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意难忘

朱念指尖亮起金光,羽睫一垂,心头冒出几分紧张。

要是被哪吒知道她看了他的灵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可箭在弦上了,不得不发呀。

……不管了,看吧。

反正,就是能获得几分关于黑紫冥火的信息,也是好的。

朱念的指尖点住他的眉心,闭上眼。

——少年的周身泛起金芒。

任督二脉变得清晰,内丹的位置浮现。

一阵幽幽的光亮起。

紫色的,墨黑的,燃烧的。

一朵黑莲。

朱念的呼吸滞住。

……竟然是长在心脏的位置。

黑莲根茎垂落,盘根错节绕于腹部的丹田,让人看不清他的灵根原是什么。

十八瓣花瓣,每一瓣的边缘,都缭绕着紫气。

却只开着十七瓣,还有一瓣未开。

未开的那瓣似是动了动,其他十七片也跟着动了动。

少年随即痛苦地轻哼一声,嘴角渗出黑血,周身的紫火不稳定地晃动着。

似乎花瓣一动,他的痛苦亦会加倍。

毕竟那黑莲,是长在心口的啊,噬心之痛,难以想象。

朱念忙唤:“团子。”

一团白光出现在她手中,忽地一下弹到少年丹田的黑莲上。

黑莲竟打开花盘,似是主动迎接它的到来。

团子没入花瓣中,黑紫气与白光丝丝交融。

然后,团子被吞掉了。

朱念:“……团子、团子!”

喂,你还我团子啊!

她心里一急,指尖亮起月之光,直往那黑莲触去。

触到的刹那,黑莲的花茎突然卷曲、变长,沿着她的手指攀爬上来……

像藤蔓绕着树根。

——那黑莲,竟是要拉她进入哪吒的魂海!

不行不行,一旦闯入他人魂海,轻则灵智受损,重则神魂消散!她虽好奇哪吒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才长出这朵黑莲的,可小命更要紧啊。

更何况,哪吒此时正受黑莲异动之苦,若是入了其中,怕是万劫不复!

朱念猛地抽手。可那黑莲花茎却延绵而来,不舍得似的,吓得她催动佛珠金光罩护体。

呼。

她松了口气。

黑莲似乎放弃了,团子冒了个头,在花盘里挤来挤去。

幸好,团子没有被真的吞掉。

她也是。

窗外月色大好,团子光芒更盛。哪吒在团子的治愈下,周身冥火渐渐平缓,连那黑莲花瓣也不再抽动。

朱念整理线索:

首先,除了妖魔,谁会长出黑色灵根?可偏偏哪吒是灵珠投身啊,莫不是出生时,被什么邪妄附了身?

其次,这黑莲明显是邪煞之物,三昧真火都变得不正常,怕就是被这黑莲所染。

再者,这莲花开了十七瓣,还有一瓣未开,是啥意思?若是全开了会怎样?同哪吒的黑化程度有关吗?

接着,就是哪吒被小蓝判断为“死物”,是否也和这黑莲有关呢。

最后……她还等着梦魇魔的消息呢,哪吒啊,你快醒醒吧!

(醒了不要弄她就行)

少年沉沉睡着,又低吟了一声。昏迷中,竟下意识调息起来,看样子对付这灵根之痛,早已成习惯。

朱念心道:团子毕竟是初阶灵物,只能起到暂缓的作用,具体造化,要靠他自己了。

她趴在床头,沐浴在月光之下,撑不住眼皮打架,也逐渐睡去……

第二日,鸟声蝉声吵到像打架,才慢慢转醒。

嘶,在递上跪了一晚,腰酸背痛……

一抬眼,哪吒正端坐在床榻上打坐,短打上都是发乌血迹。不过较新一点的血迹都是鲜红的,看来心毒已排。

她不敢打扰,蹑手蹑脚起身,被混天绫一把圈住胳膊,“……昨日,发生什么事了?”

朱念忽地转头,上上下下打量他。

少年面容清冷,金眸淡淡。三昧真火已恢复透亮的色泽,看来黑气已消。

可是,他失忆了?

难道黑化时的记忆,都不作数的么。

“……只记得你骗我吃了那个什么‘遁地丹’。”他懒懒接道。

好吧,这段没忘。

“昨日我们去入那猪妖的梦,后见那斩妖台的梦,我入它的梦替它挡刀,然后那猪醒了,就跑了。”

“那我的头是怎么回事?”少年掀起眼皮,似在判断她说的真假。

“你的头啊,哦,当时你嫌猪圈太臭,急着翻出来的时候,一不留神,头磕在圈栏上了。”

朱念头头是道,“你脑袋磕出了个大包,恼羞成怒,发了好大的疯,吐了口血,就晕过去了,你可记得?”

哪吒:“……”

他还真不记得,只知道她肯定是在胡扯。

朱念假意叹口气,“许是磕出了脑震荡,短暂失忆了。幸好我好心把你搬运回来,否则你就一直躺那儿了。”

“呵,不会是用‘那玩意儿’搬的吧。”少年挑眉。

“不然,你指望我用胳膊搬?做梦呢。”朱念一噎,急转话锋,“猪妖的梦我都替你入了,梦魇魔的线索,你得告诉我了吧?”

她从小蓝里掏出一壶酒,拔了塞子灌一口,“快点,我等着。”

梨花酒香瞬间漫溢,朱念突然想到一身猪臭还未沐浴,哪吒还睡了一夜她的床榻,不满道:“既然这床被你睡了,今夜开始,我睡你那间。”

两人同时看向墙壁上那大洞。

似乎变得更大了。

朱念一僵,这要赔多少银子啊……

“……梦魇魔之事,今夜便会见分晓。”

见他如此笃定,朱念不由挑眉:“哦?”她记起张渺曾说,哪吒三日内便可镇压那魔头。张渺的观星一向都准。

她有些不服气。

“你还没说,昨日去清风楼做什么呢。”

“那酒肆,诸人气息皆与凡人不同。”哪吒漫不经心,手指垂落在膝头,“我闻不到生人气息。”

朱念一愣:“那……是妖?”想到那暖融融的一大家子,她心头有些复杂。

“未知。”

“可我分明感知不到任何恶意或邪念。清风收养那些少年少女,令他们忘却过去之苦,给予他们容身之所。”

朱念从那个大洞钻入隔壁间,回身道,“若是良善,不伤人,也不必除之而后快吧。”

见她眸中警惕,哪吒戏谑冷笑,“若不是阐教有令要查那妖魔踪迹,此等藏头露尾之辈,我岂会多看一眼。”

这是恼怒了。

想到昨夜有关“天命主题”的对峙,朱念心有余悸。

她在洞上挂了个床单,遮挡彼此的视线,不再多言。

早晨的清风楼正准备开张,朱念立于廊下张望着,清风笑着相迎:“朱姑娘,这么早。”

朱念拍拍怀里的酒坛子,“这梨花酒实在清绝,我想着再来打一坛子呢。”

她在老位置坐下,抬眼望去,忘川溪水在晨光下粼粼,几个小童在捞鱼,阿灰竟在其中。

他灵巧到似一只猫咪。一扑,一捞,鱼就在他手里了。小童们惊呼抚掌,阿灰叉着腰,笑嘻嘻地给他们分鱼。

一回身,见朱念在,便朝她挥挥手,嘴形在说“鲫鱼羹”。

朱念笑了,就见桌面上缓缓推来一碟糕子,精心制成莲花形状,晶莹透粉。

“朱姑娘,昨日的栗子糕如何?”小甜撑在台面一笑,“这是新做的莲花糕,莲花花瓣碾的汁,里头还有捣碎的莲子。”

“哪般天才想出的以酒渍栗子,”朱念笑道,“昨日刚回,便迫不及待吃光了,差点把舌头都吞下去。”捻起一块莲花糕,莫名想到昨日那朵黑莲灵根,一怔。

小甜羞涩一笑,“朱姑娘懂行,哪像阿灰只会囫囵吞枣。虎子吃什么都说‘还行’,倒像委屈了他似的。”

话音刚落,一个墨青身影挤进来,随手掐一块糕子就往嘴里丢,末了拍拍碎屑:“还行。”

小甜:“……”眼圈一红。

阿灰忙把鱼篓子一丢,匆匆跑进来哄,虎子懒洋洋掏耳朵,斜眼瞧他们。

清风无奈:“大清早的,别闹了。”好说歹把人劝走了,额头抹把汗,抽出竹凳,在朱念对面坐下:“每日都是如此,见笑了。”

“热热闹闹的一大家子,多好。”朱念托着腮笑,“若我住在陈留镇,必定天天来这儿看热闹,可惜也不知再待几日,只能抓紧着,躲多到叨扰叨扰。”

“酒还喝得惯么。这夏日新酿的‘蔷薇露’,春日封坛的梨花酒,倒都给你赶趟了。”清风颇有种宝贝被人识得的得意。

“不肖您说,我早惦记着多带几坛子回家呢。”

“那我可得上真家伙了。”清风起身,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叩,“后井下边,藏着七年的陈酿,今日便开了,让朱姑娘你尝尝鲜,等着。”

一挥青布袍子,竟是往酒肆外去了。

半晌,他提了个陶釉斑驳的酒坛子过来,往桌上一放:

“这酒叫做‘意难忘’。掺了当年初春第一道露水,投了老茶树上的枯枝,老庙的晨钟灰。封坛时埋在百年老杏树下,让树根的汁水慢慢渗进去。”

他的双目凝着岁月之光,“如今刚好,第七个年头。”

“那岂不是清风楼当年开张的时候封的坛?”

“正是。”清风给她斟了一杯。

朱念品了一小口。入喉甘醇,迂回入腹,竟在丹田处绽开一团暖意。

心口突然有些涨涨的,回忆里似有什么要冒出来,却什么都想不起。

她又想昨夜那朵黑莲,不知怎的,有落泪的冲动。

“意,难忘。”

也不知喝了几杯,日头已渐渐到正午。清风楼里客座满盈,阿灰他们都忙起来,留她靠在窗棂边,望向那忘川溪的水,望归桥的桥洞。

桥上坐着一个人,火红的短打,垂落的罩袍,墨发如飘。

……哪吒?

少年双手抱胸,微抬下巴,金眸倨傲。

两人大眼瞪小眼。

朱念:“……”

她瞪得眼皮发酸,不知为何,竟抵不过睡意。大约是夏日暖意太过催眠,不如,小憩一下吧。

眼皮慢慢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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