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叉李艮仓皇逃回东海水晶宫,对敖光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龙王敖光对于龟丞相之死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废物!”
而且,敖光将龟丞相的妻妾子女分发给夜叉李艮等下属,他从来不养闲人。
根据夜叉李艮的描述,敖光断定那派发哪吒像的太乙真人不是本尊,而是李哪吒化的。
如此行径大做文章一下就是欺师灭祖,龙王敖光计上心来,决定连夜血写万字书讨伐李哪吒。
夜叉李艮唯恐天下不乱,趁机添油加醋。
“王,李哪吒那个臭脾气得罪了不少天庭神仙,咱们就从李哪吒喜怒无常这方面做文章。
首先,李哪吒大不孝,目无父母,证据是众所周知的,李靖差点被李哪吒宰了。
其次,李哪吒大不尊,目无师尊,今天他冒充太乙真人一事就是最有力的证据。
最后,李哪吒大不忠,公报私仇。
因为他在哪里都可以操练兵将,偏偏选在东海,这就是不容狡辩的证据。
这些再加上王用龙血书写,玉帝和诸位神官一定会大大动容,到时候,李哪吒就只能吃不了兜着走。”
最最最乐见李哪吒吃瘪倒霉,龙王敖光听完夜叉李艮这番话,得意大笑。
“哈哈哈……本王明日一早到玉帝面前,如此参他一本,李哪吒就算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让他好好再长长记性,自古至今,姜都是老的辣。”
夜叉李艮苦苦煎熬了多年,终于熬死了顶头上司龟丞相,终于有了出头之日,因此愈发卖力地谄媚逢迎。
“王,在你的面前,李哪吒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加上他喜怒无常,不谙人情世故,注定难成大器。
这次东海操练天兵天将,李哪吒注定无论如何都闹腾不起来。”
龙王敖光突然发现夜叉李艮比龟丞相顺眼百倍,“李艮,这么多年太委屈你了,龟丞相走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本王的左膀右臂。
你说说,本王如何写一份感天动地的万字血书控诉那李哪吒?”
夜叉李艮不慌不忙,“王,十对童男童女已经送至王的密室中,王只管好生享用。
那万字书自有人撰写初稿,我出去抓个秀才过来写好初稿。
在天亮之前,王取龙血誊写一遍稿子即可。”
闻言,龙王敖光愈发觉得夜叉李艮是个得心应手的狗头军师。
凌晨时分,敖光已经吃饱喝足,在寝殿与一群虾妃蟹嫔饮酒作乐。
这时,一道低沉厉喝破水而至,整座水晶宫不堪无形的威压,摇摇欲坠。
“敖光?死了?敖丙?又死了?
吾送你父子一对棺材如何?”
除了天庭的中坛元帅李哪吒,还能有谁如此胆大妄为?
虾妃蟹嫔道行浅薄,根本都受不住此等威慑,纷纷现了原形,满地乱爬,场面混乱极了。
敖光由于多年沉溺酒色,伤了根本,也吃不消这等威慑,再也维持不住人形,勉强维持半人半龙的模样。
李哪吒半夜三更扰人清梦,这等无理欺辱,敖光一刻也无法忍受。
亲自点了虾兵蟹将,敖光打开防护大阵,杀气腾腾,踏浪而出。
皎白如昼的月光下,洁白的大云之巅,李哪吒盘膝端坐于莲花座上,锦袍玉带光华流转不息,宝相庄严高贵。
仰望着高高在上的李哪吒,龙王敖光不但脖子困,而且心里极为不爽。
他对李哪吒的认知还停留在从前,那个被他伙同三海龙王逼死的小屁孩儿。
即便后来李哪吒被太乙真人救活了,还混成了天庭的中坛元帅,也不过是运气好而已。
一个运气好的小屁孩而已,却胆敢如此目中无人,骑在他的头上撒野!
敖光特别不甘心在家门口被压着四海至尊的气势,噌噌噌,巨浪连续暴涨之后,才与李哪吒的大云勉强持平。
敖光努力将臃肿丑陋的下半身埋入水下,正要厉声呵斥李哪吒眼高于顶,胆敢如此目无尊长,忽然,风压陡起。
轰!
李哪吒的大云眨眼间暴涨三丈高,男人面无表情,睥睨着四海至尊敖光。
挑衅,这简直是十足的挑衅!
敖光无法忍受被一个小辈俯视着,他努啊努,最后胸口以下变了,龙鳞披覆。
此刻,敖光大半是龙态,这副非人非龙的模样非常折损颜面,几近颜面扫地。
敖光老脸臊红,吭哧吭哧,又努了好大功夫,也没有多增添点好看的人样儿。
身后的一名蟹将,低声给敖光出主意。
“大王,李哪吒孤身一人,好汉难敌四手,咱们一拥而上,将他乱刃分尸,剁成肉泥,看他如何狂妄嚣张?”
“嘭……”
不等敖光说话,这名蟹将应声化为一蓬血雾,疾然撒落入水中。
敖光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看得真切,李哪吒一动不动就击杀了他的万年螃蟹精。
如此杀人于无形的雷霆手段,他仅仅在观世音菩萨那里见过。
强悍如斯的恐怖实力,敖光望尘莫及,他默默咬牙切齿。
忍着吧,李哪吒连亲爹都敢追着杀,他要是惹怒了李哪吒,对方定然敢屠龙。
憋了一肚子倚老卖老的质问,敖光不得不继续憋着。
他有些后悔先前没有找见夜叉李艮,那小子鬼点子多,如果此时在身侧,兴许能够逆转眼前的被动局面。
仰着脖子望着高高在上的李哪吒,敖光陡然醒悟,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鬼点子都是纸老虎而已。
“哪吒贤侄,深更半夜,你找本王有何事?”
彼一时,此一时,再也谋害不死李哪吒了,打又打不过,敖光只能低声下气说好话。
李哪吒神色冷漠如雕像,声线冰冷,“敖丙呢?又死了?”
敖光低下头,隐去眼底的怨毒阴鸷之色,“敖丙不在东海,他一直身体不佳,在南海叔叔家里闭门调养。”
李哪吒面无表情,嘴唇动了动不作声。
敖光不晓得李哪吒存着什么歹毒心思,硬着头皮哄劝。
“贤侄,以前的事情已经过去多年,你也因祸得福,功成名就,希望你不要为难敖丙,他是四海龙嗣里最优秀的,将来大有作为。”
“你把他叫回来,吾借用一段时间。”李哪吒瞥了眼陷空山的方向,语气依旧冷淡。
害人的事情做多了,敖光总觉得李哪吒没安好心,可是彼一时,此一时,他杀不了李哪吒,更无法抗拒李哪吒为所欲为。
“哪吒贤侄,玉帝的旨意准你在东海操练天兵天将,没有要求敖丙陪着。”
李哪吒冷冷睥睨着敖光,唇角缓缓下压,然后,挑眉望向南海,万里传音。
“敖丙,限你三天内滚回东海,不然,吾带着棺材去接你!”
随即,夜空中浮现出来敖丙虚弱的脸孔,双眸敛着雾气,忍气吞声的既视感。
“李哪吒,我知道了,你有火气冲我来,不要为难我父王。”
啧,敖丙这样,算得上情绪稳定了吧?
那妖精应该喜欢吧?
一试便知晓。
李哪吒随手一划拉,敖丙的面容很快淡去。
敖光愈发惶恐不安,他寻思着天不亮就上天庭去见玉帝,好好控诉一下李哪吒的恶行。
“东海龙王敖光,接旨!”
一道清越如晨钟的声线破空而至。
继而,夜幕劈开一扇明亮的光门,云雾缭绕中,群鹤相鸣,一辆鸾驾驶出,来到近前。
太白金星鲁成下了鸾驾,拿出玉皇大帝的御旨。
敖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晚上接到玉帝的旨意,他定睛细看,太白金星鲁成如假包换,不像是李哪吒变化出来的。
跪下后,敖光极力往水里埋埋那臃肿丑陋的龙体,他没有注意到,太白金星鲁成和李哪吒飞快互递了一个眼神。
玉皇大帝的旨意很简单,李哪吒属于天曹正神,地位高于人曹同阶正神东海龙王敖光。
因此,李哪吒此次东海执行公务,敖光必须率领东海龙宫所有虾兵蟹将跪侍始终。
听完了玉帝的旨意,敖光心里隐觉大大不妙,可他又不敢公然抗旨不遵。
看着四海至尊敖光跪得老老实实,太白金星鲁成点点头,上了鸾驾,回天庭复命。
太白金星鲁成一走,李哪吒就侧身躺在莲花座上,枕臂,冷冷地睥睨着下面的敖光。
敖光正好偷眼观瞧过来,与李哪吒的森冷视线撞上,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此时,天兵天将都已休息,虾兵蟹将也都躲在巨浪之中打瞌睡,敖光这个四海至尊跪着,慢慢平息怒气,仔细梳理。
他是不是得罪了哪个天庭正神?
因此才被这样苛待!
翌日,在日出前,李哪吒有些心神不宁,忍了忍,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想知道今天那个妖精有无言行一致。
通过附着于混天绫分绫上的些微神识,李哪吒看见金姹早早拿了混了野花花瓣的松香,来到大殿上香。
至此,李哪吒才想起来,金姹昨天挎着篮子,就是用来采集野花花瓣的,唯恐花瓣被晒干了味淡了,金姹在篮子上苫盖着草帽。
联想到女子顶着炎炎烈日修补青石路,汗流浃背也不管不顾,却如此细心地呵护着花瓣,李哪吒不由得唇角微翘。
“李哪吒,我是什么厄难体质吗?
昨晚泡澡的时候,我差点就被过路的山魑林魅杀了。
刚才过来的路上,又撞见了山魑林魅埋伏我。
不过呢,那间木屋子很漂亮,比你搭建的木屋多了正常的烟火气。”
李哪吒压压唇角,一阵烦躁。
女子仍旧聪慧又狡黠,并没有点破昨晚暗杀的黑手是他。
人间的山魑林魅众多,都掌控在凰九霄之子凰天嗣的手里。
山魑林魅第一次伏袭女子可以说是无意,这第二次定然是得了凰天嗣的授意。
凰天嗣想掌控女子,进而对付他?
“就是因为那木屋周遭有簇簇鲜花环绕,烟囱炊烟袅袅,我才觉得很不对劲儿。
本来我还打算采撷一些花瓣用来制松香呢,但是花香异常馥郁,却不见蜂蝶采蜜,于是我喊着你的名字,一步不停跑过来。”
金姹幽幽叹气,语气惋惜,“不过那些花儿是真的特别漂亮,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花儿。”
没多久,金姹就起身离开,又开启了攒功德的一天。
李哪吒仅仅关注了一小会儿,就在云端打坐入定。
隔日,李哪吒第一时间收到了金姹的实时动态。
女子上香后,并没有在角落的蒲团上跪坐,“李哪吒,我赶时间哦!
峥嵘说五里之外的青丘有棵五千年的牡丹花化人了,长得国色天香。
女香客们成群结队去那里,观赏那个花美男抚琴。
我有些寂寞无聊,今天就去看看那个花美男……有没有你长得好看。”
说罢,金姹匆匆离去,出了大殿,身影与浓染的夜色融为一体。
李哪吒内心犹如一潭死水,继续打坐入定。
翌日,敖丙还没有回归东海。
敖光的神色肉眼可见的喜悦,跪侍的大部分时间都在打瞌睡。
金姹在日出之后才打着呵欠,姗姗而至大殿内。
“昨天……实在是空虚的一天!
上午我在青丘耽搁了半天时间,下午修桥补路也力不从心,采集的野花也不尽如人意。”
说着,金姹上香后,长长叹口气,“你要是知道了这些,一定会嘲笑我攒功德不上心。
可是,我不管如何付出,对你而言都是无足轻重,生活毫无盼头,这真是令人绝望。”
想到了什么,金姹低笑出声,“国色天香的牡丹花妖,可真是个让人眼前一亮的美人儿。
他美得雌雄难辨,好多人说他酷似东海龙王敖光的三子敖丙……”
后面的话,李哪吒忽略不闻,忽地发现今天的松香掺和了不少牡丹花瓣。
不悦犹如缕缕涟漪,在李哪吒的心底荡开。
女子貌似移情别恋了,他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轻松,反而不悦又失望。
给她指出一条光明大道,她不屑一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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