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云锦?
薛云锦找她作甚?
纳兰长德倒是回忆起先前她与这位薛状元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但也仅仅只有一面之缘罢了。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薛云锦找她有何贵干。
纳兰长德瞥了眼跟前的裴盛,她与裴盛不过咫尺,她甚至能清晰地看清裴盛如蝶翼的睫毛。而此时的裴盛则低下头,不愿直视她的眼睛。
纳兰长德挑了挑眉,见裴盛这幅模样,她突然升起抹兴致。但她脸上仍旧是不冷不热的神情,似乎是存了心思想要逗裴盛。
她似笑非笑道:“裴君亲够了吗?能起来了吧?”
裴盛原本还能佯装矜持郎君模样,或许刚才他只是一时上头,头脑迷糊才会不顾礼义廉耻。然而现在他却因为纳兰长德的话,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突然意识到现在自己跟纳兰长德的姿势极其尴尬。而周围则是魏闲和昌平王府的家仆,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们,饶是裴盛也难免觉得有些许不自然。
“……”裴盛瞪了她一眼,随后撇过头去,耳根却红透了。
然而半晌后他干脆破罐子破摔,趁着纳兰长德愕然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纳兰长德脸上又亲了一口。
作罢他才以主人之姿扫了眼魏闲跟余下的奴才们,微抬下巴,示意主权道:“看什么看?这点眼力见都没有吗?”
听到裴盛的话,众人纷纷低下头。
魏闲心中嘟囔:这怕是扰了裴君的兴致,恼羞成怒了啊。
裴盛轻哼声,也没再追究。谣言难止,但裴盛也不想让谣言就此止住。纳兰长德就算现在不娶他,他也绝对不能让旁人有可乘之机。
哪怕是以他的名声为代价。
“下去吧。”纳兰长德皱了皱眉,她没想到裴盛会这般无所顾忌。她思忖片刻,接着朝奴才们吩咐道:“今日之事,不许透露一个字。”
她是女君,无论裴盛主动亲她还是她主动亲裴盛,于她而言不过会落得个风流倜傥的名声罢了。但于裴盛不行,更何况裴盛跟纳兰云鸣还有婚约。
见事情落幕,纳兰长德正欲起身离去的时候,却突然被裴盛给唤住了。裴盛难得认真,他琥珀色的眸子突然变得纯粹起来,他的语气也从先前的胡搅蛮缠和傲慢,变得郑重起来。
“我的话,还望二殿下好好考虑。”
纳兰长德不明所以然,她蹙眉下意识问道:“何话?”
“娶我。”
天色晦暗,阴云忽然遮住日光。
雷声轰鸣,似乎是大雨将倾。
纳兰长德没有说话,周遭陷入一片死寂。她蓦然觉得这辈子的裴盛,跟上辈子的裴盛有些相似。几曾何时,他也是这般固执和执拗。
但若是她再不明确些拒绝,裴盛或许还会不止不休。
她垂眸,半晌后蓦然笑了笑。
随后她神情淡淡地看向裴盛,话中却带着些许深意:“裴盛,你觉得我会甘心,百年之后世人皆称谓,昌平帝不过是借助夫家之力才登上皇位的吗?”
纳兰长德没有正面回答,她只是敛了敛外袍,正衣襟。
而裴盛却呆愣在原地,直至纳兰长德起身离开他才回过神来。
纳兰长德仍旧是秉持着三不原则,但却不知为何,最后与裴盛擦肩而过之时,她还是忍不住为裴盛道了句温言。或许只是嘘寒问暖罢。
“天气渐冷,裴君莫要忘了添衣。”
纳兰长德来到前堂的时候,薛云锦与谢椿正一左一右如同两护法般坐在侧位。谢椿正准备朝纳兰长德行礼,却余光瞥见薛云锦还愣坐着。
薛云锦此时换了一身青衣,但浑身孤傲清冷的气质却丝毫未变。她垂眸微怔,直到半晌后谢椿拽了拽她的衣袖,她才回过神来朝着纳兰长德行礼罢。
“二殿下,别来无恙。”
纳兰长德点头,她的视线仔仔细细地打量着谢椿和薛云锦。薛云锦她有些眼生,但是谢椿她倒是熟悉。
谢椿,礼官谢成涟独女,殿试探花,才貌双全,风流倜傥。她哪怕在宫中,也没少听到谢椿的春闺流言。眼下一看,确实称得上是京城女君中的佼佼者。
然而视线移至眼前的薛云锦,纳兰长德眉头微蹙。
薛云锦一身青衣,极素。但腰间别着的玉吊坠却吸引了纳兰长德的注意力,极透的青玉被雕刻成麒麟模样,栩栩如生。
纳兰长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随后道:“薛大人腰间是玉獬豸?”
虽然是疑问,但语气却很肯定。
似乎是察觉纳兰长德的视线,薛云锦侧了侧身子,似乎是想要遮挡住纳兰长德的视线。半晌后她应道:“殿下好眼力。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
纳兰长德笑而不语,半晌后才道:“薛大人找我何事?”
獬豸乃古话之物,体形似麒麟,懂人言知人性,识善恶忠奸。将此青环玉獬豸佩在身上,并且如此珍重,看来这薛云锦倒是不简单。
纳兰长德先前对薛云锦的身世依稀有听闻。青州孤儿,无父无母,却能凭一己之力金榜题名至状元。若说这仅仅是因为此人天赋异禀,那恐怕也不见得。
薛云锦听罢抿了抿唇,直到魏闲忍不住插嘴道:“薛大人不必担忧,殿下向来心善,若是你有何所求,尽管说便是。殿下,你说是吧?”
瞧见魏闲朝她挤眉弄眼的神情,纳兰长德嘴角微抽,但还是点了点头。虽然不知薛云锦此番何意,但若是能与此人交好亦无坏处。
甚久后薛云锦才道:“殿下,今日京郊有游船宴,殿下可来赴宴?”
纳兰长德还未来得及回复,谢椿便忍不住将视线投向薛云锦。她怎么不知道京郊有什么游船宴?更何况,她薛云锦不是自称清高,怎么现在开始巴结起纳兰长德了?
谢椿腹诽,但却还是未揭穿薛云锦。
而纳兰长德思索片刻,点点头:“允。”
薛云锦跟谢椿刚离开昌平王府,谢椿便忍不住质问薛云锦。
她语气讥讽又带着些许不屑道:“薛云锦,你口口声声说为民为官,怎么现在为了巴结二殿下,甚至宁愿犯口戒杜撰所谓的游船宴?”
谢椿哪怕明面上与薛云锦交好,但是谁又愿意天天面对身份地位不如自己,却又偏生天赋比自己好的人呢?
“谢椿,你逾距了。”
薛云锦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此刻的她与先前几乎是截然两人模样。任凭谢椿气得直跺脚,她也只是面无表情道:“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谢椿听罢,骤然冷笑:“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然而昌平王府这边,纳兰长德正低头品酒。虽然先前薛云锦未说明,但她却始终觉得,此人或许有话想对她说。或许是迫于形势不便开口,但她此行目的绝非简简单单的游船宴。
纳兰长德前世与薛云锦相交较少,偶而春日宴见过一面。上辈子还未等到她登基,薛云锦便辞官离宫不知去何处。所以此时此刻她也捉摸不透薛云锦之意。
但这游船宴,她是要去的。
纳兰长德突然间想起裴盛,刚才她已经让奴仆送裴盛回裴府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的心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她瞥了眼魏闲,然而未待多久便听到昌平王府门外传来阵阵马车声,再一抬头便看见原本应该待在宫中的绿湫趾高气扬地大跨步走进昌平王府。
纳兰长德跟魏闲面面相觑。绿湫乃仁安身边亲信,按理来说她此时此刻应该在宫中,现在蓦然出宫并且来昌平王府,实在是没道理。
纳兰长德的眼皮跳了跳。
左眼皮跳财,右眼皮跳灾。也不知道当下是个怎么回事。
只见绿湫拿着圣旨走进来,先是扫视了周遭,然后笑眯眯地朝着纳兰长德道:“大喜、大喜啊!老奴恭贺昌平王殿下喜迎郎君。”
喜迎郎君?
纳兰长德不明所以然,但却敏锐地抓住了绿湫话中重点。她皱着眉头反问道:“我何来的喜迎郎君?”
绿湫乐呵呵道:“自然是您跟裴家郎君。”
纳兰长德前不久才明确拒绝裴盛,自然不可能是与裴盛。但绿湫持圣旨至此,不像是为了戏弄她。
她刚想开口反问,便见绿湫双臂持圣旨展开,脸上如同笑得仿佛是老菊花:“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二皇女纳兰长德逢冠礼,当择贤子与配。”
“兹闻丞相裴盛苏长子裴衍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与二皇女堪称天造地设,朕躬闻之甚悦。为成佳人之美,特将裴衍许配给二皇女纳兰长德。不日后将择良辰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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