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拿到手机之后，她打了几通国际电话，内容元砚辞听不懂，可是从语气和偶尔激烈的争吵推理出来应该是她工作上的事情，真辛苦啊，他也想为姐姐做点什么。

所以他主动做了一顿饭，姐姐看起来很惊喜，夸他长大了做得很好，煎蛋的部分糊了她也没有说什么，全部吃完了，然后窝在懒人沙发上发呆，洗碗前是这样的姿势，洗碗之后依然这样呆着不动，像是灵魂出走了那般。

元砚辞在她面前蹲下，担忧地注视着她，“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元西子摇头叹气，她现在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刚刚问了爸妈，说那张票是真的可以离开武汉的，但中间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提前封城了。

现在是根本没有出去的机会了，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呆在家里不要出去，不要染病，情况好转之后爸妈会想办法把他们接走的，纵然老妈是个多临危不乱的性子，刚在电话里也哭得不行，元西子没法安慰，只能匆匆挂了电话。

这种情况她根本不敢和队友还有朋友们哥哥们说，本来她回国这个消息就已经够让他们混乱一阵子了，但是碍于是亲人出事没有多说什么，前阵子国内疫情爆发，每天几乎都要被问情况，还有什么时候回韩，知道他们也是出于好心，但是，真的，太多事情积压在她的身上了，本以为这种情况下她会极度崩溃，没想到竟然还好。

“你朋友们还好吧？”元砚辞一直觉得她才是团队里的主心骨，但元西子坚持郑荷娜才是那个能真正带队的人，理念不同，怎么争都没用。

元西子摇头，“不太好，裕敏姐姐很难过，书英也是。”

“但荷娜相信我会没事的，她说会来接我的。”

“只是嘴上说说。”

“你对荷娜有意见是吗？”

“是......也不是，如果别人拿了我的东西，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还拱手让人，当然要闹一顿才甘心。”

“闹一顿有什么用，怪难看的。”元西子捏着他的手指，“我最不想让自己不高兴了，我从不想因为这些事情让我和我的朋友关系变差了，一个综艺节目算啥，也不过是一个露面的资源而已，我不想因为这些改变不了的事情让我心情变差。”

“你对她们好，她们后面反悔了怎么办？”

“虽然我不敢保证，但是，我相信自己的判断。”她们现在被绑在一条船上，从表明态度之后公司就认定她们是一伙的，这样也好，在她还没回去之前，稍微聪明点的不会轻举妄动。

元西子赌的对她们的了解，和一点点信任。

她坐起身，捏着元砚辞的脸质问他：“为什么总觉得你姐姐很弱？嗯？”

“因为我想保护你。”元砚辞不是跟在她身后跑的小男孩了，早就不是了。

“你好好呆在我身边给予我安定，怎么不算是一种保护呢？”她拍拍他的肩膀，起身道：“我去洗澡了，你也早点睡，明天要大扫除。”

“........喂我先洗！”

“我已经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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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开始14天每一天都感到紧张，每天监测体温，体温正常好像就能暂时放心一会儿，紧接着公共交通管制，三镇隔离，社区封禁，哪怕在14天后理论来说不发烧不咳嗽已经是安全的了，但在当时的环境下，没有人会认为自己是绝对安全的，同样，也是第一次感受岛物资的珍贵。

在家呆了一周已经见了好几场关乎生死存亡下人性会有多么丑恶的事情了，明明只是善意捐款，想捐或者不捐都可以没有强制性，在这种情况下有人捐钱也要被骂，不捐也要被骂，让想要贡献一份力量的好心人不敢捐钱。

捐了的钱换来的物资是公平分配的，但是这样了也要被骂，管太多也要投诉，不管了也要投诉，在志愿者帮忙的这几天是林柏雪最累的一周。

简直到处都是杠精，今天她被投诉对户主态度不好，但是没人理会这种无理取闹的投诉。

好在，还是有态度良好的户主的，住在靠湖边那一片的几栋别墅户主大约都是老人，脾气都挺好，不过怎么会有钢琴声，弹得是德彪西的月光，很好听，可是到了后面越发不连贯了，似乎很久没练习了那样，反复地在尝试那一段，站着听了好一会儿，抱着物资的手臂都开始算了，好想听下去。

“你好，我是志愿者，来送物资的。”林柏雪等了一会，她原先就是要放在门口就走的，可是主管说一定要等人开口说话了才能走，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事所以要听见回应才可以继续下一户发放物资。

脚步声很快，听着略重，是男生的声音，隔着厚重的门板显得更沉闷，“谢谢，辛苦你们了。”

听声音还挺好听的。

得到回应就要离开了，林柏雪没有耐住好奇心问：“刚刚是你在弹钢琴吗？”

“啊？不是，是我姐姐，她在家说无聊，是太吵了吗？”元砚辞说。

原来是女生，林柏雪摇头，“没有，很好听。”

“我会告诉我姐姐的，再见。”

“再见。”

2月份的某一天，是2020年武汉的第一场雪，街上灯火通明，行人寥寥，道路上的积雪见后，踏着松软的积雪而行，脚下发出阵阵有节奏的声响，身后留下一串清新可见的足印，须臾之间，又被风雪掩埋，只留下一片洁净。

相比于上次听见的断断续续的钢琴声，这次连贯了许多，一整首听下来没有赘余的部分，这样的美丽温柔的曲子，适合这个宁静的冬天。

林柏雪抬头往三楼看去，只能窥见钢琴一角，看不见弹琴的人。

“好可惜，如果能认识一下就好了。”她小时候也想弹钢琴的，可是没有坚持下去，长大以后也喜欢钢琴，很佩服那些坚持学习钢琴的同学，如果她当时也能坚持下去就好了。

进入二月，物资极度短缺，虽然社会上的捐款有那么多，可是真正到他们手里的连五分之一都不到，新年又是流感并发期，一个口罩几百块都有人买，遍地都是黑心商家，物价快速上涨，百分之九十的商铺全部关门了，医疗物资简直供不应求，医院排队的人排到了几条街之外，排队4小时都不一定能得到救治。

大约到了二月中旬的时候，情况好很多了，收到了匿名的捐款，一笔又一笔，加起来有小60万了，而且附赠了一张名单，上面显示着是可以联系的食材供源处，每一个打过去都是价钱比市面上卖的低很多，接近正常的食物价格了。

前几个商家都没有透露捐款人的信息，就是在好几次联系之后拼凑起来这个好心人就在小区里，而且年纪还不大，翻遍了通讯录，一个一个打过去大约确定了人选，他们这样做也不是为了要调查什么，因为这笔钱确实给了他们很大的帮助，他们能做到的就是感谢这位热心的捐款人。

没什么人知道确定的人选，但是总有几个走漏风声。

来拿物资的人依旧是她弟弟，不过这次的物资太多，需要出来搬东西，终于见到了本尊，是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看着年纪不大，深褐色的眸子目光清澈，抬眸时泛起潋滟的清波，只一双眼睛就不知道要骗去多少小姑娘的芳心了。

林柏雪深吸一口气，弟弟都长得那么妖孽，那姐姐该有多好看？

她走出去之后还在恍惚，然后发现清单落在别墅里了，又跑回去拿，下意识抬头看三楼，钢琴声已经停了，接着有个人影匆匆掠过，她肯定是下楼了。

“叩叩叩——”

“谁啊？”不是已经来过人了吗？

元西子朝元砚辞摇头，拍着他的肩膀说：“我去看看，你继续消毒吧。”

通过猫眼看到了志愿者的外套，元西子皱眉，礼貌开口：“有什么事情吗？”

“不好意思，我刚刚把物资清单落在玄关了，你可以帮我拿出来一下吗？拿完了我就走，非常感谢！”林柏雪着急地跺脚，她要交上去的，不能丢了的。

“咔嚓——”门开了。

是一双秀气的手，杏形指甲和纤长的手指，她淡然地看着林柏雪，对视很短，短如一个犹豫，回转后正中靶心。

“啊，谢谢你。”

“是我该谢谢你，夸我钢琴弹得好。”她微微一笑，看不清全部的笑容，像梦萦绕清波，汇入斑斓海。

林柏雪肯定她：“你确实弹得好，希望你继续坚持下去。”

“谢谢。”

等人走后，元砚辞才说出自己心里的忧虑，“现在不是食物的问题，而是药物，刚我看了清单，大部分人都在囤药和口罩。”

“我知道这两个是最紧缺的，只能继续打电话了，你打给爸爸妈妈，问物资什么时候到？”元西子刚开始就知道这点物资和钱并不能维持太久，所以她找父亲那边要了一张之前和他们家有密切联系的供应商，一个一个电话打过去，有愿意帮忙的就记下来，让父亲那边汇款运过来，从头到尾坚强地像个大人，用自己微薄的力量，保护了自己和弟弟，也照顾到了有需要的人。

在二月底的这个时间段，陆续有人发烧出现症状，医院早就没了床位大部分无法得到救治的人都留在家里单独隔离，但是这样对于家庭其他人也有很大的风险，就在这星期，小区已经有2个家庭确诊新冠肺炎了，都是家人接触过密导致传染的。

距离连700米都没有的那户人家，在短短一个月里只剩下一个未满8岁的小女孩黎令馨，家人都因为肺炎去世了，唯一的亲人姑姑远在国外留学回不来，没人愿意照顾她。

谁知道她是不是病毒携带者呢？

没人愿意淌这滩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