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桓似乎有很多想说的，但他顿了顿，对洛子虞道：“跟我过来。”

“是。”洛子虞脚步虚浮地跟在江桓的身后，脑子里一直在想着之前的情景。

“先看看。”江桓回放了一遍之前拍摄的几个镜头。

自己处于角色的位置去看，和以观众的方向去看，还有从镜头里去看的观感，都是不一样的。

特别是镜头下，当自己的脸，自己的眼神都被放大到整个屏幕上的时候，洛子虞常常会觉得自己很陌生。

他看着“小七”和“林妙”之间的眼神，回想了一下剧本，好像明白了什么。

“我问你，你觉得小七对林妙是什么看法？”江桓问他。

“防备。”洛子虞毫不犹豫地回答。

听完他的回答，江桓的脸色依旧严肃，带着一点点失望：“你对他的看法，就是这样吗？”

毫无疑问，小七对所有的角色都带着防备的心思。他确实是大侠的遗子，但是也是被敌人捡到，培育多年的暗子。

他此行的目标，就是利用自己那个已经不记得的身份，去偷出重要书信。

他是一个看似可怜，实则可恨的背叛者。

所以，在前面所有的戏份中，小七都扮演着一个被欺负的可怜的角色，来换取林妙等人的可怜与同情——其中绝大部分受到的欺侮，都是他自己主动引导的。

而在前面的剧情里，洛子虞也只需要表现得可怜，引人同情。

直到这最后一幕揭开真相，将前面所有人对他的印象反转，暴露他真实的身份，再让他于众人惊怒交加的时候爽快利落地被人杀死。

“不。在这场戏之前，我觉得是这样。可是我一直在想，小七为什么不逃？为什么要主动惹怒林妙，让她刺死自己？”洛子虞微微望着天上，说着自己演绎的时候产生的问题。

江桓这才有了些表情变化，感兴趣地说道：“为什么呢？”

“小七他……应该是喜欢林妙的。”洛子虞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因为很小的时候家里就出了变故，小七其实对家里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再加上杀手组织的故意培养，他对自己的父亲根本没有半点概念，整个人只是作为一个完成任务的工具而活着。

这样的人，被林妙救下之后，可以说是记忆中第一次被人温柔以待。无论他如何引导周围的人怎样欺侮自己，林妙永远是那个站出来帮助，告诉他温暖和正义的人。

也正是这样的林妙，才能和侠义双全的男主角一起，获得武林中人的一致敬仰。

小七学会了善与恶，所以格外厌弃自己的卑劣。他要偿还师父十数年来养育和教导的恩义，不得不做着越来越令自己痛苦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他是个哑巴。

他所有的痛苦甚至无法宣泄于口，只能在最终被揭穿的时刻暴露一二。

所以，他主动激怒林妙，为了死在这个自己仰慕的人的手里。

洛子虞兴高采烈激动万分地说完了自己的理解，在终于说完之后，发现江桓依旧一片沉默。

他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沉浸于自己的世界，或者其实偏离了人物的本意，让导演生气了。

“你这个解读……”江桓沉吟了几秒。

洛子虞屏住了呼吸。

“很好啊！”江桓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这么演。再来一遍！”

……

“卡！”

再重拍了几次后，随着这个镜头的通过，今天的拍摄任务终于完成。

洛子虞胸口插着剑，倒在地上，一双眼睛也一直望着身边的石滢——林妙的饰演者。

“你别这么看着我……我看着心慌。”石滢伸手在洛子虞的眼前晃了晃。

“啊？哦……”

洛子虞眨了眨眼睛，看着刚刚一脸悲痛的林妙露出了这样俏丽的神情——哦，不是林妙，是石滢。

他终于回过神来，捂着胸口的道具剑柄，缓慢地坐了起来。

周围的人穿着各色各样的衣服，但用着同一个时代的语气讨论着现代的话题。

他不是那个无法选择，最终慨然赴死的小七，他是洛子虞。

“怎么还发呆呢？快收拾收拾回去休息吧，明天见！”石滢敲了敲他的脑袋。

石滢是童星，从小就出道了，资历比他大上许多。即便年龄只比他大一岁，却总是一副大前辈的做派，还算照顾他。

她和剧里的林妙有一些相似，却又有一些细微的差别。

“姐，你忘了，这之后的戏就没我什么戏份了。我明天要换个地方，拍小七以前的事情，就杀青了……”洛子虞一愣。

时间过得太快了。

才一个月不到的功夫，他这第一次的拍戏生活，就这样迎来了结束。

“嗨，你看我这记性。先提前恭喜你杀青！”石滢笑了笑，打了个哈欠，离开了片场。

一个小角色的杀青，并不会给这个剧组带来什么变化。

这点怅然，除了他自己，更不会有人什么人知晓了。

洛子虞长舒了一口气，从喧闹的片场穿过，安静地回到了酒店。

正要洗漱睡觉休息，刷手机的时候，许滟却突然打来了一通电话。

【之前说的事情，想好了吗？】

许滟开门见山地问，没有一句寒暄。

“是，那个综艺的事情？”洛子虞确认地问了一遍。

许滟既然成了他的经纪人，自然要给他物色下一份工作的事情。

她给他看的，算是一份综艺选秀类节目，大约就是叫上几十位年轻人，让他们展示自己的才艺，然后通过观众的投票选出几位最喜欢的，成为偶像。

看到这份工作详情的时候，洛子虞的心情很是复杂。

可许滟的话又是那么的有道理。

【你并非科班出身，没有背景没有人脉。无论是想演戏还是想赚钱，哪里拼得过别人？想演都没得演！即便你确实走好运，被江导看中演了电影角色，但是你我都知道，这不过是个小角色，出名可能性极小，而且上映不知道得等多久以后了。这中间怎么办？公司养你？】

洛子虞只能苦笑。

【先有作品后出名的路，几乎走不通。那我们走另一条，先出名，等有了粉丝了，有了一点名气了，才会有更多的工作和选择的机会。】

【而且，这次的节目是沈总的亲戚一手举办的，宣传力度不小。不管能不能选上，只要参加，曝光度不会低。要不是这样，你以为你现在素人的身份，能拿到这样的门票？你要抓紧这个机会啊！】

沈籍的亲戚？

这个词汇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但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

“好，我知道了。”洛子虞做出了决定。

许滟都说到了这种程度，他还有什么推拒的理由呢？

而且这可是工作，不管是什么未知的东西，都应该努力往前走，而不是畏惧不前！

“我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