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在身旁

陈霜糖只管干饭,她也没有仔细琢磨小杨总的眼色。

杨戬应酬完了里里外外的十几个包厢的员工,头昏脑涨。他说不来的,但是爷爷硬逼他过来刷存在感。

不过幸好,他来了。

人与人之间的因缘际会就是这么奇妙。

杨戬找了个躲懒的地方,打开过道的窗,点着了一根烟。烟圈从他薄削的唇缓缓吐出,他的嘴角天生上扬,于是不论笑或不笑,他总给人一种惑人的暧昧,让人无限遐想。

“真神大人,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啊?”神将跟班悄悄过来,好像是大堂经理似的一身西装制服,避人耳目问杨戬道。他没想到真君大人在下界还有这等身份,所以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并不想惹人注目。

“不用去了。”杨戬淡淡道。

“啊?该不会已经被天打雷劈打死了?”跟班因为太惊讶,以至于稍微泄露了些许情绪,声音之大,让食堂保洁都侧目看过来。

然后小杨总礼貌和阿姨点头,阿姨羞红着脸色埋头苦干。

“不是。她就在这里。”

“什么?!”

天将惊呼一声,旋即这摩天大楼的中腰层外的天空,那是乌云密布。

轰隆隆!餐厅在大楼的十层,陈霜糖吃着美味的红糖粑滋,那斜劈过来的闪电简直是犹如电龙,感觉离着他们的包厢很近很近。

近到,好像马上就要把那一面的落地玻璃给打碎了,下一秒就要蹿入包厢里。

噶!麦迪手里的调羹都落地了,她默默捡起来继续吃:“是不是哪个渣男刚在我们大楼发誓了,这怎么要天诛地灭的意思?”

陈霜糖:……

她本来还被食物的香甜可口完全勾引了注意力,但是,被这么一提醒,陈霜糖才想起来所谓天道追杀的事情。

守南天门的天兵是说过——她好像被下了五重雷劫?因为,天女下凡本来就是死罪。而她还公然污泥了皇母的赐婚安排。所以,这五重雷劫真有其事?

“嗯咳咳咳!”陈霜糖噎住了,看来这雷真的是冲她来的?

“怎么了?你脸色一下这么苍白?是不是吃坏了?”

莉莎瞪了脆生生的陈霜糖一眼:“我记得你以前一顿饭能吃下三个汉堡的,装什么装?”

“啧!你会不会说话?那是以前!我们霜糖现在是死里逃生,还说风凉话?”

麦迪替她怼了,也省得陈霜糖还要费心亲自撕。她感恩地看着麦迪,有种想要和她义结金兰的心。

日久见人心啊!想不到麦迪这个富家大小姐,这么维护她。

“霜糖,你别放在心上。莉莎她被男友踹了,她啊,现在想急着找下家,今天肯定是看上小杨总了。所以磨刀霍霍地。”

吃完饭,有人还在杨主管面前表忠心,表示要无偿给公司加班到九点,以此报答小杨总的这顿饭。所以他们吃完饭,又回到了工位上。

“她要上位,针对我干嘛?我是八字不好还是风水不好挡她桃花了?”陈霜糖从自己的电脑屏幕后面偷偷探出头。

莉莎的工位和她很远,怎么都挡不到吧?

“傻了不是!一点眼力劲都没有。刚才小杨总进来的时候,扫视一圈,然后看到你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麦迪迎着陈霜糖见鬼的眼神,笃定地点点头。

“还说我要配眼镜,你去看看吧!我看到我自己,眼睛都亮不起来。”陈霜糖总觉得那位小杨总气宇非凡,就是一眼看过去和凡夫俗子之间是有些不同的。

难道……来抓她的?陈霜糖的手指摁住键盘,在WORD上飞快摁出了一排没有意义的字母。

她在天上的时候就听其他仙女说起过,这天上的神明很多在凡间会放分灵,就相当于分身。甚至会和凡人一样在下界工作,吃凡间的烟火。

这么一想,陈霜糖整个人都陡然紧张起来。

“我去打个电话。”她起身让麦迪帮她掩护下,然后转身进了办公室茶水间,她给妈妈打电话。

漫长的等待后……

“喂?霜糖?!”

妈妈有些沙哑的嗓音从电话那端传过来,带着质疑。这个号码那么多年了,一直留着。但是他们的女儿再也不会打电话过去了。

“是不是恶作剧啊!说话啊!”妈妈被生活磋磨得没了一点耐性,印象中,妈妈总是笑盈盈的,她浑身都是书香门第的知书达理。并不会和任何人红了脸急了眼。

“妈妈,是我。”

陈霜糖的声音都是哭腔。她酝酿了很久,才能憋住不哭。以为自己只要假装很开朗的样子报平安,情绪就能被盖过去。

但是一句话,完全破功!

“霜糖?……”妈妈的崩溃来得那么汹涌,搞得陈霜糖都完全控制不住了。

她该说什么才好?她在天上看他们受苦,但是她无能为力。然后就这样在天宫的仙境中日日煎熬和折磨。

高高在上的尊神通常都说,说红尘万丈人间疾苦都是虚无?

可不是这样的!陈霜糖知道这四百年来她是什么心情,所以情绪就像是被投入深海鱼雷的大海。

那风平浪静的表象被击碎后,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然后,陈霜糖和妈妈就隔着电话几乎就是抱头痛哭。她好多话要和妈妈说,可最后,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

“霜糖!你醒了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们?你一个人这个样子可怎么办?妈妈,妈妈现在就买去海市的票!你等我!”

“不!”陈霜糖一想到就在自己家里住下的杀神,头皮都麻了,“妈,你先别来。你要照顾爸爸的。我早上用X丰寄了点东西过来,拿到后你别告诉别人。家里的亲戚一律都不能说。然后……”

陈霜糖压低了嗓门,她教妈妈怎么把从玉楼宫偷来的丹药给爸爸服用。至于她是怎么寄出快递的呢?

她在上班路上故意绕远路去寄出的,幸好,李哪吒也没跟过来。

“霜糖,你这孩子!自己都没好全,怎么就念着我们了?你怎么知道你爸爸他……”妈妈原来打算瞒着自己啊!

陈霜糖还想和妈妈说很多很多,但是杨苏青好像已经回了办公室。陈霜糖只能按捺下想回家的心情,挂了电话准备出去。

只是刚转身,她一头好像撞在了一堵墙上。

抬头……

“小杨总?!”陈霜糖打完电话本就六神无主,抬眼对上杨戬似笑非笑的瑞凤眼,她顿时人傻了。

“对不起!我,我没偷懒,就是给我家人打个电话。”陈霜糖说完真想锤了自己。她真是蠢,生怕人家查不到她的家人?

“哦,没事。本来就不用加班的。对了,你知道这里哪里有绷带吗?”

杨戬看出陈霜糖眼中的害怕和慌张,所以错开一步,让她得了喘息的空隙。

“绷带?”

这一说,陈霜糖才注意到小杨总的手果然是受伤了。这手是怎么了?指尖仿佛是被烟熏火燎给烤了,本来骨节分明的大手,皮开肉绽焦黑了两根指头。

“有的有的。”

她记得……在这里。

陈霜糖找到了绷带,然后发现这小杨总也不能自己给自己包啊,就顺手帮他把伤口缠上了。

但是护理技术很差,她看着缠成球的手,准备再拆开……

噗。小杨总一声轻笑,陈霜糖顿时感觉到了被大帅哥嘲笑的社死地狱。

她整个人都到了不能再高的红温体温:“我去找人,我真的不太会包。”

她很怕自己这么一说,身后的男人会强势拉住他。反正,她有这么个直觉,小杨总好像是来堵她的。不然怎么会来这里的茶水室呢?

幸好,他还是放走了她。

“我去,陈霜糖你有本事啊!某人为了接近太子爷而拉了一办公室的人一起加班,却被你截胡了?”

陈霜糖回去后,麦迪都偷偷把座椅划船一般划过来了。

“什么啊?”

“莉莎啊!她刚才看到小杨总手受伤,准备去给人家包扎的,结果看到被你抢先了。气得都去主管办公室告状了!”

不是吧?怎么还能这样!

麦迪刚说完,陈霜糖的工作Q就弹跳起来,杨苏青居然又给了她一个新的项目。是关于霸总影帝的一篇娱乐圈文,要她三天内把大纲人设发过去。

“天要亡我!”陈霜糖抱头,整个人都瘫了。

轰隆隆!又是一阵惊雷,雷雨下了这么久,在海事还真是少见。

“陈霜糖,你还不走?”九点了,同事们都陆续走了。麦迪要一起载她,但是不巧她的小汽车爆胎了。

“你先走吧!我躲躲。”开玩笑,她还怕自己株连身边同事呢,怕天道把他们当做自己的九组给连坐了。

目送麦迪用包顶头跑向公交车站,陈霜糖和她摆摆手告别。

其实还有地铁站在附近,大概十分钟路程。可是……她抬头,头顶的雨云后面还藏着紫电惊雷。

这就好像在打埋伏站,要是她一旦出去了,别说十分钟,就是十秒都能让她一命呜呼。

啊……一声哀叹。

“还没走啊!我载你吧!”男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她的身边。宽肩劲腰大长腿,陈霜糖在他身边就好像小学鸡。

她看到的,又是小杨总。他怎么好像总在自己身边?

“不用了不用了!”她怕自己上了车下不去,直接给她开到天庭司法部。说实在的,人间很少有他这样的美男子。

杨戬看她满心的防备,不禁叹口气,想想也不怪她。自己一直想在暗中适当关照一下她,以至于从来没在陈霜糖的面前展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他以为这样,陈霜糖的轨迹会和他不亲不离,保持他心中预期的那种恰到好处的关系。可是,直到他去天牢再次审问玉泽,究竟是和陈霜糖是什么仇怨,竟然要这样记恨一个人畜无害的小仙子?

玉泽的答案让杨戬始料未及。

玉泽:“二郎真君,你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吗?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可你对陈霜糖的私心,如此昭然若揭,却要别人也和你一样掩耳盗铃?对!我就是要针对她。我恨她,我什么都不比她差,可她为何如此命好,什么都能称心如意?”

“真君大人,要怪就怪你自己。你以为没人知道你对她的偏心?可不光是我,陈霜糖的敌人有的是。都是因为你!二郎真君杨戬大人!”

杨戬第一次意识到,陈霜糖不可能和他毫无干系。而他的避嫌,非但不能保护她,反而给她招来了无妄之灾。

杨戬拍拍陈霜糖的肩,知道她在怕雷劫:“等我。”

也就是这个动作,让本已经快蹲下发抖的陈霜糖蓦然回神……

为什么?他连这个安慰自己的动作都那么像大哥哥!难道他……?

轰隆隆!大雨中,一个落地雷滚滚而来,巨大的响声仿佛就砸在了陈霜糖的耳畔。她猛地抱住了自己的头,就蹲在地上瑟瑟发抖。

要死了!她怎么觉得自己今晚大限将至?

这雷雨还要下多久?

“陈霜糖。”

雨夜,大雨滂沱,有人在不远处叫了她一声。

雨中原来都是蒸腾起来的热气,是城市里独有的汽车尾气和食物混杂的那种沉闷气息。但是,她这时候却闻到了一股花香,由远及近萦绕在她周身。

让陈霜糖的双眼逐渐聚焦。

“三太子?”

李哪吒撑着伞,他好像是划破这雨帘天幕的一把镇邪的剑。

从容淡定,逆着闪电的跃动光芒,缓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雨那么大,他的外套都被雨水打湿了一半。

伞微微倾斜,盖在了陈霜糖身上,瞬间,似乎耳畔的雷声都变小了。

“下班了吗?我来接你。”

他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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