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坤二十四年。
“初姐儿,别怪陈姨说话不好听。你想想,你家里败落了,来这里投奔魏家,又被人家退了婚,举目无亲的,家里也没钱财,这舒平城哪还有人家愿意跟你定亲?明年开春你就及笄,到时候连一支金簪都拿不出来,多丢脸啊。”
贺初食指在桌上有规律的弹动,抬眼看向妇人,问道:“陈姨,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妇人眯着眼,面带笑意打量坐在上首的少女。一身粗布衣,脸带病容,都掩不住少女丽色,怪不得徐家大郎肯出那么大的价钱。
“哎呀,陈姨可是一片好心,要来给你说亲的。”
说亲?贺初心里冷笑,说亲用得着先侮辱一遍她?不知说的是什么好亲呢。既然还没撕破脸,还得与她敷衍一会,贺初只是冷冷坐着,并不接话。
陈姓妇人端着茶杯,这种粗劣茶水她是不愿喝的,只是装装样子,茶水还未沾唇,她就把杯子放下,装模作样的用手帕按按嘴角。
这种粗瓷茶杯拿来待客,上次她来贺家,用的还是细白瓷。贺初生了几月病,贺家是当真败落了,要不然魏家会退婚吗。
陈翠桃心里大定,见贺初不接话茬,她也不以为意,对贺初说:“初姐儿,我给你说的,可是门顶顶好的亲事。城西有个大户人家,姓徐,家里资财甚多,他们家的郎君都是有本事的好儿郎,配得上初姐儿你了,只要你点头,他们家愿意出三百两白银。”
说到五百两白银,妇人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可是三百两白银,够十几口人什么都不干,坐在家里吃,也能吃上二十多年,要是一个人花,足够花到下下辈子。
只要说成这门亲事,徐家大郎还许诺,给她二十两银子做谢媒礼。
贺初闻言一惊,真是大手笔,愿意出那么多钱财,实在不合常理,难道那位徐家郎君有什么重疾,这是冲喜来了?
柔和的少女声响起,“陈姨,不知你介绍的是徐家哪位郎君?”贺初心生警惕,特意软下态度套话。
陈翠桃见她语言和气,似乎意动,心里大喜,忙道:“是徐家的大郎君、二郎君、三郎君,只要初姐儿你愿意去,三百两聘礼立马送到家里。初姐儿,他们家没有主母,你一过去就管家,日后有了孩子……”
贺初听不下去,重重把茶盏砸在桌子上,“宝珠,送客!”
躲在一旁偷听的宝珠气哼哼的跳出来,拎起扫把就往妇人脚下扫。
妇人措手不及,脸色难看的站起身来,说:“初姐儿,你别不知好歹,徐家这个条件,你都是高攀人家!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你自己好好想想!“
“宝珠!”
宝珠得令,举起扫把就作势要往妇人身上扑打,妇人狼狈逃窜,被宝珠一路赶出大门。
被赶出门,陈翠桃仍不甘心,气急败坏的对门大骂:“贺初!你个被退婚的小妮子装什么清高!穷货一个,还敢赶我,等着吧你!”
见周围有人好奇的看过来,妇人才停下骂声,灰溜溜的掩面而去。
门内,宝珠扶着贺初在院中绕行。
这副身子大病初愈,还很是虚弱,每天贺初都让宝珠扶着她在院中走上几圈,锻炼一下。
赶走了妇人,宝珠还有些担心,“女郎,陈娘子要是再来怎么办,我们今天那么得罪她……”
贺初扶着宝珠的肩,笑道:“怎么,刚才爽不爽快?”
宝珠连连点头,太爽快了!拿着扫把,把那个讨人厌的陈娘子赶出门,好几次想起她那副满脸灰的样子,她都忍不住想笑。
“爽快就好,放心吧宝珠,经你这么一吓,这几天她都不敢来了。再说,她是为了说媒,挣几个谢媒钱,不是要抢劫,这是我们的房子,不让她进,她还敢强闯吗。”
转完圈数,贺初挪到藤架下面坐下。宝珠站在一边,有些犹豫的开口:“女郎,徐家那边,你是怎么想的?”
“银子还有多少?”贺初也皱起眉头。
宝珠惊了一下,“女郎你怎么知道?”“知道什么?要不是家里没银子了,你会开这个口?”
大周男多女少,徐家的意思很明显,是想兄弟共妻,贺初又无父母亲人,这样一来就如同招赘了个妻子,到了徐家,贺初性情软弱些,还不是他们说了算。
徐家算盘打得太精,所以宝珠才气哼哼的,以她的脾气,不是走投无路,不可能再开这个口。
“的确,我们快没银子了……从云南带的首饰衣服,能当的都拿出去当了,只剩一两三钱七分银子。”宝珠沮丧的低下头。
“宝珠,你应该说还有一两三钱七分银子,大病最耗钱,你做的很好了,嗯?”贺初安慰的拍拍她的手,上面有不少针眼,这个小姑娘为了给原身治病,真是用尽全力了。
原身走前,也嘱咐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宝珠。
宝珠不知道贺初在想什么,她也察觉到女郎的变化,但女郎遇到那么大的变故,有些变化也是正常的。
“女郎,莫要说笑了,咱们该怎么办呐,这点银子最多用三个月,咱们就没米下锅了。”宝珠满面愁容。
贺初也有些发愁,一时之间,她虽然有金手指,也变不出银子来。
宝珠瞅着她的神色,小心翼翼的说:“明年开春女郎你就要及笄了,年华宝贵,不能这么蹉跎下去,十八官府就要强行配婚,万一到了那时候,而且,要是贺家追过来……”宝珠叹口气,说不下去了。
贺初也没什么办法,安慰了几句,见宝珠依旧愁眉不展,干脆让她扶自己回房,然后去做晚饭。
人忙起来,就不会想那么多。
城西徐家。
徐家大郎徐宾微带怒色,看着无功而返的妇人问道:“陈娘子,你是怎么跟贺家小娘子说的?”
陈翠桃在一边连声叫苦,“徐家大郎,我可是原原本本,把你家给的条件全说了,那小娘子她不识好歹,就是不愿意,我能怎么办?”
见徐宾不言语,面色黑沉,她又加了几句:“徐家大郎,那小娘子确实生的美貌,可您家这些好儿郎,想要什么样的不能挑?哪怕入赘,也有大把大把小娘子愿意,不差她贺初一个,是不是?”
陈翠桃想着那二十两谢媒礼,更是卖力,“你要是信我,等上那么几日,我保管给你寻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绝不比那贺初差,你看如何?”
徐宾摇摇头,他看中贺初,固然有因为其美貌,更多还是看上她是个商家孤女,应当学过算账管家、操持生意,能帮上忙。再加上身后没有依靠,性情也软弱,被退婚都不敢出声,能由着他们拿捏。
徐家这代没有女子,必须从外招亲。最好的人选,就是贺初。
徐宾不愿放弃。
贺初快没钱了,那个侍女屡屡外出典当首饰衣物,给贺初请医问药,这场病下来,她们从云南带来的财物已经被掏空。
贺初就算不愿意,又能撑上多久?他给的条件已经够好,徐家也是富户,难不成那贺小娘子愿意与几个乡野村夫成亲?
想到此处,徐宾面色又轻松起来,对陈翠桃说:“陈娘子,既然贺家小娘子不愿意,你就等上几天,半个月后你再去说。”
见妇人面色发苦,想要张嘴,他又道:“只要能说成,那二十两银子一分不少,在额外请你一顿谢媒宴。”
陈翠桃面色顿时由阴转晴,谄笑着恭维起来。
小厮匆匆走进厅屋,在徐宾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徐宾顿觉吃了苍蝇般恶心,他直起身子,打断妇人肉麻的恭维,冷言道:“陈娘子,你且去吧,回去洗洗嘴,好好想想下次去贺家该怎么说。”
“要是贺家小娘子因为你,不愿意和徐家结亲,别提二十两银子,我还得让你倒退我二十两。千峰,送客!”
陈翠桃面色发白,勉强维持着讪笑,跟着小厮讷讷离开。
贺初的晚饭是一碗米粥,一个白煮鸡蛋,一碟小菜。她病刚好,本该喝些滋补汤水,如今条件有限,也没什么好挑的。
宝珠端了碗盘去院子里洗涮,天色晚了,贺初现在不能经风,就在屋里转了几圈,饭后消食。
她一直在想,能有什么办法赚钱。
其实赚钱不难,给她时间本钱,玻璃火药也能造出来。可惜贺初现在就缺时间和本钱,一两三钱银子,什么都干不了。
那卖玻璃的制造工艺?无本万利,变现迅速。
贺初摇摇头,小儿挟金过闹市,没有足够力量的时候,把这些东西泄露出来,只能自找麻烦。所以说,能拿来换钱的,必须是不需要本钱,且价值不大,不会遭人觊觎,也不会给社会带来巨大变化的东西。
贺初整理着思绪。
一定会有的,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是什么呢?贺初的食指有节奏的在被褥上敲打。
宝珠洗好杯盘,又去走廊底下熬了一碗汤药。贺初的病确实好了,按医嘱还得喝一段时间补药,才能养好身子。
再过两天,药材用完,家里的银子连买药都不够。
宝珠又叹了口气,勉强挤出笑容,不能让女郎担心。唉,女郎从小是娇养大的,哪里懂这些东西,我再从用度里挤挤,总能挤出些钱财的。
实在不行,还有这间屋子。
宝珠端药走进卧房,只见女郎在屋里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
见她进来,贺初转头笑道:“宝珠,我想到赚钱的法子了!”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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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修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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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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