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府的丫鬟们个个都知道自家的大少爷年轻有为又才貌两全，却是个没有“世俗**”的主。
她们也不避讳谈论此事，谁让自家老爷都破罐破摔就差哀嚎“家门不幸”了，久而久之整个陈府都开始接受这个事实，更有胆大的都敢拿这事开起玩笑。
比如花把头。
可那天他们却发现了些“端倪”。
倒也算不上“端倪”，毕竟从大少爷风尘仆仆地抱着个女子回家又径直跑进卧室来看，这就是秃头脑门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
还来不及等猜想些什么，墨大夫师徒两人行色匆匆的样子就这么无言地堵住了她们的嘴。
话虽如此，夜深人静之时丫鬟们总压抑不住好奇心。
尤其这姑娘先前还来府上吃过饭，好几个丫鬟都对她眼熟得很。
她们并不知道这姑娘发生了什么，只看见这大少爷自从进了房间就没怎么出来，送进去的饭菜也没见动上几筷，偶尔见着人还是在衿汐打了热水带着换洗衣服进门之后，只觉得他眼下挂着青，憔悴的模样溢于言表。
再过两天，就连许久不过问府上大小事的老爷也现了身，父子二人简单交谈了几句之后都是眉头紧蹙，只是有机灵的丫鬟总觉得他二人忧心的不是同一件事。
碍于身份她们也不敢贸然询问墨大夫，每每碰上衿汐对方也是三缄其口，幸亏陈府的丫鬟都是些明事理的姑娘，久而久之她们也不再打探，竟还有些习惯了府上的新常态。
就连花把头将成堆的文书与熏香往房间送她们都觉得顺理成章。
日子便是这样过了七八日，直到某一天她们的大少爷猛然打开了房门超墨大夫的药房疾走而去。
脸上带着笑，颇有些范进中举的架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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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陈玉楼的心情可是比范进兴奋多了，也没有半点喜极而疯的意味。
可要说被吓着了，也确实有那么一星半点，那袖口和案桌上的点点墨渍正控诉着呢。
他当时正批阅花麻拐送来的账目，下墓归来喜忧参半，身为魁首就算自己不露面仍是要把控大局的。
连日的操劳守候使他双眼发酸，太阳穴也突突直跳，就在他将笔蘸饱了墨汁准备批注之时，陆子钰的一声“妈”猛地在他神经上弹抽了一记。
应是没听错，喊得就是妈。
陈玉楼冷不丁被吓了一跳，墨汁就这么滴在了纸张和袖口上。他原本以为这是陆子钰又一次梦中癔症发作，张眼瞧去才发觉这姑娘竟然坐了起来。
许是这动静来得太突然，他一时搞不清自己的心情，还在原地呆坐了一会儿才“腾”的弹起冲到床前。
只见陆子钰就这么呆呆坐着，喘着粗气双眸垂泪。他生怕她着凉，取了外罩替她披上，有些惴惴不安地开口询问。
他甚至有些害怕她不是原来的她，在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大少爷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那墨大夫。
陆子钰有些喘。
连日来她只被灌了些粥汤，探墓归来本就身心疲惫还闹上这么一出，虽然昏睡了几日却不曾好好歇息过，她只能靠在床架边看着那因为激动而有些变形的背影慢慢离去。
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明明自己还什么都来不及问。
她并不知道自己究竟昏迷了多久，可从陈玉楼那挂着青色的眼圈和下巴不难推断绝不是两三日这么短。
鼻腔内的熏香味是熟悉的，就在她费力打量这布局精巧的房间时，墨大夫师徒俩就这么急匆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望闻问切，一通诊治。
衿汐经历此番历险后同陆子钰的情谊自是不必多说，看她死里逃生泪水早就在眼眶里要决堤。
“陆姑娘命大。”墨大夫确认再三后终于叹了口气，伸手如电就在她头顶拨弄了几下。
陆子钰只觉得一阵酸痛，那岐黄的指间就多出了几根金针。
她突然明白自己为何在梦境中时常觉得顶门刺痛，又想起这感觉不知把自己从崩溃边缘拉回了多少次，随即将腰背挺直了些向对方郑重道谢。
“不必谢老朽。”墨大夫捻着自己的须发，突然笑得有些玩世不恭，“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总把头就要活剥了老朽啦。”
说罢还朝背后的陈玉楼瞪了一眼，各种控诉融汇其中抑扬顿挫。
陈玉楼却是照盘接下，又摆出后辈的架势狗腿赔笑，所幸墨大夫也不是真的同他置气，点到为止又吩咐了几句就带着徒儿识相地准备开溜。
“墨叔，子钰她真的……”
“从小到大我怎的就没见你这般婆妈过！”墨大夫怕是真的被对方问得烦了，再也不敢耽搁，三两下就收拾好自己的瓶瓶罐罐抱着药箱就离开这是非之地。
“好啦～”陆子钰在送别衿汐后对上了陈玉楼有些狐疑又关切的眼神，只好费力地笑笑伸手去捏对方的脸，“墨大夫都说我没事。”
陈玉楼也不躲，她捏着也并不疼，这才暗骂自己糊涂，折腾了这么久哪里还有力气，随即握住她的手顺势就放了回去。
“可算吓死我了。”至此他悬着的心才算彻底放回了肚子里，泄劲之下也懒得抑制情绪，连日来肌肉记忆形成的习惯让他一把搂过那轻减不少的女子自觉充当起了靠垫。
陆子钰本以为自己会不自在，转眼却发现自己就这么顺理成章地瘫在他怀里，耳边是他正絮絮叨叨地给自己补充上这段时间缺失的记忆。
虽然陈玉楼对自己的作为只字不提，可陆子钰又怎么会瞧不出他是最操劳的一个，心头感动鼻头却莫名发酸。
“是哪里不舒服吗。”陈玉楼见先前有一搭没一搭应着的人忽然没了动静，难免又心绪紧张，低头望去就见她缩在自己怀里一言不发。
平日素来精明的总把头这回却没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只道她是大病初愈情绪反复，也不再说话只是像哄小孩一样拍着她的脊背。
她生的骨相姣好，背脊笔直而流畅的线条就算隔着布料都能精准地传递到指尖，教人忍不住对布料下的光景浮想联翩。先前他心系对方安慰只顾着一个劲照顾安抚，哪里有心思考虑风月，可眼下情况已是大不同前，指尖的触感就像一根羽毛尖在心头搔动。
就这样过了一小会儿，怀里的人突然动了动，他低头回神就见她已经坐直了身子。
“我想洗个澡。”陆子钰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袖，只觉得浑身粘腻难受得很，想来自己从山上归来后也只进行了简单的擦洗，外加梦境之旅算不得太平一身一身地出着虚汗，这让有些洁癖的她说不上来难受。
陈玉楼看她这般心下才笃定，想她算是彻底回了魂，马上吩咐下人烧水备衣，直到看着她被衿汐搀走这才长吁了一口气，清了清有些发紧的嗓子跑去捯饬了一下自己。
其中不乏冷水澡这个步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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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及胸口的热水让陆子钰靠在桶壁旁，手臂舒展之下适宜的水温又让她不自觉地低哼出声。
果然泡澡才是最正确的庆祝方法，她如是想着。
西化的教育是她历来理性，怪力乱神之类她是从来不信的。可这番经历又让她刷新了认知，这一切都这么光怪陆离又不失真实，所见所闻也不知该是喜是悲。
无论怎样现实总是比梦境更残酷的，陆子钰掐指一算这段时间已耽搁太久，这个时间自己本应在家，自己这段时间毫无音讯也不知道家里人都急成了什么样。
“需要帮忙吗。”
门外衿汐试探的问候声传来，陆子钰抬手看了看才发觉自己泡得久了些，这不，皮都有些发皱了。
她潦草地应了一句，看了眼衣架上自己那早就被浆洗干净的睡衣，心想这陈玉楼倒也干脆，把自己的家当都搬回了家。
高温使得血流加速，空空的胃囊也趁机提出了抗议，可惊喜却偏偏不让自己吃上一顿正餐。
陆子钰虽然心又不悦却明白对方深意，毕竟饿了这么些天，总还是要以流食为主的。
等她回了房就见陈玉楼早就换了身干净的长衫，屋内的也被打扫干净换了陈设，桌上砂锅里的清粥还冒着热气。
她头一回觉得有些不自在，毕竟自己正穿着一身睡衣怎么都有些别扭。
陈玉楼见她长发披散，双颊被水汽熏得微微泛红，几日的折腾让她变得精瘦，肩上披着的呢子外套像是个罩子把她拢在中间。
“吃饭吧。”他挪开了眼，掀盖替她盛上一碗。
他当然瞧得见她紧皱的眉，只好连连哄着许诺过了几天一定替她安排顿好的餐食。
二人谈话间便自然而然地说起了那段梦中之旅。
当然也顺势谈及了幼时经历，事主的语气虽然平淡，听者的心疼却半分不少。
“我听你叫了一声‘妈’。”陈玉楼的语气有些试探。
一碗清粥囫囵下肚，陆子钰也有些发涨，她瞧这那还剩了些汤水的碗底将过程娓娓道来。
陈玉楼听得入迷，却也不甚意外，毕竟那些事听起来就像是陆子钰会做得出来的。
“我确实看见她了。”陆子钰托着腮，嘴角笑得甜。
梦中那女子垂死挣扎后知道自己彻底大势已去，便四散而开化作黑雾彻底消失，陆子钰也被困在其中。
眼前又是一片漆黑，陆子钰进退两难之下一咬牙就往前走着。
这一走就不知时间几何，她一开始还能数清自己的脚步，直到最后她再也没了这心思。
梦境再也不如先前那般任由自己摆弄，她一路上不知生出多少变化的心思却无一成真。
或许这就是自己的报应。
心态起伏之下她开始这样想着。
就在她再一次整理好情绪准备赶路时，只觉得眼前冷不丁出现个人，自己险些撞了上去。
她早已对这类事见怪不怪，可等她看清来人样貌时眼泪却夺眶而出。
那女子分明就是自己的母亲。
陆子钰对母亲的记忆只停留在照片上，翻阅家中的相册，母亲总是这样端庄温柔，却有一股说不明的气场。
或许这就是自己父亲倾心的原因吧。
她刚想紧紧抱住对方却扑了个空，失落之下便以为母亲终是埋怨自己的，不由得开口呼唤、叫喊，可与自己仅有咫尺的母亲却没与任何回应，只是冲着自己温柔地浅笑。
她再也支撑不住，甚至开始说起自己的不是，大颗泪水就这么不断滚落。
对面的母亲像是听懂了似的，又笑着冲自己摇摇头，双手搭在自己的肩上，陆子钰刚想伸手回应却觉得一股大力传来，脚下失重就跌了出去。
“能见到她，倒也不错。”陆子钰只觉得眼皮有些沉。
“她怎么会怪你呢。”陈玉楼摇了摇头，好像也想起了自己那相处不久的母亲，他叹了口气，转眼已瞧见陆子钰已不知何时枕着手臂沉沉睡去，鬓边的长发丝丝缕缕地滑落在脸颊旁。
室内的灯光朦胧中泛着些暧昧，他刚想起身将她挪到床上，却猛然觉得一阵眩晕。
起初他还当是连日操劳带来的连锁反应，可房门被猛然推开他便心叫不妙，再推陆子钰对方哪里还给自己半点反应。
“风花雪月软玉在怀，总把头真是好兴致。”
小年夜 二更奉上
提前祝大家新年愉快啦~
上半卷算是结束了，磕磕绊绊总算在年前填了半个坑，当然也留了不少坑哈哈哈
原本想写一点啰啰嗦嗦的唠嗑，想想还是怕被嫌烦就作罢吧
我这个人比较长情，但也经常被说没有长性，三次元生活客观原因也不少，不管怎样坑还是会慢慢填满。
总之 新年快乐啦，新的一年多多来玩 多多吐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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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章 六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