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凌冽，雪花飘落，街道的景色萧瑟又单调。骑在三轮上的禾小满机械地瞪着踏板，思绪忍不住飘向远方。

她想起了两小时前与系统光球的那次会面：

————

“你醒啦？”

惨白的灯光直直打在禾小满的眼皮上，视野里一片模糊，只有一个身影若影若现。

“手术很成功。”

一道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从她耳边传来。

手术？什么手术？

禾小满猛然惊醒，望向四周。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通体银白的房间，墙壁是金属材质，泛着奇异的光泽。房间中央，是一张纯白的病床，她正躺在上面。

这里显然不是她居住的出租屋，更像是一间实验室。

房间里最引人注目的，是悬浮在空中的一颗光球。

它大约皮球大小，通体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像一颗微型恒星。它没有五官，没有肢体，但禾小满能感觉到，它的“视线”正牢牢地锁定着自己。

这是哪里？

禾小满记忆中的最后一秒，还停留在地球上，定格在那颗直奔她而来的陨石。

“刚刚开了个小玩笑哦，不要介意。”光球似乎感知到了禾小满的思绪，在她身边翩翩起舞，“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末世生存游戏系统177号，很高兴通知您，宿主禾小满，您已被我们‘星际文明延续计划’成功选中。”

什么？末世生存游戏系统是什么？星际文明延续计划又是什么？

禾小满听的一懵一懵的，她这是穿越了吗？

“我们的崇高宗旨，是保护文明。您要知道，文明的进展从来都不是一帆风顺，总会经历一些必要的波折与考验。”系统光球那冰冷的机械音，意外地抑扬顿挫，仿佛演绎着一首夸张的咏叹调。

“经过长期观察后，我们发现地球文明发展速度极快，潜力巨大，非常有天赋！然而，‘毁灭者文明’——您可以理解为宇宙里的刽子手——对你们的高速发展感到非常不爽，因此，它们很可能即将对你们降下一些小小的‘挫折’。”

光球的光芒闪烁了一下，似乎在强调重点：

“而您，就是我们挑选出的‘火种’之一！您将代表地球文明，前往各个末世世界应对天灾，积累经验，最终帮助您的种群存续。怎么样，您此刻是不是感到无比的荣幸？是不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肩负起责任，成为文明的救世主了呢？”

一阵漫长的沉默后。

“……我能说拒绝吗。”

消化完这一番信息量爆炸的发言后，禾小满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问。

延续人类文明？这种事情听起来就难度系数爆表。

再说，有没有谁来延续一下她的文明啊？比如说先延续一下她的工作和她银行卡里的数字。

成为人类的救世主这种中二梦想，她从十二岁以后就彻底摒弃了。而这个所谓的“毁灭者文明”明显也不是什么善茬，听着就像那种一言不合就扔二相箔的宇宙级恐怖分子。

听到禾小满这毫无热情的回答，系统光球周身那稳定闪耀的光芒，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猛地停滞了，就像是人类被噎住时的呆愣。片刻之后，它才迅速恢复正常。

“呵呵是吗？”系统光滑的球体表面，浮现出一圈圈旋转的灯带般的光环，仿佛正在进行思考，“那么，对于您提出的拒绝申请，我的答复是……”

禾小满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她忽然有点后悔自己刚才的回答。万一这系统一言不合就把她这个“不合格产品”处理掉怎么办？比如直接把她拉出这个空间，丢回原来的世界让她面临肉身抗陨石的挑战。

“……我拒绝您的拒绝。”

那你说个屁啊！

像是听到了禾小满心中的抱怨，系统光球又开始欢快地绕着她上下飞舞，光芒闪烁的频率都透着一股恶作剧得逞的愉悦感。

“好啦好啦，不必多说，宿主一经选中，概不退换哦！纠结这些既定事实毫无意义，还是让我们跳过无聊的问答环节，直接让您切身体验一下我们系统的强大功能与乐趣吧！”

话音未落，根本不给禾小满任何抗议的机会，她身下的那张病床骤然发出低沉的嗡鸣，开始飞速旋转。强烈的离心力把她死死按在床面上，一个蓝色的的漩涡以病床为中心逐渐成型。

仿佛被扔进滚筒洗衣机的眩晕感中，系统那冰冷的机械音变得越来越遥远，禾小满只能隐隐约约捕捉到一句话：

“……祝您旅程愉快，一路顺风~”

在被漩涡吞噬、意识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禾小满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是那颗欠揍的光球还在漩涡之外蹦蹦跳跳，甚至模拟出两个小光点像手一样挥动着，仿佛在做一套球体广告体操。

再一睁眼，就是她现在身处的副本世界。

等她找到机会，她一定要把这系统当球踢！

一回想起系统光球那欠揍的语调，禾小满还是气得牙痒痒，脚下的踏板都蹬得更使劲了些。

就这么蹬了十来分钟，就在腿快冻僵时，禾小满总算看见了目的地：一点昏黄的灯光穿透风雪，在前方不远处亮着。

那光来自一扇蒙着水汽的玻璃窗，窗后依稀可见货架的轮廓。窗户上方挂着一块旧招牌：汉克杂货铺。

禾小满心中一喜，几乎是滚下车，把三轮往门口一停，推门冲了进去。

店内比外面暖和多了，空调呼呼吹着热风。一眼望去，杂货铺空间不大，几个铁货架就把店内塞得满满当当：罐头、袋装食品、清洁用品、简单工具，甚至还有钓鱼用具。

除此以外，店内有很多生活的痕迹：墙上挂着全家福，收银台摆着碗筷，墙角有个冷着的铸铁炉子，还堆着几捆旧报纸。

柜台后，一个微胖的中国老太太抬起头。看清禾小满的装扮时，她眼睛瞬间瞪圆，手里的毛线团都吓掉了。

这不稀奇，禾小满现在活像个移动的旧衣回收箱：冲锋衣下露出一层层衬衫和裙子边，再下面是破洞牛仔裤，破洞里还透出小黄鸭秋裤，脚上是湿透的帆布鞋，脑袋上则缠了一张米色的旧毛巾。

“姑娘啊！”老太太一开口，带着浓浓乡音，“你怎么穿成这样？要冻死的呀！”

在陌生的副本里听见熟悉的乡音，禾小满感到一丝安心，但她也不知道怎么向店主解释这一套费尽心思搭的x暖高分装扮，只能硬着头皮瞎掰：

“阿婆，这是混搭风，保暖又时尚。”

……如果她没冷得发抖，这话可信度还能再高上一个台阶。

顶着老太太疑惑和震惊的目光，禾小满脸红地摸了摸她斗地主经典农民造型的脑袋，有些不好意思。

她也不想穿成这样的，但这不是为了保暖嘛。

老太太盯着她，眼神从震惊逐渐变为了然，重重叹气：“唉，姑娘你刚来的？没带衣服？”

“是，今天刚搬来。”禾小满赶紧点头，“阿婆，您这有卖衣服被子吗？”她现在急缺衣服被子，搞不到全套的，她至少得先买件厚实外套穿穿。

“哎呦，我这没有，这整个小镇都没得卖，我们都是去市里大超市买的。你没车？”老太太摇摇头。

“这……”

禾小满不由得有点失望，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融化的一滩雪水。

按【流浪汉】的身份来看，系统给了这架破三轮已经很好了，至于汽车，她想都没想过。

算了，衣服再想办法找，实在不行把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穿上，现在买其他物资要紧。禾小满收起气馁的情绪，振作精神，提醒自己先做正事。

这个小镇看起来商铺稀少，这家杂货铺很可能就是她唯一能稳定获取食物的地方了。

目光扫过一排排货架，禾小满迅速进入扫描模式，开始精打细算地挑选合适的物资：

燕麦片？

多拿几袋，这东西顶饱耐存，煮着吃泡着吃都行，实在不行干嚼都可以。

压缩饼干？

生存神器，一片就能顶半天！但是怎么只有这么几袋，全拿走好了。

蔬果？

不行不行，太贵了，而且在这种低温下很容易冻坏烂掉，性价比太低。但是这有土豆和红薯……可以适当拿些，这些根茎类植物算半个主食。

肉？

新鲜肉类想都不要想，就算买得起，估计也冻得梆梆硬没法处理。只能拿午餐肉和黄油了，嗯，黄油多拿几块，这是唯一能吃的脂肪了。

巧克力？

相比其他基础物资，它单价是有点贵了，但是还是买吧！这东西能量密度高，携带方便，万一出门探索遇到紧急情况，吃这个最能快速补充能量，属于战略储备物资。

禾小满像松鼠搬家，把东西一件件搬柜台，堆成小山。

看得老太太咂舌不已：“买这么多？姑娘你一个人吃得了？”

“有备无患嘛，怕过几天雪大出不了门。”

现在有机会买她就使劲买，以后说不定想买都买不到了。

趁着老太太在算钱，禾小满又在店里转了一圈，拿了手电筒和打火机，一起放在柜台上，可惜她最想要的几样工具在这里并没有找到。

“阿婆，有斧头或锯子吗？”

“一共一百二十八。”老太太抬头，“斧头锯子？这种东西我这里没有的。”她想了想，用手往西边指了指“你可以到西边去看看，那边原先有个加油站，旁边有家商店，是专门给来往汽车服务的，说不定有卖这种东西。”

128！禾小满倒吸一口凉气，强忍心痛递出了钱，这几乎是她全部资金的一半多了。但情况比她预想的好了很多，她刚才挑选东西时特别留意了价格标签，发现这里食品的物价并不高。

看来小镇不仅是环境对标美帝，货币体系也一并对标了。

老太太给禾小满找零，瞄了瞄她，问道：“姑娘，这么多东西，你怎么弄回去啊？”

禾小满指指三轮，不好意思道：“阿婆，有纸箱吗？我想装箱子捆车上。”

“有！”老太太爽快地答应，从后屋抱出几个压扁纸箱，还带了卷绳子。

禾小满谢了又谢，将燕麦片、罐头、黄油、巧克力和饼干小心地装进纸箱里，用绳子捆好。土豆和红薯放进另一个箱子，再用银色的防水布把箱子盖好。

做完这一切，禾小满坐上三轮座垫，正准备蹬车离开时，杂货铺的门又被推开了。老太太追了出来，不由分说地进往禾小满怀里塞了一件外套和一双棉鞋。

外套是红褐色仿貂绒的，款式老气，却带着厚实的毛绒；棉鞋很新，针脚细密，一看就花了很多心思。

“拿着吧，小姑娘。”老太太的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这外套是我给我女儿买的，结果她说不喜欢没穿几次。你要不嫌弃就先穿着，总比冻着好。”她又指了指禾小满脚上湿透的帆布鞋，“还有这双鞋，我自己闲着织着玩的，你穿着试试，脚头好暖和点。”

禾小满愣住了，看着怀里的外套和鞋，又看看老人带着笑意的脸，一股热流冲上眼眶。

莫名其妙地被系统选中，穿进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她一睁眼就要接受生存的挑战。就算是个爱吐槽的乐天派，她也不可能真的瞬间适应。她只是努力麻痹自己，把自己抽离出来，像以前玩游戏一样，说服自己一个一个攻克【生存】的任务。

她本来想说服自己，所有的人都是npc，她只需要按部就班地打交道做交易就好。但路人女士温暖的鼓励、老太太热心肠的送礼……无论是不是因为天赋技能，这些毫不迟疑的善意，都温暖了她的心房，一瞬间击穿了她的防线。

“阿婆，这……”

“唉，不要多讲闲话了。”老太太打断了禾小满，“小姑娘，一看到你，我就想我家囡囡了，她也是一个人在microhard上班，离我们老远。何况你还是咱自家乡亲，在外头碰到个家乡人不容易，你要有空，以后多来寻我讲讲话就好了。下趟来，不要叫我汉克太太了，叫我冯阿婆就好了。”

没等禾小满再说什么，老太太笑着摆了摆手，转身推开店门，身影消失在门后。

禾小满怔住了，沉默了很久，风雪吹打在她的脸上，却感觉不到之前的刺骨寒冷。

最后，她望着杂货铺，重重地点了个头：“嗯！”

她会把这份善意记在心间的。

告别了热心善良的冯阿婆，禾小满骑着满载物资的三轮车，再次扎进风雪之中。

她决定按阿婆的话语，去西边看看，既是因为迫切需要那些工具，也是因为她想了解一下小镇。毕竟游戏前期，就该多开地图。

下一站，西边加油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