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少年·失踪少年(6)

桃玄因为那男子的异常,有一些犹豫,进与不进,还需从长计议。

天舜却不知道桃玄因为他在犹豫,提着剑便要追着那男子进洞去。

“天舜!”桃玄喊了一声。

天舜停下脚步,转头看她,脸上净是疑惑。

“桂儿在里面,你不打算救他了?”天舜正色问着,她在迟钝个什么劲儿呀。

桃玄调整了调整自己的心绪,他说的没错,桂儿和那些凡间的少年等着他们去救,只是,若是洞里藏着的妖物会对他不利,她真的能做到置之不理吗?

“你跟在我后面,我先进去。”桃玄严肃着声音说,她并不希望他有任何闪失。

“啊?”天舜只说了一个字,桃玄已经闪过他身边先进去了。

此刻,洞口的罡气已经消散了。

天舜看了看幽深黑暗的洞内,咬了牙,紧跟着也进去了。

洞内有流水的声音,石壁上还有藤蔓崎岖倒吊着生长着。

那翠绿的藤蔓上还长着细小的花苞,花苞还没有打开,粉紫的颜色,既神秘还透着一些诡异。

洞内流动着一股淡淡地水汽,水无色无味,但这水汽中还带了一丝丝甜腻的味道。

越往里走,石洞越变得狭长。

洞那边似乎有亮光,不明显,只是星星点点的。

“来者止步,若是再往前,休怪我不客气。”一声悠长,醇厚的男声倏然响起。

这声音让桃玄也是一阵,若不是她运了内气,只怕就会被这绵长之音震出内伤。

她转头看天舜,就怕他有闪失,但让她意外的是天舜却毫发无损。

天舜正在查探那声音的来处,感觉到桃玄的目光,转头看来,从那细微的光线里,他看到她唇角有一些颜色。

“你怎么了?”天舜也有些紧张,他们深入洞内,他才发现这洞还真是深不可测。

桃玄定了定神,摇头说:“没事!”她镇定的擦了下唇角。

看起来,这洞内的无论是什么,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那走吧,前边有光的地方,肯定有人,或者妖。”天舜的目光晃动了下,随即若无其事的说。

桃玄点了点头,率先转身。

“你自己小心一些!”

桃玄以为天舜并不在意自己的,哪里想到,她刚转身就听到了天舜的嘱咐。

“嗯!你也要跟紧我!”她答应了一声,原本紧抿的唇角稍稍翘了翘。

洞的宽度从两个人走都绰绰有余,到现在一个人通过都有些困难。

桃玄试图用自己的法力打开一些石洞的面积,但试了几次,都铩羽而归。

最后,两个人只能侧着身子走过去。

经过一段狭窄的石道,两个人终于走进了一片开阔的地方。先前那个威胁的声音也没有再出现,天舜觉得那声音只是在吓唬他们罢了。

等发现那道石门的时候,又过了一刻钟。

石门的样子如同一滴水珠,上面一个尖尖儿,下面是个椭圆形。

桃玄双手平放于胸前,默念咒语。

又过了一会儿,石门竟然缓缓开启。

天舜双眼大张,难免对桃玄升出仰慕之意。

桃玄转身让他进去时,发现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这就是普通的启物咒,你没学过?”他的样子真是太可爱了。

天舜回过神,脸上一红,支吾了声,才理直气壮的说:“我又不打算偷偷摸摸干什么,学那个干什么。”

说完,似是为了掩饰刚才的失态,他大步进了那门内。

桃玄笑着摇了摇头,也走了进去。

洞门在他们进去后,缓缓合上。

就在门合上的一瞬间,一道白色雾气随之而入。

门内,一股血腥之气直扑过来。

桃玄忽地收缩瞳孔,那血腥气中透着一股木性植物的味道。

而入目的就是那宽大床上的人,洞内除了如木偶般的几个少年外,就是床上的“人”,说是人,可能已经有些晚了。

床上的男子,衣物大开,头发散乱的遮在脸上,□□暴露在外,已经是一片泥泞。

他身上还有血迹,脖子上也有几道如牙印般的痕迹。

“桂……桂儿……”天舜看到此情此景,声音颤抖着,若不是桃玄扶了他一把,他此时会是瘫在地上。

他还记得那男子笑颜如花的模样,他也记得那男子跟他说,不许他抢桃玄时的霸道。

可是,谁来告诉他,为什么,为什么那男子竟会受到此等……此等的遭遇。

天舜来到床边,床上的凌乱,让他心如同被刀刺般疼痛。

他看到桂儿有了性别,只是那里被折磨的血肉模糊,桂儿的腿被折在双胯边,床单上一片血迹。

桂儿的脸被头发遮住,天舜颤抖着手将乱发拨开。

桂儿的眼睛睁着,似乎是到死都不瞑目,他的脸是一片惨白的,嘴唇已经红肿的变了形。

天舜别开眼,他擦了擦眼泪。

他拿了旁边的床单给桂儿擦了擦,又从地上捡起了裤子,帮桂儿穿好了衣服。

桃玄才走过来,她看着睁着眼睛的桂儿,心中也是大恸。

这个她当作弟弟的男子,就这样死在了这里。

是她的错,若不是她,他不会跑到桃园范围以外。也不会被人弄成了这个样子,是她……

“不……不对……”桃玄忽然回过神来,她拉住天舜往后退去。

天舜心里正难过,却被她拉着往后退去。

“怎么回事?”就在两人退开的瞬间,床铺连同桂儿都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地动山摇。

“桂儿是树精,他的精魄很纯,就算这成形的身子死了,他的精魄也不会被人轻易灭掉。我刚才走近,没有感觉到他的精魄气息。”桃玄边拉着天舜往外退,边解释。

天舜有些吃惊,那刚才那些都只是幻觉?

却原来他们被引到了幻境中,那,该高兴吧,那不是真的桂儿。

这么一想,天舜的精神又重新提了起来。

“一会儿躲在我身后,不准逞能。”桃玄吩咐天舜。

天舜撇了撇嘴,她当他是什么呀?惹祸精么。

桃玄闭了眼睛,运行全身的精气,睁眼时,她的眼中闪着粉色光芒,她喊了声:“开!”

粉光闪过,门被破了个洞,一切幻象都消失了。此时哪里还有什么洞,什么门,这里只是一座桃林。

就如同桃园一般,四周弥漫着桃花的香味。

“闭气!”桃玄对天舜吩咐。

她自己则是打量着四周,这些树与桃园中的桃树很像,也难怪,那水妖在桃园潜伏了那么久,熟悉桃园也不意外。

“水妖!你出来!我知道你这里有个堕神,若是不希望他消失,那么,你最好来见我。”

桃玄喊道,树林里回荡着她的声音。

树林里并没有阳光,唯有几只萤火虫散发着几点光亮。

“哈哈哈--”大笑声刺入树林,如水的光点丝丝缕缕地照进树林里。

一道光影倏然进入树林,那桃树让出了一条路来。

光影逐渐清晰,是一个人,不,准确的说是两个。

光影形成的人抱着一个人,那光影形成的人头发散着在身后,飞飞扬扬,她只系了一条抹额。

她怀里的人,在她越走越近之后,才看清楚正是桂儿。

桂儿被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色的长袍将他修长的身子勾勒的完美无暇。

他的长发也以同色系抹额系着,他闭着眼睛,头脸靠在那女人的肩上。

他似乎做着什么美梦,脸上露出一丝甜美的微笑。

“你是水妖?”桃玄问道,从女人出现起,她就感觉到一股类似于神族的气息。只是那气息若隐若现,并不明显,若说是水妖身上的,不如说是别人刻意在她身上施了法,让她被人误认为是神一族。

“妖?哈,若我是妖,你又是什么?”女人冷冷一笑,似乎并不把桃玄放在眼里。

“我自然也是妖,只不过我不以害人为自己的乐趣罢了。”桃玄眯着眼睛,研究着这面前的女人。

她长的的确不错,面容俊秀,亦正亦邪的面貌,让人难以猜测她究竟是何属性。

只是她眼中隐隐泛出的红光,让桃玄确定这水妖必定体内有毒性未除,也可以说是中了什么咒术,让她不得彻底解脱。

“害人?我何曾害过人,倒是人总以为我是妖,总想除之而后快。我不想伤人,害人,人却想要害我。你们是来找他的吧?可惜,你们来晚了。他已是我的人,他身上有我的印记了,日后,他便是我水澜的夫君,我孩儿的父亲。”水澜说着,手轻抚着桂儿的腹部。

桃玄和天舜都十分意外,没想到水妖动作会这么快。

“你这么做,有想过他吗?”当桃玄看到水澜身后的那道虚影时,她忽然心中一动,试探的一问。

水澜皱了眉头,却没有转头。

“他一直就在你身边,说是保护你也好,说是跟着你也好。我想,他应该就是那个堕神,你身上神族的气息就是来自于他。”桃玄继续试探着说。

这一次水澜忍不住还是转身看了过去,在她转身之际,那道虚虚的影子变得实在了起来。

那是个男子,一身水蓝衣袍,正是桃玄和天舜在洞外见到的那个男子。

看到他,水澜身子一颤。

这,这个人,这个人正是她脑中出现的那个人,她忘记了他是谁,他叫什么,可是,却在她脑子里深深的留下了印记。

“你……”

男子微微笑了笑,轻声开口说:“水师!”

就是这个人,这个人……

水澜只觉得脑子似乎是要炸开了,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手中抱着的桂儿差点摔在地上,倒是那男子手轻轻一挥,桂儿便浮在了空中。

桃玄趁机上前,将桂儿抱了过来。

水澜跪在地上,似乎很痛苦。

那男子不忍心她这么痛苦,上前,以指尖点住她的额头。

那平缓的如水般可以平复人心的清凉感,缓缓进入水澜的脑中,那画面如此清晰。

庄严的大殿上。

男子以宝簪挽住长发,长袍加身,将他挺拔的身姿衬托的格外修长。

他面目如水般干净,修眉长目,自有一番风情。

他右手是抬着的,仔细看,他臂弯中有一个襁褓,襁褓中静美的婴儿沉沉安睡,此间一切似乎都与他无关。

“长上,是我辜负于你,可这孩子无罪。我自愿领罚便是!”男子朗朗说道,人也跪了下来。

“不!不要跪……不要……明染……不要……”水澜看到男子下跪,心中悲痛万分,口中忽然断断续续地喊道。

而眼前男子听到她喊的那声“明染”,脸上出现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

水澜脑中的画面还在继续,那抱着婴孩的男子跪了下来。

一声低沉地女声忽然出现,那声音中带了些叹息:“明染呐,明染,我当初与你母族联姻的确是看中了你们神族的力量,可是,你怎会不知我是因为爱你呀……”

跪在地上的男子身子一震,却又跪的笔直。

“长上,小神自知不配再做长上神君,自愿领罚。”他说的十分坚定,似是一点余地都不肯留。

那被称作长上的人沉吟片刻,复又说道:“明染,我再说一次,只要你肯将你怀中孽子除去,我便既往不咎,你还是我殿内当家神君。”

男子明染磕下头去,再次说道:“小神自愿领罚,只求长上饶过我的孩儿。”

他这一磕,似是触怒了那长上,一阵雷电闪过。

男子一身狼狈,却还是把怀中孩儿护住了。

“罢了,罢了,你竟然如此执迷不悟,我成全你便是。你也不必着急,我已经将那水师召来,既然你们如此相爱,便一同领罚吧。”那长上的声音再次响起,似乎是气愤过了头,反而冷静了下来。

明染匍匐于地的动作一僵,却没有起来。

不多会儿,被人拖进来的水师被扔在殿中。

明染抬起身子,看到自己的情人的模样,眼中泪水打转,却没有落下来。

“明染!”水师看到明染,又看到他怀里的孩儿。她脸上一喜,但看到明染脸上的表情,她慌了。

“明染!明染!”她想要爬过去,终究没能成功,她被人拉开。

“明染,让我饶过你的孩儿也可。我对你的处罚便是你将堕入凡界,纵然能与这水师相见,也无法团圆。水师,我对你的处罚便是堕入凡界为妖,再无法记起明染。”长上做出了她认为最严厉的处罚。

她衣袖一挥,还不等水师和明染道别,人便往凡界而去。

而明染怀中的孩儿从明染怀中脱出,也直直往凡界而去。

“不--孩子--”水澜脑中回荡着明染的喊声。

“不--”她猛地张开眼睛,大喊了一声。

“你想起来了吗?”男子脸上有一些期盼,也有一些渴望。

“我……”水澜爆红的眼望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样子与那脑中浮现的男子有些相似,但似乎又比那男子要瘦一些。

“我是水师吗?我便是那水师?”水澜急切的问道。

她想起了一些事情,却无法感同身受。

明染脸上略微带了些失望,他轻轻笑了声:“我该想到长上定然不会放过你我,罢了,我还在痴望什么呢。”

水澜看到他那淡然的笑容,心中忽然就像是要失去什么般空洞,她忽然抓住明染的手,可是,一抓却扑了个空。

“不用白费力气的,长上不许你我相见,若不是我担心……现在,我的法力已经用尽,可能,我就要释空……水师……不,水澜,你以后莫要再为恶了……还有孩子……”明染回头看了眼天舜和桃玄,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人却又慢慢变得透明,终至消散。

“不--不--明染--”水澜亲眼看着明染一点点消散,她忽然疯狂的喊着,抓着,却什么都没有抓到。

她发怒似的,大肆运着功法,将桃林里的树击的东倒西歪。

忽然天空一道金光劈下,天神的声音响起。

“水师,你还不知悔改吗?”

水澜片刻间,安静下来。

她跪了下来,声音带了些颤抖。

“天,天神,我要明染回来……”她的声音中还有乞求。

只听天神似乎是叹了口气,说:“水师,明染一直在你身边,是你不知珍惜,四处为恶。明染用了最后的那点法力救你,他自己消散在凡界中。你随我走吧,在我的净瓶中修行,他日有缘,你与他还会重逢。”

“是!”水澜趴跪在地,一道金光将她收进了净瓶。

“桃玄,天舜,桂树精合该有此一劫。本神将他的记忆抹去,用净水洗涤于他,使他脱胎换骨,也准许他继续回桃园修行,你们也去吧。”

“是!”

“是!”

转瞬间,桃玄与天舜便回到了桃园。

天舜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刚刚熟悉的景物,他感到自己好像在做梦。

他从床上跳下地,脑中还回荡着明染和水师的故事。

那么的凄美,可惜最后无法圆满。

他又想到桂儿,不知他怎么样了。

他刚走出屋子,就看到翠衣的桂儿,蹦跳着跑来。

“天舜哥哥,快跟我去前边看啦。有人来给桃玄姐姐说媒了。”桂儿看到天舜,拉着他就往前边跑。

天舜被他这一喊,喊出一身鸡皮疙瘩。

他记得桂儿比他大吧,怎么还叫他哥哥。

他边跑,边转头看桂儿。

桂儿朝他甜甜一笑,脸上表情动人,只是似乎又有什么不同了。

也许天神抹去了桂儿的记忆是对的吧,不让他记着被水妖劫走之后的事,他才会快乐。只是好像他忘了很多东西。

来不及去想更多,天舜已经被拉进了前厅内。

前厅来了不少人,就被这么拉进来,天舜愣了一下,就有点手足无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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