聊到行政官中秋也不给自己放假，接着讲到一会儿的中秋烧烤大会，最后畅想起了晚间的月色。
在中秋这样代表团圆的节日里一旦出现骑士团的元素，话题里就必定会带出瑞琪的父母，“我还记得你父亲向你母亲表白那天就是中秋节。那天也是休假，大家陪着先王一块儿去狩猎场打猎，你父亲给你母亲抓了只小狐狸当告白礼物，先王还带头起哄。”菩提大伯乐呵呵地捋了捋小胡子，“一晃时间都过去这么多年啦，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
瑞琪知道这只是自家老师的有感而发，并不是真的在催他成家或是怎样。他听听就算过去了，不过菩提大伯刚讲的事正好和瑞琪想询问的搭上了边。
话到嘴边，瑞琪顺势就问，“老师，那您还记得我母亲的那枚红宝石戒指吗？”
“当然记得啦，你妈妈超喜欢红宝石，你爸爸当年就准备用一枚红宝石戒指求婚。得到那枚上品宝石花了不少心思，找工匠打造戒指又费了不少功夫。不过付出是值得的，哈哈，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你爸爸求婚成功时的滑稽表情呢。”
这是菩提大伯第六次讲起瑞琪父母求婚时的事，即便是听说了很多次，小时候也看过相关的录像，但瑞琪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他耐心地听菩提大伯讲完，等人心满意足地从往事中抽身，再问他为什么忽然问这个的时候，瑞琪才说出了自己一直惦记着的事。
“前段时间我得到了一块十分漂亮的蓝宝石，想用它做点东西……”瑞琪斟酌着语言，“我一直都觉得妈妈的红宝石戒指很好，无论是戒托的设计还是颜色的搭配都很巧妙，思来想去，也只有那样的技艺不会叫蓝宝石的光彩埋没。”
菩提大伯秒懂，“你想要那位匠人的联系方式，是吗？”
“是。”瑞琪点点头，“我稍微查了一下，目前只能知道对方曾为皇室效力，至于现在的去向……皇室人员的变动册上没有记录。”
“那位先生不太喜欢被人打扰，之前为皇室效力也只是在还先王救他一命的人情，洛克对这点也心知肚明，因此在对方离开皇室后还特意抹掉了他的去向，还他一个清净的晚年生活。”菩提大伯沉吟，“那位的脾气还蛮古怪的，只给他看中的人做首饰。你爸爸那时候请他出山就受了不少刁难，我有预感你凑上去的话可能也会贴几次冷屁股。”
“没关系。”瑞琪说，“老先生的事迹我也听说过一点，我有心理准备的。”
“那好，等会跟公主说一声你就跟我来，我把他现在的联系方式抄给你。”
得到了匠人的联系方式，一直记挂在心头的事这就算是少了一件。还没等瑞琪松口气，又见菩提大伯眯起眼睛乐呵呵地开口，“我就不问你为什么突发奇想搞了块宝石还要请匠人了。”
……这话说的，明显就是很在意嘛。
周围没别人在，瑞琪也不想隐瞒，老老实实地开口，“蓝宝石是艾蔻送的，但我觉得蓝宝石还是留在她身边比较好。做个项链或者胸针什么的都很好看，很适合她，放在我身边太浪——”
“没事没事。”菩提大伯一摆手，止住了瑞琪的话头，“不用说，孩子。你有你自己的想法，不用跟大伯讲，反正无论你做什么大伯都支持你。”
菩提大伯搓搓手，“我们这群老伙计现在就少说话，我是指在这方面事上，省得影响你的心态，再影响你的决定。”说着他还压低了声音，悄悄道，“你放心，我事前有打过招呼，那群老家伙就算再好奇今天也不敢调侃你，你想做什么都行，不会叫人姑娘发现倪端的。”
这通话噼里啪啦地砸下来给瑞琪搞懵了，他愣愣地问，“……什么倪端？”
“就你喜欢艾蔻的倪端啊，不然还能是什么倪端。我看她那样子是还没发现吧，要是发现了这得多尴尬。”
……
太直白了。
就算是弗兰克在讲到这种事也都只会用怪笑和“嘿嘿你懂的”来代指他的心意，那种东西时间一长瑞琪都免疫了。
所谓拳头不打到身上来是不会感觉疼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在他面前这么直白地替他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是位长辈。瑞琪长这么大什么窘境没经历过，偏偏这个是真的没经历过。
一时间他真的有傻在当场。
动了动嘴却讲不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只能靠摸后脑勺和干巴巴的笑来缓解尴尬。
而在对上菩提大伯看透一切的眼神后，他刚做好的心理建设又在一秒内变得摇摇欲坠起来，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瞟，只能下意识地回头望一眼在烧烤架前的人群。
恰好看到猜拳的场景。一局定胜负，出剪刀的艾蔻果然输了。
……都叫你先出布了。瑞琪窘迫之余还有余力地想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