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食物送上门了。”
阿奎朝着温泉的方向走来,然而待她走到这里之时,却丝毫不见踪迹。她皱起眉头,直到孙府护卫纳闷道:“大人,那边可是有什么东西?”
听闻此声,纳兰长德与裴盛对视一眼。她沉眸,寻思有何可以用来当做兵器解决掉那些护卫。漆黑的山洞里,唯独眸子亮晶晶的。
然而却蓦然听到阿奎走远,她笑吟吟道:“一些杂虫罢了。”
她不甚在意地摇了摇手,随后极其不耐烦坐在岩石旁边翘起二郎腿,朝着孙府护卫道:“把她们放这,你们滚吧。”
孙府护卫拖着胡苌跟胡十三,两人被绑着严严实实。
胡十三面色愤怒地看向阿奎,但嘴里被塞着块布,完全没有办法开口,只能呜呜咽咽。但无需多想,她嘴里吐出来的话定然是问候阿奎祖上十八代。
胡苌亦是被绑着,与先前相比,她看起来颇为颓废,眸里都是红血丝。她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阿奎,似是想要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
然而正当那些孙府护卫走到山洞门口只是,却突然见齐刷刷抽搐起来、口吐白沫。她们额头青筋突起,面色涨红,喉咙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爬。
似是意识到什么,她们朝着阿奎的方向爬来,面目狰狞道:“是你——”
但话还未说完,便都成为一具具躺在地上的死尸。白色的蠕虫爬满护卫们的身体,不过顷刻间便腐烂。
“二殿下,戏看完了,现在可以出来了吧?”
阿奎朝着纳兰长德所在的方向走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笑眯眯道:“我可是为了你,都把那些护卫给清干净了。二殿下还不给我面子吗?”
话虽如此,但是即便纳兰长德不在此,这些护卫也活着走不出这个山洞。
见自己被发现了,纳兰长德也不再遮掩。她不徐不疾地从岩石后头走了出来,瞥见旁边的胡苌跟胡十三的时候,眉头紧皱。
然而阿奎却不满道:“后面的郎君不出来了吗?”
阿奎一身银饰,面上纹着的刺青从耳后根蔓延到锁骨,颇具西疆风格。
她嗅了嗅便知晓这里还有旁人,直到见到裴盛,阿奎才心满意足地舔了舔指尖道:“这凉朝的郎君,长得倒真真是比西疆的好看多了。”
阿奎赤|裸裸的目光打量着裴盛,不禁让裴盛眉头一皱。
然而阿奎却话锋一转道:“不如……你们来给我当蛊人。”
她从袖子里拿出个精致的小木匣子,打开便见到其中有条虫子在蠕动。她笑道:“这蛊虫可是我珍藏的宝贝,有且仅有一条。不过给你们也不算可惜。”
阿奎摸了摸着小木匣子里的蛊虫,她的目光在纳兰长德跟裴盛之间流转。她笑道:“蛊虫只有一条,你们谁来给我当蛊人?我就放另一个人走。”
亲眼看着恩爱的一对,然后分道扬镳,多么值得人欢愉。
不过若是纳兰长德愿意给她当蛊人,那她倒是可以替她好好照顾这位郎君。
见纳兰长德迟迟未有反应,阿奎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她笑眯眯道:“二殿下,你可想好了?若是你不出声,那我便把这蛊虫喂给这位郎君了。”
裴盛默然不语,他侧过头看向纳兰长德,张了张嘴。
但纳兰长德皱着眉头一声不吭。他有些失落地吹了吹眸子,心中却不忍有些讥讽。若是纳兰长德当真想要抛弃他……
正当阿奎想要靠近他,裴盛却感觉自己被纳兰长德猛地拽住往后撤。
随后她抓起一捧土便朝着阿奎脸上撒去,与此同时,突然间胡苌解开捆在身上的绳子,猛地窜至阿奎身后,从身后死死地勒住阿奎的脖子,把她的脸勒得通红。
纳兰长德将裴盛护住身后。眼见着阿奎将要死掉,她冷眼开口道:“胡苌,留个活口。”
然而胡苌却仿佛魔怔了般,仍旧死死地勒住阿奎不放,直至纳兰长德出手制止,她才如梦初醒般瞬间回过神来。
但此时的阿奎已经几近奄奄一息,她恶毒地看向胡苌道:“贱人。”
随后用听不懂的异族欲言噼里啪啦一阵输出,然出风头不过片刻便被胡十三给狠狠地踹了一脚,口吐鲜血。
“殿下。”胡苌看向纳兰长德,半晌蠕动嘴唇轻声道:“胡家……都死光了。”
她撇过头,脸上神情亦是坚毅。然而目光却极其暗淡,与先前截然两人。纳兰长德轻叹声,她拍了拍她的肩膀,亦是默然。
良久,她才道:“节哀。”
前世胡家的结局便是如此,即便纳兰长德重生过后,却也无法更改。
她不由得感到些许无力感。这辈子她不是没想救过胡家人,她答应胡苌可以带她的族人去京城,可是世事无法预料。
活捉阿奎,纳兰长德笑眯眯地看着阿奎,明明充满着正气的笑,却莫名让阿奎感到后背发凉。纳兰长德逼问道:“你背后的黑手是谁?”
然而阿奎却怒极反笑道:“愚蠢的凉朝人,巫祖不会放过你的。”
未待纳兰长德审讯,阿奎恶狠狠地瞪着纳兰长德,用异族语说了几句让她听不懂的话,随后服毒自尽。
纳兰长德皱着眉头,随后她朝着胡苌问道:“她说了什么?”
胡苌自幼生活在西南,或许能听懂这西疆人的话。胡苌面色凝重地思考了甚久,良久才慢慢道:“她说,不久之后你会暴毙身亡。”
听此一言,纳兰长德还未有所反应,裴盛却先面色一黑。他踢了踢已经凉透的阿奎一脚,脸上神情极其不愉悦,他道:“这些蛮夷之人,嘴臭得很。”
纳兰长德嗤笑,然后不在意地轻笑声:“天命在我,由旁人说。”
如果上天当真让她这么早便殉掉,又何必给她重生一次的机会。更何况,子虚乌有的事情,纳兰长德不至于为此而郁郁寡欢。
阿奎已死,但山洞内却隐隐传来阵阵声响。纳兰长德面色凝重,然而胡苌却无所畏惧地走在众人前头,她淡淡道:“殿下,不必惊慌,都是些蛊人罢了。”
众人朝着山洞深处走去,然而让人瞠目结舌的便是,那山洞深处内锁着个巨大的铁笼子,笼子内是数不胜数的蛊人。这些蛊人没有多少意识,见到纳兰长德等人便如同牲畜般狂吠。
然而胡苌却无甚意外之情,先前她受孙千之令采草药,便误入此处。
盐城内的食人鬼谣言不过是孙千跟阿奎的密谋,只是为了更好地捉走盐城内的百姓来做蛊人。那些被吃掉的,在后山丢失的人……全都在此落入阿奎手中。
这些蛊人,原先也是百姓,只是现在变成了这些不伦不类的怪物。
大部分无甚意识,但亦有些许尚存着人性的……如胡十一,又如双双。
纳兰长德眯了眯眸子,相比这些蛊人,她的注意力却意外地放到了那些被布遮盖起来的箱子上。她猛地扯开那块黑布,然后打开箱子,却见是满目刺眼的——
黄金。
与先前她在大殿内见到的相差无几。纳兰长德眉头微皱。她的视线落在那些黄金上,恰好那里有只机关雀。
而此时的孙千则被关在大牢里,魏闲朝着她狠狠泼来一盆冷水。
无数骇人的刑具摆在旁边,脾气向来甚好的魏闲此番却面色难看。她审视地目光看向孙千,嘴角带着抹阴狠的笑:“孙千,你背后的主子怎么没来救你?”
“我瞧你也不过是条狗而已。”魏闲拿起被烧得极其之滚烫的烙铁,然后直直地怼在孙千的脸上。孙千脸上登时被烫出了个奴字。
但孙千此刻却极其安静,她攥紧拳头丝毫不语,极其之能隐忍。
直至纳兰长德将双双带至她的跟前。
纳兰长德瞥了魏闲一眼,冷冷道:“我尚未下令,你竟敢对孙千动手?魏闲你胆子也越来越大了。”
魏闲随京兵来此,纳兰长德不在,审讯的工作自然落到了她的头上。见到纳兰长德,她霎时收起先前那副阴冷的笑,反而和善地笑眯眯望向纳兰长德。
魏闲一副狗腿模样:“殿下,我这不是先替你训一训,免得狗咬人。”
纳兰长德轻哼声,但此时也不是数落魏闲之时。
见到双双,孙千脸色骤变。纳兰长德轻轻点头道:“双双我给你带来了。不过……我有个要求,我问你答。”
她看向孙千,却极其之笃定。
正如她所料,原本如死尸般的孙千,此刻却微微抬起头,看向纳兰长德。但她却坚持要让双双跟她关在铁牢内。
她颔首,魏闲便料定般将双双放了进去。见到双双饿得磨牙齿,孙千登时亮出自己的手臂放到双双跟前。双双却极其熟练地咬了下去,然后撕扯开,啃食。
如此血淋淋的场景,魏闲不忍直视地移开眸子。
纳兰长德却还是直直地看向孙千,问道:“何府内的黄金,是你所为?”
孙千点点头。
“为何要陷害何满?”纳兰长德追问道。
孙千却皱着眉头,此刻的孙千意识已经有些朦胧。她搂着双双,任由双双啃食着她。半晌后她低沉着声音道:“是阁主……”
后续无论纳兰长德再如何逼问,孙千都不再回应。她只是极其慈爱地看着双双,浓郁的血腥味充斥着整间牢房。
纳兰长德皱着眉头,随后便转头离开牢房。她在牢房外停留甚久,时间辗转,直至牢房内的劳吏捂着鼻子一脸恐慌地朝着纳兰长德奏报:“吃……吃光了。”
纳兰长德却不甚意外地点点头,下令道:“烧了吧。”
她亲眼看着那些火以极其快的速度燃起,不过是片刻火舌便将整个牢房给烧得干干净净。胡苌说得也未尝是真的,或许这盐城的食人鬼当真存在。
只是……有些东西,最后还是被烧掉得好。
而除了孙千之外,纳兰长德还需处理黎虔一事。
黎虔或者说是先前的船妇,她笑着看向纳兰长德,语气带着些许随意:“没想到殿下跳下悬崖还能如此生龙活虎,可敬可敬。”
纳兰长德未搭理她。她已经知晓黎虔便是先前那蒙面黑衣人,她看着手里的卷宗,头也不抬地道:“五年前仁安下令,兵部侍郎黎虔被斩首,黎家上下百口人流放西南蛮夷之地。”
她声音淡淡,甚至无甚情绪。
但话音刚落,她的视线便如同一道刀子般,直直地射向黎虔。她的语气蓦然加重道:“黎虔,为何你还活着?”
仁安已经下令要处死的人,此刻却仍旧活在世上,甚至还在她的跟前。
黎虔遭到质问,但脸上的神情却仍旧不变。她仍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不紧不慢地坐在纳兰长德跟前,全是伤疤的脸看起来极其的狰狞。
但她却无甚在乎地耸耸肩:“划花了脸,找了具死尸做替罪羊,然后逃亡至此。怎么,二殿下,你要治我的罪吗?”话虽如此,但她却没有任何惶恐之情。
或许正是因为死过一次的人,所以她才无所顾忌。
纳兰长德却不关心这般,她只是将手里的卷宗递给黎虔,语气不紧不慢道:“我不想去治你的罪,若是你愿意,我可以让你取代孙千之职。”
她看向黎虔道:“不过,我想知晓,当年薛成良一案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霎时,黎虔沉默了起来。
她收起先前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有些狐疑地看向纳兰长德。见纳兰长德目光逼着她,却极其清明,半晌她才缓缓道:“薛大人……是清白的。”
何璟年正在门外,他本想来看看殿下,却意外见到纳兰长德正与黎虔商议。
他浑身僵硬,不知在门外多久。直至黎虔推开门,碰巧撞见正欲推开门的他,两人对视,都能从彼此眼中看到错愕。
僵持片刻,黎虔才开口道:“璟年,对不起。”
她低着头,声音沙哑。为了苟活下来,黎虔不仅划伤了自己的脸,甚至还将自己的嗓子给毒哑了。她不是不想死,只是在还未证明薛大人清白之前,她还不能死掉。
然而嘴角挂着笑的模样,却与多年前相差无几。仍旧是那位京城骄纵女君。
张扬纵马,年少有为。
想当年黎虔亦称得上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貌绝女君,亦是无数郎君心中的梦中情人。而当年的何璟年与黎虔,是良配,是无数人口中称赞的佳偶。
只是这岁月划过的痕迹,如同那张脸般,再也回不去。
何璟年抿着唇,似是在挣扎甚久,他轻声道:“黎虔,别来无恙。”
黎虔依旧不在意地收回目光,良久她才点点头道:“二殿下是个良配,璟年,你眼光不错。”此话不比先前的懒散,反而极其之郑重。
若是说还未划破脸,流落盐城之时,黎虔还抱有些许与何璟年结成良缘的希望。那此刻的她则是由衷地希望何璟年能够幸福,而纳兰长德此人,恰好他喜欢,恰好她觉得不错。
何璟年微微颔首,他唇角微弯,难得露出些许笑意。
他道:“多谢。”
黎虔亦是颔首:“日后有缘再见。”
两人便就此别过。正如五年前那场京城闹得人尽皆知的婚礼,亦如五年前黎虔知晓薛成良惨死,薛家被株连九族之时,黎虔毫不犹豫的悔婚。
当时黎虔正是薛成良的门生,薛家倒台,黎家危在旦夕。亦是如黎虔所料,她命不久矣。她亦无能为力护住何璟年,便只能出那当众羞辱之策。
只为与何家、何璟年划清界限,来护住他周全。
若是再给她一次机会,或许她还是会如此选择吧。
当真会如此选择?黎虔说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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