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十分，洗浴中心灯火通明。

一楼大厅的砖火炉周围稀稀落落坐了十几个人，苏瑶几人也在其中。大家都沉默地看着火苗跳跃，每个人心头都像压了一块石头，沉甸甸的喘上不来气。

二楼。

之前吃饭用的圆桌上躺着一个人，四个人正围在他身边。

“擦汗。”

赵思妙忙用纱棉吸掉陈小满额头的汗水。之前在加油站的时候，一直是小姑娘帮陈教授打下手。

“想办法固定骨骼。”这句话明显不是对赵思妙说的，于是她安静地退到一边。

“难度太大，患者一直在抽搐。”王憬澜皱眉。他早已脱掉了碍事的道袍，此刻正穿着白背心，用镊子和剪子剔除伤口处溃烂的组织。

元稻落上前一步：“我来。告诉我摆成什么状态。”

绿色的液体包裹住纵向撕开的两半手掌，逐渐凝成晶体，就像一个完美的模具，将不停颤抖的手牢牢焊在桌子上。

陈小满和王憬澜大喜过望。陈小满激动指挥道：“再收一点……铺平一些……好！就这样！修复肌腱。”

“擦汗。”

赵思妙再次上前，吸去王憬澜头上的汗水。

王憬澜费力地睁大眼睛，努力吻合着肌理。陈小满眼睛已经不太行了，这些精细活还是要他来做。医疗箱里没有止血钳，只能用绑住手臂动脉的方式进行止血。但效果不太好，不断渗出的血液总是阻挡视线。

绿色的晶体给了王憬澜启发：“老板，帮忙焊住血管。”

元稻落凑近看了看，控制着小水滴慢慢覆盖住不断渗血的地方，然后瞬间凝固。

“最粗那根……对就是它，把净化液输到血管内部，像塞子一样堵住……对！再深一点，多留一点组织我好缝合……很好。”

修复肌腱、连接血管、修复神经、闭合伤口……绿色的晶体就像悬浮的机械手臂，在元稻落的控制下，精密地执行着王憬澜的命令。

三个小时后，手术顺利结束。医疗箱里有抗生素，陈小满倒出几粒喂给了患者。条件简陋，能不能熬过感染只能看天意了。

天微微亮的时候，四人从二楼走了下来。

一楼的人枯坐了一宿，这时都纷纷起身，期待地看向楼梯上的几人。

陈小满疲惫道：“手术还算顺利，看后续恢复了。不过赫古底子好，问题应该不大。到底怎么回事？”

林诗然眼睛通红：“加油站被沙狐攻击了……”

可能是这几天众人吃得太好，吸饱泡面汤汁的沙子堆积起来的味道吸引来了沙狐。这东西原本就聪明得很，变异了之后更精于潜伏，直到天黑才出来捕猎。敖勒赫古晚上出来上厕所，这东西还知道尾随，直到他走出足够远才扑上去撕咬。

要不是敖勒赫古随身带着弯刀，又恰好苏瑶驾车出现，指不定人就没了。

“行了，现在没事了，都睡一会吧。”元稻落又购置了两床地铺，“患者在二楼不方便移动，男士先带着铺盖上去睡，女士跟我拿东西下来。”

第一天，敖勒赫古烧得神志不清。水和药都喂不进去，元稻落用净化液裹着药片硬塞进了他的食道。王憬澜表示药可能不够吃，又买了两个医疗箱交给陈小满备用。

第三天，敖勒赫古从昏迷中醒来，体温恢复正常。为了庆祝病患初步康复，王憬澜给每人送了五包泡面。

第四天，火炕彻底干燥，正式投入使用。转炉从大厅中间拆除，燃烧的炭火移到两个炕灶里。为了庆祝烧炕成功，王憬澜送了王建钢两千块砖头，送了王建材三百斤水泥。

王建钢、王建材：……

第五天，敖勒赫古可独立自理。为了庆祝患者进一步康复，王憬澜送了冷凌凝和苏瑶一人一桶汽油。

冷凌凝和苏瑶茫然对视：虽然很高兴……但是不应该把东西送给赫古吗？

敖勒赫古更茫然：难道我是什么任务发布器吗……

秦方刚抓狂：“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呀！你不是告诉我要精打细算吗？你现在有钱没地方花吗？”

王憬澜看了眼净化排行榜上自己遥遥领先的名次：“嗯。”

秦方刚：“……那你不如转给我，我吃得多。”

王憬澜又看了眼稳居第二的秦方刚，由衷羡慕道：“……确实多，我要是有你这饭量就好了。”

秦方刚：……

在王憬澜的疯狂消费下，店铺积分池的长势喜人。虽然元稻落很想快点升级三层，但改善大家的生活条件也很重要，于是她又在每个卫生间里配了一台洗衣机，在二楼小火锅旁边加了一台冷热饮水机。

两个设备都不贵，总共花掉五千多积分，但众人的幸福感有了质的飞跃。这种一点一点攒家当，将一个破烂的小窝逐渐丰富起来的感觉让人颇有成就感。

元稻落虽说是店铺老板娘，但论起如何快速扩大店铺，还真不如这帮人脑子里的奇思妙想。

王老头坐在轮椅里，靠着墙根晒太阳。孟大娘和他并排而坐，手指上下翻飞编着一个藤筐。插排线从便利店旁的窗户引出，为摆在墙角的小电视供电。咿咿呀呀的唱腔从小电视中传出，但王老头似乎没听进去，而是盯着停在院子里的越野车出神。

众人都跟着冷凌凝的瘪厢货车出去找变异动植物了，店里只剩两个老人和宋杉柏。孟大娘还没彻底适应新环境，宋杉柏便不敢离开太久。而且王老头行动不便，要想上个厕所总不能让老板帮忙。宋杉柏留在店里，也是受了王家兄弟所托照顾他们父亲。

呆着也没事，宋杉柏便帮元稻落喂喂骆驼扫扫厕所。又收拾了篱笆上的风滚草赚了一点积分，闲下来后就靠着他娘席地而坐，跟着孟大娘一起编藤筐。德子和球球趴在老太太脚边，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老太太灵巧的双手——它们知道这窝是给自己编的。

上午阳光充足，将二楼照得温暖又明亮。虽然小楼里空无一人，但满满当当的行李昭示着兴旺的人气。元稻落刷完众人的碗筷，将地铺上的床单换下来拿到一楼厕所去洗。自从购入了洗衣机，她的工作也轻松了许多。

王家兄弟在院子里用砖头和床单撕成的布条给她支了一个晾衣绳，元稻落抱着洗好的被罩出门去晾，路过墙根下排排坐的三人愉快地打了声招呼。

王老头回神，见元稻落晾好了被罩，忙叫出声叫住她：“丫头！问你个事儿。”

元稻落正要往屋里去，听见叫声便走过去，顺手撸了一把德子：“咋了王大爷？”

王老头笑笑：“俺有个想法，不知得不得行。俺那前儿听俺儿说，你能抱起泡泡放在别处，放得稳稳的咋晃都不掉。”

元稻落点头：“确实可以。”

王老头眼睛一亮，嗓门也大了几分：“那你能不能搁一坨泡泡放车头前，不管遇到啥东西，只管一脚油门开车撞过去，再厉害的树杈子和猛兽可不都撞成绿光了嘛？”

元稻落愣了两秒，大为震惊狂拍大腿：“好想法啊！这简直就是积分收割机啊！”

拍完大腿又有点忧愁，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写小说的脑洞比自己大就算了，现在推进店铺升级进度的点子也没有这帮人想的好，真是惭愧。转念又一想，这么厉害的人都是出自自己设定的世界观，又觉得还挺自豪。

见王老头笑眯眯看着她，元稻落这才反应过来认真道：“这法子可行，但顶着泡泡直接收割，积分就全都直接进到我的账户里了。我可以帮忙对泡泡进行安置，至于怎么个安装法还得看您老怎么设计。最好能让开车的人把植物动物撞散架失去攻击力，再经由他们的手丢进泡泡里。这样积分才会进入到他们的个人账户。”

王老头叹息：“俺哪里会在乎这个，只希望有生之年能看到俺儿们在没有污染的新世界里娶妻生子。要是积分直接进老板你的账户能让店铺更快升级，那这积分过不过俺们手都一样，留些够吃住的就行。”

元稻落扭头，透过开着的窗子看了看便利店后墙上挂着的大屏幕含糊道：“还是多留点在自己账户里吧，以后说不定有用。”

王老头顺着元稻落的视线艰难地回过身子探头看了一眼，随后陷入了沉思。

***

晚上众人满载而归，兴奋地从瘪得奇形怪状的货厢里拖出两大坨沙葱。变异沙葱会像催泪瓦斯一样释放出辣眼睛的气体，所以众人都像兔子一样双目通红。

秦方刚和高学玲流着眼泪将沙葱丢进泡泡里，换到了1846点积分，平分给外出的众人。李保田则揉了揉眼睛迫不及待往楼上冲：“葱爆肉！想吃的预约了啊！”

“汪汪汪汪！”德子紧随而上。

李保田欢快应道：“好嘞！德子第一位！”

秦方刚反应也不慢，举着钢筋一样的胳膊大叫：“我2！我2啊李叔！”

后面跟着一堆乱七八糟的声音，都叫着自己才是3号。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吃过绿色蔬菜的元稻落眼泪都要下来了，欣慰地背着手往二楼走：“德子真心疼我啊，还知道帮我叫号。”

然后就被德子居高临下一记面锤踹回了一楼。

李保田在二楼爽朗地笑：“所以老板快点升级铁锅炖吧，一锅菜够十人吃啦！”

一道鼻血从鼻孔中流出，元稻落毫无形象地在众人七手八脚的拉扯中爬了起来，捂着鼻子跟在众人身后又往二楼走，若无其事道：“按照店铺升级规划，最合理的升级方案是在能够满足吃饭基本条件的基础上，先把三层盖起来……”

哔哔啵啵——回转小火锅旁，李保田已经开始熬猪油。油脂慢慢从肥肉中渗出，炸得猪油渣到处乱崩。

元稻落抹了抹鼻子，认真对众人道：“三层起来后日收入积分会成倍地稳定增长，到那时再优化现有的居住条件……”

嗤啦啦——蒜米和辣椒被丢进油锅里煸香。

元稻落开始有点心不在焉：“这样整体进度才能更快推进，大概能节省出三到五天……”

吱吱——肉片滑入锅里，荤香味瞬间炸开在小小的二层。

元稻落眼睛不自觉地转了过去：“……但是如果先花两万积分，搭一个铁锅炖炉子的话……”

唰——新鲜的葱段被加入锅里一起翻炒，清新自然的葱香立时中和了过于浓郁醇厚的肉香，顿时混合出一股令人垂涎欲滴的独特香气。

元稻落立刻被征服，抬起袖口抹了抹嘴角：“……就能天天吃到好吃的葱爆肉啦。”

“哈哈哈哈哈耶！！”众人闻言大喜过望，纷纷甩着口水互相击掌庆贺起来。

秦方刚扯着嗓子大声打call：“老板英明！！”

高学玲也不甘示弱：“正确的决定！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呀！”

众人轰然应和，气氛热烈如同过年。李保田端着一盘刚出锅的葱爆肉得意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