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说：“我可以不撤寻人资金，这样你就能继续用我之前铺好的资源来找他。”

吕青梅手掌握了几下，她霍地拍了一下程宁的肩，力气大的差点把程宁拍趴下：“算了，不用了。”

程宁皱眉看着她。

吕青梅故作轻松的说：“何必呢，我本来也就只是陪你找顾徽顺便找找他，那就那个疯子，当年他差点害死我们，要不是他我也不至于生儿子时受那么多罪，我找到他也得把他送到监狱吃牢饭，你以为我能饶了他？”

程宁没吭声，吕青梅停了好一会，她的声音低沉下来“你刚刚问我如果张氏被折磨成这样，我会怎么办，我想，我大概会疯吧，失去理智，想要毁灭所有伤害他的人。”

吕青梅吸了吸鼻子：“可是，这样的话，我就又回到以前的老路了，我的张渊怎么办？他一个男孩子，本来就没有爸爸，总不能连妈妈也没有了吧。就算我逃掉了，万一被张渊知道他妈妈是个手上沾血的人，他将来怎么办？他还能有一个正常的三观、幸福的人生吗？”

吕青梅认真的对程宁说：“你也一样，我知道你现在肯定有很多想做的，疯狂的，罪恶的，犯罪的。但你要保持理智，你原来就比我正直，这个时候也不能落下风了，你冲动前先想想程念，还有顾徽，就算你手眼通天，但你总要给孩子做个好榜样。”

程宁低下头，她已经知道了吕青梅并不会站在她这一边，于是将眼中滔天的怒火遮掩在眼眸之中，喃喃道“好榜样……吗？”

在这个残酷的，弱肉强食的世界里，什么才是好榜样呢？她总要像教狼崽子守护嘴边猎物的母狼那样，教导她的女儿如何守护自己心爱的东西吧。

既然认清吕青梅并不会站在她的一边，程宁也不愿意与吕青梅过多讨论这个话题，转而问她：“程念现在怎么样？”

“放心，向戚戚带她们几个小孩子在酒店呢，我来的时候非要跟过来找你，哭的那叫一个惨。”吕青梅看了眼程宁，“顾徽……精神状态还好吗?”

程宁摇了摇头。

吕青梅说：“要不我让向戚戚把程念他们几个避一避，不让他在这里添乱了。等顾徽好一点再让程念来见爸爸？”

程宁说：“本来带她过来就是想着她能认出来顾徽，说不定能派上什么用处，没想到真的是她认出了她爸爸，这个时候怎么能让她躲呢？顾徽现在心理创伤很严重，他看到自己女儿还能得到些许治愈。”

吕青梅感慨说：“你对程念要求可真高。”

程宁笑了：“女孩子嘛，总不能像你养儿子似得，什么都替他挡完，她早晚要直面风雨的。”

顾徽从睡梦中醒来还未睁开双眼的时候，就感觉自己躺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身上盖着松软的被子，他有些恍惚，这是梦吗？

他睁开眼，这是一个宽敞明亮的单人病房。他将手放到眼前，手指干干净净，但手指上的豁口以及手臂上的淤青提醒着他，之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

顾徽有些痛苦的闭上眼，是啊，他被人囚禁，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被折磨了4年，昨天刚刚被他心爱的女人所救。

还没来得及伤感，他听到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声音，转身看到一个小姑娘正坐在他病床前玩玩具。

注意到他在看她，她一脸开心的站起来，趴到他脸前高兴的说：“爸爸，你醒啦，我去叫妈妈！”

顾徽拉着她的小胳膊：“别，先别叫她，你，你叫我爸爸，你知道我是谁？”

程念笑嘻嘻的说：“我当然知道，我可是第一个认出来你的，向戚戚舅舅说我可是大功臣。”

向戚戚……顾徽努力忽略这三个字，问她：“你叫什么名字？你多大了。”

程念说：“我叫程念，程是程度的程，念是思念的念，我3岁了哦。”说完她有些埋怨的看着向戚戚“我知道爸爸叫顾徽，顾盼生辉的顾，徽州的徽，我很早就知道爸爸了，可爸爸却不知道我吗？”

“是……爸爸的错。”顾徽有些伤感的说。

程念刚想说什么，忽然听到门口妈妈咳了一声，连忙说：“现在认识也不晚……爸爸，我可想你了，你要赶快好起来，幼儿园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有我没有，我想爸爸送我去幼儿园，想吃爸爸做的饭。”

程念的话像是针在一下一下的扎顾徽的心，他的声音略带悲戚的说：“对不起，是爸爸的错，都是爸爸不好。”

程念有些手足无措的看着顾徽，她想了很久才想到怎么说，可怎么这个爸爸看起来更难过了？可这个爸爸看起来不但不高兴，甚至都快哭了，这么下来她岂不是要挨揍。

于是她趴到爸爸的耳边小声的说：“爸爸，你可以笑一笑吗？妈妈说我要是能逗你笑就给我买最好的魔法少女套组！”

顾徽本来还难过，听到女儿可可爱爱的在他耳朵边这么说话，不由得笑了出来，程念“耶！”了一声，跑出去把病房门打开，把程宁拉了进来。

指着床上的顾徽让程宁看，可当顾徽看到程宁的脸，表情立刻凝固在脸上，笑容消失了，程念正在邀功，转头一看，这个爸爸又不笑了，顿时失落的撅起嘴来。

程宁揉了揉程念的头“刚刚我听到了，算你赢，魔法少女套组还会买给你。”

程念这才又开心起来，跑出去找小朋友玩去了。

程宁手中拿着一束洁白的百合花，她一只手托着顾徽从病床上半坐起来，一只手把鲜花递到他手里，看着他只是笑。

顾徽低着头，他不知道程宁会说什么，不知道程宁会怎么样安排他的命运，半响，他终于听到程宁开口说“当初你出事之后，我找了你很久，后来救援船找到了当初失事的那艘船，上面只有几个张氏雇来的杀手的尸体，我就觉得你一定没有死。果然，上天没有让我失望。”

她说完之后问他：“你一点都不好奇吗？你不好奇当初你走之后，京市都发生了什么吗？”

“发生了什么？”顾徽机械的问。

“集团乱成一团，还好有小李和白微微两个人在公司帮我，母亲也出了很多力，我花了很长时间才把公司完全收归在手里。”

程宁笑了起来，“我以前是真的只擅长扩张业务，却不擅长搞内务，实实在在的吃了很多亏，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刚进集团时你帮我挡掉了多少东西。”

顾徽轻声说“那不算什么。”

程宁终于听到顾徽正常和她沟通，开心的晃了晃牵着他的手：“怎么不算什么呢？没有你之后，我废了很大的劲，才算是和那些个元老们打成平手。我还等着你帮我把那些天天扯我后腿的老东西赶出集团呢。”

顾徽勉强笑道：“你不用拿话来哄我，你能出来这么多天还轻松自如，说明你根本不受他们的掣肘。”

程宁调皮的眨眨眼：“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你怎么这么聪明？”

顾徽收起笑容，疲倦地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段时间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你想说吗？”程宁盯着他的眼睛。

顾徽打了个冷颤，说什么，说……他是如何被人殴打虐待，如何像个废物一样，4年都没能逃的出去吗？

程宁坐在病床上将他搂在怀里“没关系，没关系，你不想说就不说。你就当是发生了一场噩梦，和你在船上给我讲的那个故事一样的噩梦，那些都是假的。我才是真的，还有我们的女儿，你都不想像女儿说的那样做饭给她吃吗？我的手艺你是知道的，程念宁愿吃超市买的辅食，都不愿意吃我做的饭。”

顾徽在程宁怀里痛苦的说“我做不到，程宁，我以前就配不上你，以前我能嫁给你已经是上天给我的恩赐，如今我更配不上你，你值得更好的。你以后就……程宁……我们……”

“嘘。”程宁把手指放到他唇前堵住他接下来的话，“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你先把身体养好。”

“我这幅残躯，这条破腿，治不好的。”他绝望的说。

程宁语气笃定的说：“可以治好，你的长期营养不良，一段时间的药补兼食补就能调整过来，你身上的瘀痕4周就能褪下来，伤疤可以做激光手术，你的腿专家会诊方案已经通过了，只需要一次复位手术，就可以完全恢复。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就算治好了他的身体，也治不好他的心，他怎么能用这样破败不堪的躯体去留住程宁的心。

“程宁……”

“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养病，其他东西等你好了之后再说。”程宁下了结论，她太长时间在公司说一不二，语气是不容反驳的强势。

顾徽哽咽了一声，他还想说什么，被闯进来的程念打断。

程念像个小炮弹一样冲进程宁怀里，顾徽都没怎么看清呢，程宁就迅速转身抱住程念，把她抱起来了。程念咯咯直笑，这时她和妈妈的专属游戏。

程宁把女儿塞到顾徽的病床前，说“程念，你在这里陪着爸爸，妈妈去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回来好吗？”她想起什么，道：“对了，你不是说有礼物送给爸爸吗？”

说完程宁出去打电话了，程念坐在病床上，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智能手机给顾徽：“爸爸，这个是我用我的压岁钱给你买的礼物。”

程念看着顾徽神情复杂的接过手机，疑惑的问“你不喜欢这个礼物吗？妈妈说你最需要的就是这个礼物。”

一个可以和外界交流，获取外部信息的工具。

顾徽苦涩道：“不，爸爸很喜欢。”

非常喜欢，非常需要，当把手机攥在手中，他才终于觉得自己重回社会，他仰起头不让眼泪留下，还好是在程念面前，他能够稳住自己的情绪。怪不得程宁要借口出去，让程念把手机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