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海祀祭神

哪吒许是吞了鲛人泪的原因,有些倦意。酒足饭饱后,顺手控制着乾坤圈将她拉下桌,要去再歇息会儿。

屋里只有一张床,她布了一夜的幻境,又失了灵力,本也累极,见哪吒躺去了床上,她僵在床角不肯挪动半分。

哪吒挑眉笑了:“什么事没做过,怎么现在害羞了?”

这是她在昨夜幻境里说的话,哪吒还给了她。

敖泠冷冷瞪着他不肯动,一只柔弱无骨的手偏偏死掐着床沿,掐到指尖发白。

哪吒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会,竟软下目光放过了她。

不过他还是攥了她的手,那双手极用力又炽热,抓着她逃脱不了半分,不容拒绝地在她腕间种了一个搜神诀。

她心间一颤,唯恐是哪吒发现了她的小把戏。

却见哪吒神色如常,只是用混天绫将她的腕绑了,一头系在他自己手上。

他还摸了摸她的头发,清俊的脸上神情有一丝眷恋,一双熠熠生光的眸子里映着她方才哭红的脸。

是鲛人泪生效了。

敖泠不动神色看着,没有避开,只是微微挣了挣被他握着的手。

没想到哪吒也很爽快松开了。

“敖宝儿。”他轻轻唤了一声,声音带着些在意和轻柔。“困了与我说。”

又叫得是她的乳名儿。

敖泠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要是他清醒过来,会不会羞愤欲死。

他也有今天。

趁着哪吒睡着,敖泠稍稍挪了挪,想挪到窗边去。

她手里还有一枚龙族通信的飞灵笺,若在人间遇险,便可用此联讯龙宫。

她本是不想用的,此人虽性格乖戾,嚣张放肆。但至少短期看来对她没什么威胁。

嘴上不饶人,下手也很绝,可也没真对她下过死手。

他还在等机会,并不是此时。

正巧这时哪吒翻了个身,混天绫扯动了她的手,她一时不察差点摔在了床榻上,一只手差点就按在他腰上了。

她又惊又疑,可惜哪吒背对着她,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李哪吒灵力高强,神通广大。其实,她也不敢确定他是否真的中了她的计。

思来想去,她还是按捺下了心中即刻就施布信号的冲动,温温顺顺地坐在床沿看他。

哪吒安静睡着的时候,睫羽轻颤,清俊的面容褪去了凶戾冰冷。她也在想,此人睡觉的时候这么老实乖觉,怎么醒着的时候就那么惹人讨厌呢。

实在是很乏,想着想着,敖泠靠着床沿不知不觉便昏昏沉沉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她却躺在了哪吒怀里。

哪吒正低着头看她,眸间蓄着难以言喻的情愫,缠绵里带着些凶狠,吓得她瞬间挣扎起来,又被他一把拉回来。

她的腰被他死死扣住,她僵硬地仿佛整个身体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别怕,敖宝儿。”

哪吒的声音如幻境里一般喑哑,低沉地可怕。

那个幻境于敖泠而言实在算不上美好,并且丢人,她更怕了。

又想起睡着前哪吒按住她的头,强硬地掰开她的嘴,她呼吸都带着战栗。

哪吒温热的手摩挲上她的脖颈,指腹的枪茧让她整个人从脊椎都泛起酥麻,又紧绷着腰不敢松懈。

天暗下来了,屋里漆黑一片,只有窗外的微光星星点点,她看不太清他的脸,只看得见他那双亮如星辰的眼。

哪吒似乎轻笑了一声:“放松些,吃人的又不是我。”

即便被鲛人泪控制,哪吒下意识说的话入她耳畔仍像讥讽挑衅。

他低下头想亲她,直接且不容拒绝一般。

原来他被鲛人泪控制后,想做的还是这件事,这个登徒子。敖泠只觉得此刻他的轻笑声和幻境里笑得肆意又乖张的声音重合。

她看着他,神色委屈。她要挣开他的怀抱,拳脚并用,用了十二分气力。

“你松开我,哪吒......”

但她在他身上到处乱蹭,捶在他身上就像挠痒一样,那双手明明冰凉,却让他的身体变得更加火热。

这是被鲛人泪放大的,藏在人心中的冲动。

但他一点都见不得她哭的模样,心里倏尔慌张起来,握着她作乱的小手,他亲了亲她的眼角:“别哭,我放开你。”

“......”

敖泠属实没想到,鲛人泪会这样生猛。

她只是想放大哪吒对她的那零星好感,没想到会直接击破一个孤单至极的人心里最后的防线。

这哪里是任她操控。

这是任他为所欲为吧。

实力的差距让敖泠明白了要操控哪吒是一件多不容易的事,但好歹哪吒总算是顺了她的意,轻手轻脚将她放开了。

她脸上有一分不自觉的红晕,肯定是气出来的。

“你不许动手动脚!”

幻境里那样她忍了,说来说去怪她胡乱编梦,现实里他休想占她半分便宜。

哪吒却也不知怎么,只觉得她气呼呼的模样也可爱的紧,眼尾潋滟微红,眼睛像月光一样透彻。

之前怎么没发觉?

又或许是发觉了,下意识不愿承认。

他轻笑了一声,似乎什么都依她。

“好,我不动。”

但旋即又接了一句:“可你也动手了,怎么补偿我?”

敖泠瞪大了眼睛,气得一双泛着水波微凉的眸子都要蹿起火苗来:“不是你先动手,我怎么会动手!”

哪吒笑了,笑得意味不明,气得敖泠又想动手打他,被他一把抓了。

他摩挲着她纤弱的手腕,淡道:“你是想假戏真做?”

他说的很半真半假,与从前冰冷的模样全然不同。敖泠反倒清醒了,只是一张小脸红意还没褪去。

她知道如若哪吒清醒着,哪里会说什么假戏真做的玩笑话,恐怕会直接将她脖子拧了来解气。

她可是听到过他的心声的。

他要抽她筋,扒她皮,取她的龙珠做成长明灯的灯芯。

她的内丹又不会发光!要杀龙族也先打探一下敌情好不好,蠢煞星,这样桀骜不可一世的人难怪没一个人喜欢他,自负又轻敌。

如今反被长明灯灯芯控制的人,是他自己。

敖泠忍不住想笑,又按捺住,沉着脸不让他碰。

她自己注意点就是了。

与这样可怜的人计较什么,他要杀她,她的目的就是也杀他,逃开这个煞星身边。

哪吒见她不说话,也淡了笑意,揉了揉她的脸:“敖宝儿,起来,陪你去看天灯。”

敖泠不想他嘴上无赖,极其在意他的称呼:“不要叫我敖宝儿。”

姑娘家的乳名儿,连几个哥哥都不能这样喊她,怎么容他三番五次挂在嘴边轻薄。

哪吒顿了一下,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一听就是个被宝贝着的小公主。

“我叫敖泠。”你直接叫名字不行?

哪吒见她一本正经,挑了眉道:“难不成还要叫你敖姑娘?”

敖泠满意点头:“自然该如此。”

哪吒不置可否,起身下了榻。

......

今日是海祀节,陈塘关临海而生,祖祖辈辈都有朝拜海神的习俗,以求出海渔民能得海上之神庇佑,平安而归。

每当此时,会有扮成海神的司祭,接受渔民朝拜,千盏天灯飞向苍穹,佑亲友,护家室。

也正是因着这等重要节日,哪吒才得了闲时。

他揽着敖泠的腰,踏着风火轮,带她登上了陈塘关最高的阁顶上。

夏日的夜带着燥热的余温,萤火虫的微光缀满庑殿顶,人们的欢声笑语在不远处,惊得萤火虫闪烁不停,莹莹暖意。

敖泠顺着声音看去,才发现这处正是祭祀台的高阁,在这里能清清楚楚看见底下雀跃高呼的人们。

他们高声围成一个圈,圈中间有一个穿着大长袍,戴着陆离斑驳的面具的男人。

那个男人的衣服上也是缀满了各种色彩,有雉色的羽毛图案,有烟云纹,还有海水江崖纹,流光溢彩的,手里拿着一个团金的长柄铃铛,一声一声,敲得她心里愉悦,悦耳动听。

哪吒将她放在屋顶的垂脊边,将她抱稳了。

她顾不上哪吒还放在她腰间的手,饶有兴致地问他:“这是在做什么。”

“祭祀,朝拜海神。”

他耐着性子给她解释了一番。

说到扮作海神的司祭会跳祝神舞的时候,她清亮的眸子里神采奕奕,期待万分。

哪吒的目光一顿。

无论是恨她,还是此刻不住亲近她时,他都没有想明白,为何一个龙族的公主会对人间如此眷恋执着。

倏尔回想起五年前的初见,她的那双眸子很干净纯粹,看起来的确是单纯喜欢人间罢了。

哪吒甚至想,若是那年敖泠没遇见他......

她一定会喜欢且乐意,与众人一起点天灯,一起拜海神,去期冀那些编织出来的美好神话。

为何?

敖泠没注意他,她的心思都被底下的司祭吸引了,看他大袖挥展,双腿不停地走着舞步,底下的人们在欢呼,她也跟着雀跃。

“快看快看!他开始跳了!”

她抓着哪吒的袖子,声音温糯,像在给他分享她的喜悦。

他只觉得周围的动静声越来越小,她在笑,笑得那么真情实意,眉眼弯弯,像是一双月牙儿,原来她笑起来的时候是这样脆生生的。

他受了鲛人泪的影响,只觉得一双眼睛里只容得下她一个人。

“李哪吒,你看见没!”她又摇了摇他。

他只觉得呼吸一滞,像被人扯住了喉咙,喉间发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要亲一亲她。

哪吒也确实做了,他唤了一声她的名字:“敖泠。”

不是什么小妖女,也不是故意噎她的敖宝儿,就淡淡地唤了一声。

敖泠转过头看他。

被他猝不及防地吻上了。

这是一个绵长又虔诚的吻,夹杂着难以言说的情愫,吻在了他的心间上。

“为何喜欢这里?”唇齿相依,他的声音薄冷又带着些茫然。

敖泠也一怔,她猛地推开他,没推动,气得耳尖绯红一片。

“登徒子!流氓!”后一个是她新学的词。

她气疯了,要是知道鲛人泪能把事情弄到这么荒唐,她怎么都不会用。

哪吒见她反抗,下意识就将手松开了,谁知道松得敖泠没反应过来,往后一栽,滚了下去。

“敖泠!”

他迅速去接她,两人一起落在祭祀台上,小姑娘被他揽了腿弯,打横抱着。

四周有人注意到了,惊了一声,悉悉索索的议论声四起。

“这不是总兵府的小公子吗?”

“他这是......还有个同伴?啧,竟还是个小姑娘。”

“李三公子啊,他不是向来孤身一人?别说女子了,他身边连个男人我都没见过,这、今日是......这......”

听到旁人的窃窃私语,敖泠气得要掐他脖子,眼泪也没忍住落了下来。她觉得这辈子的脸都快在今日丢尽了。

五年前被这个煞星逮住,本以为修行五载可以一雪前耻,却没想到却被他占尽了便宜。

哪怕幻境里不算,这次可是真的!

她还被人当成了质子,回不了家。被他扯过下巴,被他用乾坤圈押着跪在地上,被他威胁,被他恐吓。

她一定要杀他,也抽他筋扒他皮,割开他的喉咙放干他的血,叫他流血而亡!

在此之前,还要叫他跪在地上求她!

哪吒哪里晓得面前的小姑娘正在心里寻思他的一百种死法,他只知道小姑娘在他怀里哭了,他的手心抵在她的颈脖上,都有冰凉的泪水落在他手上了。

他看着她娇怯的面色,用混天绫将她的头蒙住了,目光冰冷地扫视了一眼围观的人群,众人都噤了声。

哪吒带着敖泠飞到了一个僻静的地方,低声哄她:“......敖宝儿,别哭。”

还不如不哄呢,说废话。

他要是此刻就让她杀,她就不哭了。

“不许喊!”

他眼中星星点点笑意,唇角的弧度也忍不住扬起:“好,我不喊。”

“谁让你亲我了。”她骂他,挣脱开他的怀抱。“你这个疯子!你没人喜欢,还要叫我来强行喜欢你!”

哪吒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就算不若之前那般冰冷肃杀,却也瘆人。敖泠想扬起打他的手止住了,缩回身后。

她是太气太得意忘形了,鲛人泪就算在他体内,他也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哪吒没追究,这里是九湾河畔,不远处有个灯笼铺子,他瞧了一瞧,想到了一个哄人的主意。

“我去给你买天灯。”

她昨日与他周旋时絮絮叨叨的说了,想看许许多多天灯在天上,像星星的模样。

敖泠深呼吸一口,点了点头,她摸着脖子上的乾坤圈,神色莫辨。

哪吒转身走了,她瞧着他的背影。自从她用双刺捅了他以后,那身红衣浸了鲜红且触目惊心的血,他的伤口也没好全,不时会渗出一点血迹来,他就换过了一身瞧不出痕迹的玄衣。

是半点都认不得输的性子。

他生得高大,如今一身玄色犹如鬼魅,连带着她的心跳都有些快了。

敖泠的神色渐渐平静下来,再看不出任何伪装的娇弱,她手腕一挑,一只小巧的飞灵笺从袖间飞出,扑闪着翅膀往东飞去。

她一边盯着飞灵笺,一边又怕哪吒转过身来,冷汗从鬓间流下。

自己没了灵力,不能助它一臂之力,只能看它飘飘摇摇地前行,像是随时都能掉下来。

好在这东西寻常人看不见,她只是怕以哪吒的神通会察觉。

哪吒没发现。

他垂着头似乎在想事情,走到她面前的时候又勾起笑来,摸了摸她的脸:“你来点。”

敖泠又换上笑脸,向他撒娇道:“我害怕,你来吧哥哥。”

用三昧真火来点,顷刻叫他灰飞烟灭。

哪吒面上的笑意一直没淡,只觉得这小龙女傻兮兮的模样很是有趣生动。他执起她的手,递给她一个火折子。

“我教你,不怕。”

他的手很大,带着炽热的温度,将她一双手都包裹住了,暖暖地贴在她心里。

但她的手僵着,从牙尖溢出一句话:“你不是可以用三昧真火......”

哪吒莫名其妙,凑近了她的脸,平添一丝暧昧:“有火折子不用?”

“三昧真火灵气礴然,你不是害怕么?”他淡淡解释着。

敖泠还欲再说,哪吒已经抓着她的手将天灯燃了。

“......”

灯芯在细绵纸里影影绰绰,微光盈亮,灯火映衬在她和哪吒的脸上,斑驳陆离。

哪吒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拇指尖,怕她烫着:“撒手。”

敖泠下意识就松开了天灯,那盏暖白的灯盏虚虚浮浮,飞入天穹。

她顺着天灯飞去的方向看着,廖天苍宇,燃着星星点点,漫漫燎火,美得不似人间之景。

真的像星星一样。

海底是深渊幽蓝,辽阔无迹。但此刻她却像在从未去过的天庭,也有机会一览烂漫星河的璀璨。

她不自觉也软了神色,眼中带了点笑意,去问哪吒:“哪吒,他们拜海神,我便算是海神吧?”

龙族是海域之主,四海归一,皆是她敖家的领土。她是海中之族,是天庭昊天玉帝亲证的风雨仙道之家。

她是知道,人族会向海族求雨的。

环顾四周,她才发现此处还有一个祭祀台,灿华耀眼的珠宝缀满高大石柱,浸着月色的珠子璀璨如星,与天灯的辉光一起点亮了沉寂的夜。

敖泠想着,不气哪吒了,反正她总有手段将这个登徒子处置了。

待她回东海后,她还是会向父王求一场雨的。无辜人族,总不该有此劫难,纵然兄长无情,但她的父王母后总归最疼爱她。

哪吒却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她的眼里满满对人间的憧憬,但他不懂她究竟为何对人间百态这么执着。

东海龙族作恶,陈塘关旱数年,不顾人族的性命,只知道贪婪地索取人间珍宝。人们只心心念念盼着海神降临,除去恶龙,涤除祸害。

龙族哪里是海神,他们是人人除之而后快的恶鬼。

哪吒没说话,却有人以行动替他答了。

两个孩子鬼鬼祟祟上了祭台,他们东张西望,生怕被人发现,个子高的那个动作迅速地抓过一枚宝石,个子矮的没争到,气得声音都大了不少,争到面红耳赤。

敖泠的目光自然也被吸引了,细细碎碎的声音飘进她耳朵里。

“替我拿一个!”

“不行,待会儿被祭司发现了。”大点的孩子拒绝了另一个孩子的请求,“乖一点,我们拿一个就好,我带你去河边就行了。”

河边?

敖泠这次仔细看了,唇角原本清浅的笑意渐渐淡了下去。

月光之下,石柱上的光芒愈发璀璨,但那耀眼的光原不是珍宝,而是她之前看过,哪吒与她解释过的——百宝络。

“那你将络子给我!我来!”

“不给你,你还小,哪里晓得怎么用。”

“给我!”

“不给!我来丢......丢到恶龙嘴里,刺破它们的喉咙,再不会有天灾旱苦,不会有你的好伙伴离开,好不好?”

小的那个孩子被哄慰到了,终于点点头:“好,那哥哥去。”

两个孩子来得快,走得也想快,他们冲过来差些撞了她,哪吒下意识一把护住她,揽进自己怀里,面色却沉了下来。

敖泠也没动。

“你们在做什么?”二人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有一个妇人急急走了过来,“合儿,你......”

叫合儿的大孩子见到妇人,眼眶倏尔红了,将百宝络往自己身后塞。

“你这是要做什么?”妇人声音凄厉,哭声响亮,“为何你要去拿,你要逼死我吗......”

大孩子跪了下去,身旁的弟弟愣在一旁不知所措。

“娘亲,不能让弟弟去生祭,我只大了一岁。”大孩子也哭了起来,哭声哽咽,“我只大了一岁,不会有人发现的,就让我去吧。”

与这边相呼应的,是另一边也有几个妇人跪在河畔,虔诚地伏着头:“请求上苍,佑我稚子,龙王残暴,再也不要有进献童男童女的事了......”

越来越多的人聚了过来,敖泠读到了很多人的心声,也一下子就想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祭祀台,或许不该叫祭祀台,而是祭台。

......用以生祭童男童女,献给她东海龙族的。

哪吒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她眼见他目色沉如冰霜,她拦不住他,就看着他一步步走向合儿的娘亲。

“谁说要生祭了?”他的声音也是冰冷的。

妇人一愣,满脸是泪。

她认识哪吒,这位陈塘关以孤僻乖张闻名的少年,却最是正义,他还是阐教派来镇守陈塘关的大弟子。

“是祭司,他又重提此事了......”妇人苦苦哀求,她不敢去拽哪吒的衣角,只得死死抓着河畔突起的石头,就像是坠入深渊的溺水者攥紧浮木,“李三公子,救救我的孩子吧!求求您了!”

哪吒自然会救,只是眼里的戾气浓重得化不开。

敖泠在他身后看着,她没有动。

周遭苦苦哀求的人的心声太过凄厉,充斥着她的耳畔。失了灵力的她难以控制与生俱来的天赋之学,一时受情绪反噬,也忍不住指尖发颤。

她还怕,他会在此刻冲破鲛人泪的封印。

“您先起来。”哪吒开口了,语气倒没有多冰冷。“此事早已作罢,只要我在陈塘关,无人可提。”

妇人却摇头,仍在殷殷哀求:“当年生祭之事历历在目......可陈塘关从未换来一场大雨,李三公子,您也去和总兵将军求求情吧。不然永远都是压在我们心口的大石,就如今日......”

敖泠不由得看向祭祀台,石柱风化,久经风霜,也不知在这里屹立多少年了......

哪吒沉默了一瞬,眼底的戾气翻腾,伸手拉住了妇人:“我知道了,会解决的。”

他会解决,所有酿成这一恶果的人。

敖泠忽然也读到了他的心,她的脸色渐渐白了起来,双手握紧成拳,握得太紧,掌心都被指甲抓疼了。

哪吒不擅长安慰人,只是对妇人做了保证,复又回到敖泠身边。

敖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因为紧盯着他的眼睛,却没发现他已经牵起了她的手。

“你做什么?”他的声音还有没褪去的冷意,就像是对她的。

敖泠更怕了,刚要开口,却感觉到一股温暖的灵力覆盖了她的手心。

她掐紧手心的动作太用力,有几道血痕在手上,又被哪吒的灵力抚平了。

她也忍不住问了相同的话,声音有一丝轻颤:“你做什么......”

“掐自己手心做什么?”哪吒侧目看她,微皱起眉,似乎很是不解,“你放心,我会解决此事的。”

“......”

敖泠沉默了很久,一句想说的话都说不出口。

此刻,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想说的。

哪吒看着她异常苍白的脸,心中莫名升起一丝心疼,掰开了她仍不自觉握紧的手,他将十指与她相扣,生怕她再伤着自己:“别担心了。”

“我不是担心——”反驳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又硬生生止住。她是谁,该是什么样的立场,敖泠心里清楚明白的很。

敖泠看着他,他清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一双眼睛看着她满是怜惜。

她不是担心,她也没有立场为陈塘关担心。

并且她知道,若是没有鲛人泪,他此刻脸上一定是满腔的怒意,恨不得当场把她杀了,杀去东海,要她龙族万劫不复。

原来如此。

原来......他是这样恨东海的,原来,陈塘关是这样恨东海的。

她呼了一口气,没什么力气去挣脱哪吒的手,他的手一贯炙热,像火炉一般,烫得她的心在发疼。

“回去吧。”她听见她自己的声音,沉重到无法呼吸,甚至不单是为了陈塘关的。

好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叫她感同身受,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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