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维莉娜又叹了口气。
自从去年她身体里的魔力彻底失衡之后,她便无法从巫术里感受到自己的魔力表现,继承于她母亲索菲亚的鸢尾花香气。但这种情况并不罕见,只是时间问题。
鸢尾花和木质香调的火焰毫无关联,甚至连基础咒语都会把它们严格区分开。或许是梦的缘故,又或许是其他的,比如“幽灵”,她急切地想证明梦中的女巫就是自己,并且已经找好了理由。就像她的发色,它在她十六岁生日时发生了变化,她的魔力表现在那天也变成了火焰的气味,但她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它表现出来。
她相信了,不过她的大脑还在做最后的抗争。她的魔力表现改变了,可惜不是火焰,而是火星花、智利火树之类的,甚至是完全相反的东西。
噢。雨水。
窗外阴郁的灰色与潮湿、发霉的空气赶走了她记忆中炽热的阳光与干爽的海风,她忽然想起来目前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作业。
或许她还有些时间?墙上的挂钟无情地粉碎了她的幻想,福克斯这个被雨水包围的小镇不会有像玻璃一样明亮的清晨。外面的天还是灰蒙蒙的——早上6点钟,而她的作业还剩下三分之一。
不幸的消息。
需要她用一上午的时间去消化。还好她是个善于变通的女巫,比如对待巫师协会那些老旧的规矩时。所以她对班里的同学和老师施了一个无害的咒语,让他们的双眼从她身上经过时自动忽略她,哪怕是她朝他们做鬼脸。
这个咒语是她用遗忘咒改编的,要论效果,它连遗忘咒的万分之一都比不上,可优点显著,不会弄坏被施咒者的大脑。她虽然喜欢用巫术寻求便捷,但有着基本的道德标准。
在上午的课程结束后她去自助餐厅找伊桑,他坐在一张靠近角落的桌子前面,神情专注地盯着门口。在他每次转动头时,那副对他削瘦的脸颊来说显得过于笨重的近视眼镜都会滑到鼻尖的位置。
伊桑把眼镜推上去,接着重复之前的动作。他在找她,埃维莉娜想,但找人这种事不能指望一个高度近视,尤其是在用餐高峰时段。
她穿过人流和长长的取餐队伍,在人少的地方,伊桑终于看到了她,他朝她招了招手,接着把他收集的、几乎占满整张桌子的参考资料向自己那边挪了挪。
他显然很重视老师布置的作业,也花了相当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查找整理。
换做她绝对做不到。
当她的搭档正全力以赴,她能做的就是积极配合。
“虽然现在科技很发达了,”伊桑翻开那摞足以媲美《美国历史》厚度的资料夹,“但据我查到的新闻来看,机器的精准性无法和人工相比。”
“2000年佛罗里达州有18万张选票因为孔屑未脱落导致机器无法识别。”
“去年大选期间,除了俄亥俄州和佛罗里达州,宾夕法尼亚州的格林县和费耶特县少记了19120张总统选票,理由是投票机识别错误,把选票归到了未投票栏里。”
“所以我更提倡人工数票。”
“但机器的效率比人工提高了至少上百倍。”埃维莉娜无聊地用手指一下下按压着圆珠笔顶部的按钮,“人工耗时耗力,计票员会眼花或者粗心。”
“而且外界干扰的机率可比机器高得多。”她意有所指道。
伊桑皱起眉毛,再次低下头翻找那摞“政府公开新闻”,尽管她相信他早已把那些信息储存进大脑,但他急需一些官方纸质文件来纠正她的“错误”观点。
她有些同情伊桑,他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除了人工和机器外,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巫术在里面也发挥了作用。那些政府高官可不满足于用塔罗占卜未来,他们更喜欢给竞争对手使绊子。然而,他们不会想到在暴露自己**的同时,那些秘密也无所遁形。
她的前辈们喜欢在集会的后半段,边喝着威士忌边畅聊政客的丑闻,那些丑闻常令她觉得“这世界完蛋了”,但太阳升起后,恶棍们依然和蔼可亲。
当然,这些和作业无关。伊桑已经找到了“证据”,并把它们放到了她的作业本上面。
这只是一份作业,没必要这么较真。埃维莉娜很想这么对伊桑说,看样子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的作业还没完成,而时间不多了。
“好吧,你说得对。”尽管她内心不赞同伊桑,还是虚伪地点了下头,看都没看便把那些从报纸上剪下来的小方块还给了伊桑。
她牺牲睡眠时间补作业,可不想在最后一刻失败。
埃维莉娜拿起笔飞快地把结论写在最后一页的课题总结里,她只想尽早结束任务,并不关心字迹是否工整,也没心情。那么多的谜团等着她去解开,而她能做的就是在自助餐厅里补作业。
高中,漫长又无聊的生活。
不知道邮箱里会不会有新邮件,她的耐心快用尽了,那些药草不是万能灵药,她起码要服用两个礼拜才能减轻头痛。
她叹了口气,集中注意力把偏离轨道的字母重新写回横线上。
“嘿,埃维莉娜,你还在补作业啊。真可怜。我说过你该找我帮忙。”
聒噪、幸灾乐祸的声音。
即使不抬起头,她也知道这道令她反胃的声音属于琼斯,她甚至能想象出他此时的样子,像一只龇着牙齿咆哮的赤秃猴。
“但你还有机会。我可以替你向杰斐逊先生求情。”
琼斯的祖父曾是福克斯高中的校长。
猴子在她耳边叫个不停,它为什么不能保持安静呢,起码在她写完作业之前。
不幸的是,神明没有听到她的小愿望,还好她早已学会了如何屏蔽吵闹的环境。她堵住了耳朵。
“四眼!”
“这是几?”
“哦,我忘了你现在是个瞎子!”
“把眼镜还给我!”
“有本事就来拿吧,瞎子!”
伊桑和琼斯的对话拔掉了她耳朵上的软木塞。琼斯这个混蛋!埃维莉娜忍不住在心里咒骂道。
她把笔重重地放在作业本上,抬起头质问琼斯,“你在做什么?”
她可以忍受他的骚扰,毕竟她在同学面前指出了琼斯令人讨厌的地方,这让琼斯很没面子。他认为她羞辱了他。但她不觉得抱歉,她只是诚实地说了别人不敢说的话。
很明显,琼斯那和沙丁鱼的大脑一样体积的心胸容不下半点批评。她的无视让他更加愤怒,而她身边的伊桑不走运地代替她成了琼斯的攻击目标。
一个好人因为她而受到不公平对待,这是一种罪过。
“把眼镜还给伊桑。”她说道,同时用食指轻轻敲击作业本来转移脑子里不该出现的念头。
对傻瓜宽容些。她劝解自己。她是个听话的孩子。
当琼斯用那种仿佛在看商店橱窗里售卖的商品一样的眼神从上到下打量她时,他的冒犯让埃维莉娜改变了主意。
琼斯带着他恶心的笑拉开了她旁边的椅子,在他坐下时,她能听到椅子腿发出了一声沉重的、仿佛一个年事已高的老年人的喘息声。
整所学校都是灰扑扑的、充满了年代感。
比起粉刷学校外墙,校长应该先把这些旧桌椅换掉。
埃维莉娜把注意力重新转到琼斯身上,他用食指和拇指捏住眼镜的一条腿,把它在空中飞快地甩了几下,接着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和我约会,我就把眼镜还给那个四眼。”
他的提议让她差点笑出来。
威胁。
他在威胁她。
噢,真是久违而熟悉,这是她生活中经常上演的戏码,不过她更喜欢叫它挑衅。她感受到肾上腺素在急速分泌,在她白开水一样无趣的校园日常中投下了一颗泡腾片。
这真令人兴奋。
埃维莉娜敲打练习本的动作停了下来,迷人的脸蛋上露出思考的神情,而那双犹如阳光下的湖水般的绿眼睛则狡黠地转了转。
“好,我答应你。”
“该死的!你弄脏了我的头发!”
罗莎莉尖利的咆哮盖过了埃美特的声音。
爱德华迅速抬起头扫了眼埃维莉娜的背影,接着转头朝正用纸巾擦拭头发的罗莎莉说道,“抱歉。”
罗莎莉心里的愤怒远比她脸上表现出的多得多,如果不是在自助餐厅,她现在已经用双手锁住了他的喉咙。
不对,罗莎莉会先弄干净她的头发。
他把被捏烂的苹果扔进餐盘,拿纸巾擦掉手指上的苹果汁。
(兄弟,你看起来不太好。)
爱德华看向埃美特,尽力无视他脸上的幸灾乐祸,埃美特很高兴看到他因为他的恶作剧而失控。
这是一个重大失误。第一,声音不对,第二,他能读到埃美特的想法,早在埃美特的大脑里充斥着各种无聊的爱情电影时他就应该察觉。
爱德华挫败地叹了口气,继续忍受透过乔治·琼斯的眼睛窥视埃维莉娜。乔治·琼斯恶心的幻想令他愤怒,但周围没有更好的人选,站在桌子对面的伊桑·埃文斯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前提是他治好了高度近视。
埃维莉娜会说什么?
他的好奇心膨胀到让他身体感到不舒服。人类太慢了,20秒钟对他来说已经是一个世纪。
他开始不自觉地学着埃维莉娜的样子用手指敲打桌面,以此来转移脑子里想要冲过去抢走乔治·琼斯手里的眼镜,顺手再把他丢出自助餐厅的想法。
效果不理想。它让他又多了一个烦恼,埃维莉娜当时在想什么,听到乔治·琼斯的无理要求后她的想法有没有变化。
(真希望我能看见。)
(爱德华,你现在应该去帮埃维莉娜,你们可是朋友。)
爱丽丝在脑子里催促他,他尽可能忽略她的声音,避免动摇决心。这么做并不难,他几乎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埃维莉娜身上,试图通过她脸上的表情和肢体动作来找出他要的答案。
她的绿眼睛在乔治·琼斯的脸上已经停留了6秒钟,这让他很烦躁。她不觉得她看的时间太久了吗,乔治·琼斯被货车碾压过的大脑又产生了新妄想。
啊!
煎熬!
也许他不该待在乔治·琼斯的大脑里继续忍受折磨,好吧,这其中还有他不愿承认的,他在嫉妒乔治·琼斯能得到埃维莉娜的注视。
埃维莉娜的视线移开了。
终于。
爱德华吸了一口气,又像个人类一样用肺部呼吸。
埃维莉娜垂下眼睛,视线移到下方,然后停住。
她在看什么?她的想法藏在长长的睫毛下,好奇心再次成为酷刑,他透过埃维莉娜周围人的思想焦急地等待她下一步动作。
对于吸血鬼来说,人类的反应太慢了,甚至称为“慢”都算恭维。
所以最先注意到异常的是贾斯帕。
像慢放的录影带,嘈杂的人声中乔治·琼斯坐着的椅子发出微弱的、吱吱的金属摩擦声,椅子腿上的螺丝转动起来,慢慢滑出螺丝槽。
等乔治·琼斯察觉时,身体因为重心不稳已经向右边倾倒,在寻找支撑点的过程中又撞翻了左手边的桌子。餐盘里的垃圾和伊桑·埃文斯的眼镜同时飞了出去,埃维莉娜一把抓住眼镜,而那些垃圾则落到了乔治·琼斯的头上。他就像刚从垃圾箱里爬出来。
餐厅里因这场“意外”引发的讨论为这完美的一幕献上掌声。
巫术。
爱德华断言道。即使他没看到、没听到它奇妙的施展过程。
漂亮的回答。他快慰地笑起来。
10万字了我的男女主还没在一起,叹气,大概再有一两章就能有飞跃性进展!但我更得很慢哈,不过可以保证不会坑,毕竟这么多年只有爱德华让我有写文的想法
感谢“一尾鱼”灌溉的营养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4章 第 34 章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