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童...有什么心事吗?”
鹤童第三次端着茶水进出屋内时,发现案上的书卷一页未动,鹿童只是撑着下巴,目光直直盯着香炉中燃烧的线香。
为什么人一旦不主动联系,连碰到的机会都没有了呢?
难道重逢必得是有意为之吗?
思考这种人生哲理的鹿童被叫道名字,慌乱地坐直身体:“啊...我,我没事。”
鹤童放下茶盏走到他身后,两只纤纤玉手便自然地放在了鹿童脖颈两侧;手指轻轻用力,为他排解着疲倦:“是不是最近事太多,压力太大了?”
台阶都搭好了,鹿童自然是借坡下驴。
“嗯,祖师爷出关在即,师尊最近催的也是格外紧...是有点累。”
闭关修炼的元始天尊,终于要重出江湖了;而十年来,元气大伤的无量仙翁亦是断断续续的闭关修炼,加班加点修复天元鼎,如今只缺最后一味天灵地宝。
翻阅古籍,寻找天元鼎的最后一片碎片的任务,自然落在了赋闲在玉虚宫的鹿童身上。
鹤童轻叹了口气:“是呢,这玉虚宫几十万典籍,压在你一人身上实在勉强...看你都十几天没出门了,看的如何?”
额...若论进度,大概看了有二十本?
鹿童有些心虚,倒也不是他不勤勉,上班摸鱼本就是人之常情,何况...
他心中另有乾坤,哪里还看得进去这些古旧的圣贤之言。
眼前总是会不自觉浮现出那个人的身影...越想越纠结,越恨越爱,这种思念和痛楚交织的感觉快要将鹿童逼疯了。
“师姐,你说若是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心中所想很自然地便溜出了嘴边,话一出口让鹿童自己也吓了一跳。
鹤童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还是诚实答道:“我也不知道。”
鹿童更不知道。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还是女的。
情窦初开便是被人强取豪夺,这让他心中莫名挫败——自己连选择的权利都没有!
不如试试呢?...看看自己对女生会不会产生类似的悸动?
鹿童猛地抓住自己肩上的那只纤细小手,眼神认真而深情地转向鹤童:“师姐,我们试试?”
“我靠,你神经病啊!”鹤童眉头紧锁,用力抽出手,“咱两谈恋爱跟宫女太监对食有什么区别?”
“上班就够烦的了,下班还要看见同事,你还让不让我活了。”
鹤童嫌弃地吐槽完,一溜烟爬起来快步走出了典籍房。
好吧,是我冒昧了。
鹿童咬紧嘴唇,心中默默盘算着:一同长大的师姐没感觉也正常,若是换个女孩儿呢?
-------------------------------------
执行力超强的鹿童一到点下班,便溜到了人间。
早就听说凡人所修建的风月场所花样层出不穷,是每个男人的享乐窝,温柔乡——而一身看上去便价值不菲衣物的鹿童只是在最大的酒楼门口踟蹰着站了站,便有一群姑娘围住了他,半劝半拖地将他拉了进去。
鹿童拘谨地在包厢内坐下,女孩儿们咯咯的笑声和扑鼻的脂粉气让他无所适从,紧张地并拢了双腿,偷偷打量着周围环境。
等下要么...从窗户直接跳出去逃跑?
这个场面对他来说还是有点太刺激了。
经验丰富的老妈妈一眼便将他看了个七八成透:外表高大帅气、衣服鞋子发饰都金光闪闪、一连尴尬局促——定是哪家勋贵视若珍宝、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小少爷!
者可不敢怠慢...
老妈妈赶忙拉出新收的一批姑娘中最拔尖的一个。
打量着只有十来岁,怯生生娇滴滴的女孩儿,老妈妈满意的点点头:年龄虽小了些,胜在稚嫩,与这个小公子有共同话题。
小女孩儿被快速梳洗打扮好,带进了鹿童所在的包厢。
“真没用,这么久了公子还未尽兴,你们都出去吧!”老妈妈呵斥着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又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公子,你看这丫头,才来我们这儿没多久,保证干净!便让她伺候你吧!”
“不...不用了,我略坐坐就走。”鹿童端起手边茶杯一饮而尽,才稍稍平复几乎跳出胸口的心脏。
这温柔乡,果然不是谁都消受得起。
何况眼前的女孩儿看上去完全还是个孩童...即便再厚的脂粉涂在脸上,也盖不住青涩。
“公子不必拘谨,小春花,你去好好伺候公子!”老妈妈一边说着,看女孩儿低着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狠狠扯了她一把,几乎是将她甩到了鹿童身上。
女孩儿碰到鹿童的一瞬间,他像被烫到了一般弹跳起来,打翻了桌上的水杯。
“我走了...”鹿童大步流星地直接向外走去,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将一袋鼓鼓囊囊的银子塞进了老妈妈手中,“这个小姑娘,别让她接客了,学点别的吧。”
随即他便匆匆跑下楼梯,在人潮涌动的大厅转了两圈,找到一个出口便挤出了酒楼。
此处是沿河一条街的后巷。
鹿童大口大口呼吸着夜晚的凉意。
眼前的巷子阴暗逼仄,潮湿污秽,堆杂着泔水桶与垃圾的臭味;与酒楼门口的繁华热闹、灯红酒绿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但光鲜亮丽与不见天日,本就是一体两面,相伴相随。
鹿童缓缓向前走着,心中是说不出的迷茫与挫败。
“喂。”
低哑的男声响起时,鹿童还以为是自己幻听,四下看了看不见人影,嘴角勾起苦笑:真是疯了,就想他到出现幻觉的地步吗?
“上面!”
不是幻觉!
鹿童诧异地抬头,却见到二楼的飞檐角上,坐着他熟悉的身影——夜色中看不清对方的脸,那与他形影相随的斗笠却绝不会错。
申小豹站起身,用潇洒帅气的轻功动作在鹿童眼前稳稳落地,说出的第一句话却有些嘲讽:“鹿大仙人也会来这种地方?”
“你...”申小豹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便被鹿童结结实实抱住;鹿童的脸贴在他的前胸,闭着眼睛大口大口呼吸着他身上的气味。
“你怎么不来找我?”
鹿童的话意中竟带着撒娇与嗔怪,话一出口将他自己也吓一跳——这也太娇了!和他清冷高洁的形象完全不符啊!
“你这样救不了那个姑娘,只会让老鸨觉得你是冤大头。”申小豹说完了方才的话,顿了一下才低声说道:“...你不也没来找我吗?”
“最近忙着给师尊干活,没时间来找你...你也不知道去玉虚宫看看我。”鹿童用侧脸在申小豹胸口蹭了蹭,感受着隔着一层薄薄衣物传来的火热,内心全是久别重逢的喜悦和安全感。
却忽视了他们之间不止风月情长——更多的还是难以逾越的血海深仇。
申小豹的身体一点点僵硬起来,神情也变得阴骛。他推开鹿童,语气冰冷地问道:“你那个师傅又想干什么?”
鹿童哑口无言,心里的凉意一点点蔓延到了头顶,他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
“...没干什么,师傅他只是,只是要出关了。”鹿童咬着牙,艰难地隐去了部分真相。
申小豹冷笑一声,一手搭在鹿童的脖颈上,对方喉结处剧烈的跳动显示着他的不安,是真是假呼之欲出:“不止这么简单吧?”
“元始天尊出关在即,到时他发现天元鼎被毁,自然要追问。无量老贼肯定不会让自己造下的孽被发现,如果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在忙着修那口破鼎吧?我的鹿大仙人!”
申小豹的尾音几乎已经咬牙切齿,每个字都咬的格外重。
鹿童痛苦地闭上了眼,不敢再看他审视的眼睛。
申小豹却继续揭露着鹿童不敢说出口的秘密:“天元鼎修好了,捕妖队重组的计划就要提上日程了吧?这一次的捕妖队长应该还是你,我说的对吗?”
“别说了!”鹿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胸口闷得几乎要炸开,“我又有什么办法!?你告诉我我能做什么?”
...
“你当然做不了什么。我只是觉得恶心。”申小豹冷笑着,一步一步将鹿童逼到了墙边,“一个屠戮同族,乱杀无辜的人,居然跑到这里来装好人,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午夜梦回时,你不会梦到那些被你害死的妖,在对你哭要拽你下地狱吗!?”
一个结结实实的耳光落在了申小豹脸上。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液,居高临下地看着双眼通红的鹿童。
“心虚了?”
“你说够了吧。”鹿童抑制住声音中的颤抖,扯出一丝微笑,“既然不是一路人,就趁早断了这种肮脏的关系吧。反正本来也是你强迫的,现在你既然看清了我的真面目,以后就别再见了。”
“随你。”
申小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仿佛那些温存从未发生过,二人从始至终便是宿敌。
一条巷子长长,二人背道而驰,各自走向自己所选的大道。
我才不在乎呢...
“反正你也就一般!”
鹿童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心里堆积的一大堆话让他憋闷的快要爆炸,只能用赌气的方式安慰着自己。
申小豹脚步顿了顿,黑豹灵敏的听觉让他捕捉到了这句“一般”。
分手就分手,怎么还恶意诋毁呢?
申小豹真想扑倒这只可恶的鹿,让他在快感中混沌不清地说说他到底一般不一般。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