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怪人瞧着一副五大三粗的模样,脚力却好得惊人,能在坎坷崎岖的山道间如履平地。众人追着他行了近五里地仍丝毫未见减速之势,他们旅途劳顿本就体力透支,再加之先前同异兽一番恶战更是觉得颇有些力不从心。
所幸在场均是争强好胜之人,就连墨大夫也不例外,他虽觉得一呼一吸间喉头隐约传来血腥之气双腿也如灌了铅般沉重,却倔强地咬牙紧跟在后拒绝了同门将他扛走的提议只让他们拉上一把。
显然是先前那双脚离地的窘状伤了他文人的自尊心。
又跟着跑了数里众人只觉脚下愈渐平坦似是到了山麓顶端,怪人也逐渐放慢速度行了几步停下。
陈玉楼见状生怕是那怪人使诈引他们入套,慌忙摆手示意停下与对方隔了段距离,随即便听身后传来一记闷响。
原是墨大夫急奔之际猛地停下一口气没倒上来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花麻拐见状低骂了一声赶忙携老苗医上前查看,确认无碍后才长吁一口气膝盖一弯便瘫坐在地。
陆子钰也好不到哪儿去,弯腰扶着膝盖喘得上气不接下气,试图举枪瞄准那怪人却发现手臂不受控制地颤抖,多番尝试无果下索性将枪递给了陈玉楼,自己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投降。
陈玉楼接枪尝试了几回无奈发现自己亦是五十步笑百步,再回头瞧瞧手下模样心想如今这情形动起手来吃亏的一方不言自明呐。
“要不……同那怪人谈谈。”陆子钰将手枪插回后腰,思索再三艰难开口。
“我说白姑娘。”花麻拐苦笑道,“你确定这怪人听得懂人话。”
“总得争取些时间恢复体力。”陆子钰摊手无奈回道,“你瞧他靠近山崖却不贸然前行,却又不曾将荣保咦晓放下,显然是想等我们过去。”
“子钰说的也不无道理。”陈玉楼沉吟片刻对花麻拐说道,“你带人照看墨大夫,我同子钰先去探个究竟。”
花麻拐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点头应下嘱咐了他二人几句便带着手下将墨大夫扛至树荫下静观其变。
“走罢。”陈玉楼做了个“请”的手势调侃道,“去会会咱们这位朋友。”
陆子钰应下,心想对方一口一个子钰叫得倒是顺口,转念又想这岂不是自己让他叫得。
不过听着倒还算得上顺耳。
为了不惹怒那怪人陈陆均把兵刃收回鞘中,放慢了脚步朝他移动。对方仍夹着昏迷的荣保咦晓,只杵在原地等着他二人来。
“你冷静些。”陆子钰语速放得极慢,抱着对方能听懂的期望说道,“我们并无恶意你且将这孩子放下,想做什么直说便是。”
那怪人沉默许久不曾言语,却好似听懂了陆子钰的话慢慢地将手中的荣保咦晓放下。
眼瞧着荣保咦晓就要接触到地面,那怪人却中途变了卦又将他提溜了回去。
陈陆二人见功亏一篑不由得同时将脑袋歪向一旁,陆子钰被遛了数里地本就心下不悦,如今对方举动显是点燃了这位大小姐的怒火,她眼神愠怒不愿再废话伸手便超后腰探去。
此刻她体力稍有恢复,又是这般近的距离使她相信眼下没什么事情是扣动一下扳机解决不了的。
若是有,那便扣两下。
陈玉楼眼明手快扼住陆子钰手腕朝她摇了摇头,见对方腮帮子气得微微发鼓不由觉得心下好笑,便拍了拍她的背脊替其顺气,又朝她使了个眼色示意让自己探个究竟。
“这位……兄弟。”陈玉楼斟酌之下正色开口,“我等本无恶意,只是来这山间寻一味药材,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得罪了兄台还望兄台宽恕则个。”
堂堂卸岭总把头心下暗暗发誓这绝对是自己有生以来最为尴尬的时刻,较之先前意图游说鹧鸪哨与他共探瓶山时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的脑壳能砸开墓门……
然而下一刻,陈玉楼便瞧出这怪人并非听不懂人话,只是不能言语罢了。因为那怪人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空着的手向前一引便自顾自轻手轻脚地向崖边走去。
陈陆二人对视一眼,心道这怪人方才将荣保咦晓放了又抓显然是彰显主权顺便逗自己玩儿,可眼下人在他手中为质,这怪人跑了一路大气都不见喘上一口若是动起手来难免一场恶战,只好先低头依了对方从长计议。
他们将脚步声放得细不可查,手中兵刃虚位以待以防任何不测。
可还未等走上几步,一直行进的怪人如遭雷劈般猛地一震呆立当场,拎着荣保咦晓的手微微颤抖,又冷不丁仰天长啸起来。
那啸声如困兽低沉嘶鸣又裹着无数悲戚,募地那啸声戛然而止,声音主人重心不稳一头栽倒再无动静了。
他栽倒之际手一松将荣保咦晓摔在了地上,昏迷中的孩子脑袋冷不丁磕到了碎石霎时间便醒了过来,神志迷糊间揉着眼睛便瞧见那怪人张口便惊叫出声一个劲往一旁退去。
饶是陈玉楼这般久经沙场的老江湖都没眼前这没来由的一幕弄得有些发懵,只好赶忙同陆子钰快步上前救下荣保咦晓再议。
“姐姐!”荣保咦晓见着陆子钰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扑到她怀中哭得委屈。
陆子钰只好拍着他背脊安抚,又不得不捂着他的嘴不让其发出声响。
“子钰。”陈玉楼低声说道,“我们有麻烦了。”
陆子钰循声望去,只见山崖间悬着一条铁索桥,架着的木板年久风化瞧着便是副酥脆的模样。
而这并非重点,重点是这铁索桥旁边被开了个三尺见方的洞穴,里头似有什么物什翻滚蠕动,眯眼瞧去赫然是方才被杀死在林中的异兽。
那成群异兽少说也有五六条,不过生得极小只比手臂粗些,他们正围着段枯败的木头打转游走时不时张嘴啃去。
陆子钰回头瞧了瞧仍不省人事的怪人,忽地低叫出声看向身边人,后者点头不语显然默认了她的观点。
这哪儿是什么木头,分明是同那怪人的同胞。它的皮肤早已呈现灰败之色,在异兽不断挑动翻滚中被翻了个个儿,脖子上一道绽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却不见半滴鲜血。
“还是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罢。”陆子钰悄声道,“寻得‘回殃草’才是要紧事。”
“‘回殃草’在那儿。”陈玉楼伸手朝脚下崖壁一指,语气中透着些无奈。
陆子钰向下望去,只见崖壁藤蔓间长着星星点点的蓝色草药,外观形状同老苗医路上描述别无二致。
“想来这窝异兽是林中那只的崽子罢。”陈玉楼不由得揉了揉眉心,这“回殃草”近在眼前岂有不采之理,若是再寻他地自是可行,但他们此行已废了几天时日,回程也需时间一来二去灾民可耗不起。
“还是我去罢。”陆子钰斟酌开口。
“不行。”陈玉楼几乎不作他想便开口拒绝,语气前所未有地强硬。
“这窝崽子还是幼年,应当构不成太大威胁。”陆子钰耐着性子柔声解释,“这吊桥年久失修你门下皆是男子未免重得很,我瞧那山壁间藤蔓生得粗壮,若是能行过吊桥便可无虞。”
陈玉楼不得不承认方才那二字自己确实脱口而出,而陆子钰的话字字在理亦是道他所想,依照眼下情形也只有身为女子的陆子钰能办到。
可他总有一丝不安堵在心头。
“万事小心。”陈玉楼最终还是艰难点头,无力地补上一句,“我卸岭上下欠你的人情怕是尽一生之力也偿还不了了。”
“我也算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陆子钰笑笑,起身活动筋骨调笑道,“能在湘阴遇上也算是有缘了罢。”
荣保咦晓吵闹着要同陆子钰一起去,陈玉楼又哪会答应,前者喝斥了几句便老实杵在原地不动了。
“听话。”陆子钰揉了揉小少年的头,顺便看了看他颈后的抓伤,也顾不得多想便抬脚跨上那吊桥上的木板。
那木板一经踩上便发出一阵脆响,陆子钰调整呼吸将重心放在脚底向前跨去。
熟料还未曾发力那木板便断为了数截朝崖下坠去,亏得陆子钰眼明手快脚步朝旁一滑踩着木板旁的铁索这才免得与木板共沉沦的命运。
崖边众人只觉胸膛内一颗心随着那晃荡的铁索一道起伏。陆子钰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横跨在两道铁索之上不免低头朝下看去,只见那木板只稍一会儿便掉得没影了。
她仰头不再张望,长舒了几口气试探性地踩了踩近处的木板,确认结实后踏了上去。
若是只踩在一边铁索前行难免会将整座桥带得侧翻,陆子钰一路如同摸彩一般前行,被踩碎的木板零零碎碎不计其数费了好一番功夫终于挪至山崖之间。
“不对劲。”陈玉楼只觉得心下不安之感愈发强烈,也不去全是因为陆子钰独自涉险。此刻众人注意力全在她一人身上,陈玉楼鬼使神差地往那异兽巢穴中一瞥,发现那群小兽并未因铁索桥发出的异响躁动不安,反倒尽数探着脑袋张望着同一方向。
他凝神闭目,似是从铁链抖动的响声中辨出一丝极其微弱的岩石剥落声。
“快跑!”陈玉楼脱口叫道。
“什么?”陆子钰被对方没来由的惊恐语气弄得不明所以,刚想发问便惊觉一阵劲风朝自己席卷而来。
小剧场:
@卸岭花麻拐:……//@陈玉楼:……//@陆子钰:……//@荣保咦晓:我好难……
碎碎念一句,在办公室坐着说没事干都是给自己立flag/(ㄒo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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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章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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