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疼爱太女人尽皆知,哪怕现在为他撑腰罚太女站了一时半晌,可做母亲的,心中到底还是舍不得女儿受苦受累的。
齐知贤不是傻子,他懂什么是见好就收。皇家敬重他祖母,令伍昭在人前给足了他颜面,却难保此事日后不会成为他恃宠而骄的把柄,所以他一寻到恰当时机,便立刻求太女入席。
更何况,他也是真的舍不得伍昭罚站。
“齐家孩子有心,”皇帝果然高兴,皇后也欣然应允,“那昭儿便坐下吧。”
早有侍从搬来另一把椅子。这地方本来只设了一人座,现在多坐了一位,太女便和齐知贤挤到了一个席位上,二人相距极近,亲密非常。
伍昭依然握着齐知贤的手,贴在他耳边小声道:
“我最近忙昏头啦,你想怎么罚都好。”
齐知贤的耳朵被她喷出来的鼻息弄得红透,同样小声:
“……陛下不是已经罚过了吗,殿下知道我没生气。”
二人耳鬓厮磨,看起来感情甚笃,愈发衬托得身旁李亦霜格格不入,对面云炀燕更是被这场面气得连踩亲姐好几脚。
太女的酒令作完,宴席正热闹。
楚贵君本存了要为二皇女选夫的心,眼下陛下也到场,他顺势道:
“太女与齐家公子伉俪情深,皇后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让臣妾好生羡慕。”
皇帝闻言,看了看楚贵君身边的二皇女,也感叹道:
“黎儿只比昭儿小一岁,也该相看了,可与你姐姐一样,也有想娶的公子?”
伍黎沉默了一下,这个还真没有。
不同于伍昭天生爱钻脂粉堆,二皇女对男色似乎从来没什么兴趣,她日常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几乎全在想到底怎样才能骑到伍昭头上!
皇帝都不用她回答,就知道这个成天只顾着和她皇姐攀比的女儿是个没开窍的,她无奈扶额,只得安抚楚贵君:
“罢了,黎儿晚熟,再长几年也不要紧。”
楚贵君本想争取直接让皇帝给二皇女指一位家世高的,现在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作罢。
然而在座京中贵眷想要争做皇女夫的人可不少,立刻就有胆大的借此机会提出要展示才艺、为宫宴助兴,期望能得二皇女另眼相看。
皇帝本就是来凑热闹,有妙龄男子献艺当然说好。
齐知贤轻笑出声:
“殿下这点倒是同陛下很像呢。”
“哈,”心领神会的伍昭详怒,压低了声音咬他耳朵:“你说我跟母皇一样好色?”
“岂敢、岂敢……!”齐知贤连忙赔罪,却被伍昭一把掐住腰上痒肉,顿时笑得倒进对方怀里。
齐知贤甚少有这样喜怒形于色的开怀时候,伍昭温香软玉在怀,心中本又对他有愧,一时竟把心心念念好几天的云家公子抛到了脑后。
台前歌舞尽欢,写字、作画、抚琴的也有。各家公子铆足了劲想要博得皇女欢心,伍昭却没心思再看了。
她未婚夫的腰手感实在很好。说起来,出于对太傅和齐知贤的尊重,伍昭与他私下独处时,一向发乎情止乎礼,做过最出格的举动也就是吻吻额头。
她倒突然有些想知道,齐知贤这样循规蹈矩的板正性子,到榻上可也会说那些求饶的浑话吗?
伍昭愈发心不在焉。始终跟在一旁服侍的赤琏立刻心领神会,上前道:
“殿下,到了该上药的时辰了。”
——她身体康健,根本没什么药需要按时上。不过赤琏伺候她数年,一句话的语气就能知道对方心里是不是在想“那件事”。
伍昭笑着点点头,拍了拍怀中人的手:
“我去去就来。”
齐知贤担忧:
“什么药?”
伍昭张口就来:
“前段时间治水,在浅河瘫里泡久了,疗养关节的药。”
东宫路远,伍昭来时是坐轿的,这会儿也懒得走回去,打算寻一僻静无人的宫殿,泻完火便回席。
她正与赤琏调笑着走到一半,本该无人的拐角却突然被一道挡住了去路。
“……皇姐。”那人垂着头叫她。
伍昭吓了一跳,她还当这阴恻恻的声音是谁!能叫她皇姐的无非三人:伍黎向来阴阳怪气,而永淳年幼嘴甜,剩下一个,无非那位与众姐妹兄弟都不算相熟的二皇子了。
她背着众人离席偷欢,本就心虚,被吓到也只能和颜悦色:
“原来是永平啊,方才还见你在宴上,怎么倒跑我前头去了,身边也没带个人?”
“皇姐,”二皇子却不答她话,又叫了她一遍,依旧低着头:
“我有事想单独和你说。”
“……好。”伍昭有些疑惑,不过没太往心里去,只当他是被人欺负了,来找长姐求助。
二皇子是个娘不疼爹不爱的。听宫人不知真假的闲话说:母皇怀他的时候连逢天灾,久旱接着暴雨。司天监觉得这孩子不太吉利,母皇也嫌他有些晦气,生下来之后,便扔给了一个上了年纪还没孩子的低位分侍君养着,一年到头见不到几面。
宫中奴才见风使舵难免,看二皇子没人撑腰,克扣他份例和吃食的事在小时候常有。
还是某年冬天,伍昭在宫中闲逛,路过一处清冷宫殿,明明住着人,却连洒扫宫人也寥寥无几。问过之后才得知是二皇子的住处。数九寒冬,二皇子却连烧火的炭都没有,单薄身子在寒风中冻得瑟瑟发抖,见她来了,只能张开被冻得发紫的嘴唇怯生生喊一声“姐姐……”
伍昭当即大发雷霆,整顿阖宫上下,砍了十几个没规矩的奴才,给二皇子和另外几个受了欺辱的侍君重新添置过冬的炭火、被褥,这事才算平息。
经此一事,宫中恶奴欺主之事再不复发,而其余姊妹兄弟也不是会暗地里欺负人的性格,伍昭想不到二皇子还会受什么委屈。
但永平孤僻性格已经形成,爱自己一个人坐着,心里又总会想很多。男孩子家心思敏感,伍昭觉得兴许伍黎或永淳两个被人宠大的说话不顾及,无心刺痛他也是有的。
她向来很宠妹妹弟弟,此时见二皇子硬邦邦求她一定要单独与自己说话,便顺从地挥手让赤琏守在原地,自己跟着二皇子往前走,来到了一处被巨大假山遮挡、四面挂着垂帘的亭子里。
“好啦,这里没有旁人,”伍昭温柔道:“可是受了什么委屈,尽数说与皇姐听罢?”
二皇子依旧垂头沉默着,两手扯着自己上衣下摆,看上去十分紧张。
伍昭看出他拘束,便随意地坐了下来,闲聊道:
“说起来,我好久没见到永平,永平似乎长高不少……”
“皇姐。”二皇子突然抬起头打断她,怯懦声音变得坚定,目光如炬直勾勾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你是想找男子行房事对吧?”
“……!”
伍昭瞳孔地震,心中惊骇无比!
她从没想过文静内敛的二皇子嘴里会说出这种话来!就连、就连伍黎那叛逆丫头都没说过呢!
“找我可以吗?”
不等她消化接受这个事实,二皇子又一次语出惊人:
“我也是男子,我长大了,赤琏会做的我也会。”
“你……”伍昭惊极、气极,一时间不知道该骂哪一句。
“你怎么会的?谁教你的!”最后,她重点还是落在了自家弟弟的贞洁身上,倘若哪位宫女胆敢引诱未经人事的皇子行不轨之事,伍昭一定砍了她九族的脑袋!
“没……!”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二皇子重新变得慌乱,他像是生怕伍昭误会,连忙解释:
“没人教我!我、我看书自己学的,我从来没和别人做过那种事!”
说完,又像怕伍昭不信似的,他上前两步,用力抓紧了伍昭的手,呼吸急促道:
“皇姐,我喜欢你!是女男之情的那种喜欢!”
“……”
伍昭一阵头疼。她还没理清楚事情怎么发展成了这样,二皇子看起来却要急哭了。
伍昭尝试安抚:
“你先别急……等一下,等皇姐缓缓……”
此刻她务必庆幸自己提前坐了下来,若是站着听到这个晴天霹雳,只怕会当场脚软摔倒。
二皇子也不知道看了哪来的邪书,伍昭越是回避,他就越心急。慌乱之下,竟猝不及防弯腰捧起伍昭的脸,低头亲了上去!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亭子间响起。伍昭忍无可忍,抬手扇了这不知是非的亲弟弟一巴掌。
“现在可冷静了?”
“……”
二皇子默不作声,又过了一会儿,竟有大颗大颗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永平被她打哭了!
伍昭愈发无奈,但到底是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此时也只能耐着性子哄。
“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得不少……我问你,圣贤书读过没有?”
男子无才便是德,但皇帝的儿子岂能大字不识一个,几位皇子也是上过书房的。
“……读过。”二皇子抽泣着回答。
“好,”伍昭忍着脾气:“七年,女男如何?”
“不同席,不共食。”
“你如今几岁了?”
“十三……”二皇子的声音更弱。
“胡闹!”伍昭厉声道:
“身为闺阁男子,当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身为皇室子弟,当礼义居洁、耳无涂听、目无邪视、出无冶容!
“身为人之姊妹,当贤淑谦顺、专心正色、上敬母姐、下爱父弟!”
她越说越来气,望着二皇子逐渐低下去的头,严词质问道:
“你哪一点做到了?!”
审核别毙我,是伪骨,后面要讲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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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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