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酒再次低下头，沉默了许久，才山的狐狸说她的命不好，继续活在这世间也是受苦受累。

的确，她从小命苦，唯一疼她的娘亲也早早便去了，父亲酗酒，继母恶毒，每日在家当牛做马，十来岁的年纪又被卖做了奴婢。

可是她想活，她想要活着啊，凭什么她就不能好好活着，她从来没看过陈塘关以外的天是什么样子，从来没去过传闻中的朝歌，她只有短短的时间小小的幸福了一下子，就完全要失去了。

但是如果她不答应又能怎么样，东海不会放过她，陈塘关也不会放过她，甚至有许许多多无辜的生灵要为自己无望的挣扎而死，想到这里，李酒抬起头直视着李靖的双眼。

李靖看到她的模样，心中不免有些许愧疚便撇过头不去看她，只是幽幽地叹了口气，好似在表达他同情李酒，但是对李酒无能为力

“老爷，我知道，我答不答应，同不同意都不重要，因为您心中已经替我做了决定，是吧。只是，只是我有个条件，就是不要让三公子知道我已经去了东海这件事。”李酒的眼里好似有泪水，她勉强露出一丝苦笑，心中想着，三公子李哪吒是这世上少有真心待她之人，她不想也不愿连累他，“就让他当我是回家去了。”

“你跟着哪吒的时间不长，但是我看得出你是真心待他的，我替哪吒谢谢你，你家人那边，我也会安排妥当，你还有什么要求。”李靖看向一旁的李酒，她身形单薄也是可怜。

“老爷，我什么时候要走。”李酒轻声问道。

“最好是今日。”李靖叹了口气。

“好……能不能帮我给三公子写一封信，我不会写字，但是我不想一句话就不说就消失了。”李酒拽着自己的衣袖说道。

“好，这件事我会安排人去做，夜半时分，我与你一起前往东海。”李靖叹了口气，他叫来了李管家，他会写几个字，这件事便安排给他了。

*

李酒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她看到哪吒房里的灯还没有灭，于是满腹心事地走到门口，她长吸了一口气，刚想敲门，房门却一下子打开了。

哪吒一下子就出现在她的面前，他看上去似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他，李靖跟你说什么了，有没有提起那件事？”

“没有没有，老爷找我，就是告诉我我父亲生病了，让我回去照顾几日。”李酒平复心情，假装很认真地说道。

哪吒的美目轻轻挑起，有些将信将疑地问道，“你说真的？你该不会是骗我吧？李酒！”

李酒心中一惊，但是却笑吟吟地跟哪吒说道，“三公子，我骗你做什么，我还指着你保护我呢。”

“我陪你回去，东海的人可能会来抓你，你自己出去我不放心！”哪吒脱口而出后，又微微咳嗽了一声，“那个反正我答应过你，一定要护你周全，我不会食言。”

李酒心中一热，她觉得她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被哪吒所救，能够遇见哪吒，她强忍着颤抖的声音笑道，“三公子，放心吧，不会的，我很快就会回来。”

“可是，我总觉得你会被东海的人抓了去。”哪吒双手环抱胸前，眉头紧锁，细细端详着李酒的脸。

他总觉得李酒在说谎，可是他想不出李酒骗他的理由，她胆子那么小，怎么会不害怕呢，“既然你不让我陪你回去，你也别回去了，我叫李总管派陈塘关最好的大夫给你爹治病。”

“三公子，你忘啦，我只是个奴才。”李酒的声音小极了，她眼里带着笑，却让哪吒的心里觉得有些莫名地感觉。

“不用你提醒我，行吧，我总不能求着你做什么，拿着……”突然他从怀中拿出一个才如玉佩搬大小的海螺，“这海螺是我师兄给我的，施了仙法，遇到危险的话，你朝着这个海螺喊我，我便知道了。”

李酒接过海螺，心中五味杂成，她知道哪吒的好意，但是她不会用这个海螺的，明知道可能是去赴死，但是她不想连累哪吒。“知道了，三公子，早些睡吧。”

二人就此别过，那夜李酒怎么都无法安眠，夜半，她就起来了，穿过李府长长的过道，她看见了李靖正在等她。

他只是向她点了点头，几个士兵就把李酒带上了马车，她就像木偶一样随着他们使唤，只是快远离李府的时候，她轻轻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呆呆地望着李府越变越小，直到再也看不见。

……

几人来到了东海入口，此时天将要亮了，海面上却是乌云笼罩，海浪翻腾着，仿佛在发泄着自己的愤怒，李酒看着呼啸的海，紧紧抓住了自己衣袖中的海螺，她害怕了，可是却不能也无法回头。

李靖在迎着海浪呼唤着既明公子的名字，过了好一会儿，那只才山的狐狸才从海里出现，李酒听不清他跟李靖说了些什么。

只看见李靖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上前，李酒有些怔怔地往前走，仿佛走向一个深渊，她害怕水，她知道那种溺死的感觉。

“李大人，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会向龙王谏言，既然龙珠养料已得，便减少童男童女的数量。”既明公子朝着李靖说着，他伸出手抓住了李酒的手。

那一瞬间，李酒的手都在发抖，她抬起头，看向既明公子，他的眼里是深不见底的黑，让她更加害怕了，可是她不能逃，不能因为她一个人害了整个陈塘关。

“你不要害怕悲伤，成为养料的过程是不会痛苦的，我保证，你的牺牲换来的是整个陈塘关和东海的祥和，你说，这是不是死有所归。”

“死有所归？”李酒思忖着这四个字出了神，她说不出来，也哭不出来，呆了一会儿，轻轻问出了一个问题“人死了能重生么？”

既明怔了一下，他笑了笑，“人死了便轮回六道，姑娘这辈子积了阴德，下辈子必是有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