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仙人

苏洛理了理衣摆,落落大方地向叶汇行了一礼,她还是苏府那个娴雅端庄的大小姐,“谢谢阁下带我上来。”叶汇挥挥衣袖哈哈笑道:“我们也算朋友了,你这样我还真不习惯。”

她跟着叶汇沿着石阶向下走,内里又是另一番天地,洞顶光芒杳杳,她能听到潺潺流水声,感觉很清凉。

“道君。”叶汇行了一礼,团蒲上的女子看着岁数不大,身着茜色道袍秋兰为佩,周身环绕着玄之又玄的气息,淑貌绮态,望之若云蒸霞蔚,苏洛不由放缓了呼吸,肃然起敬。

“来了?”霖晞睁开眼,“吾知道你为何而来。”她也不卖关子,迷人的桃花眼里仿佛映照着湖光水色,一瞬不瞬地看着苏洛。

苏洛不卑不亢地行了跪拜礼,燕国最高的礼节,“求仙长赐我仙药,救我胞妹。”

她跪在霖晞道君面前,脊背微弯,“你历经磨难来此只为你妹妹?”苏洛坚定道:“其痛亦我之痛。如心愿不能得,我不能安。”

她思及妹妹病弱的脸颊,明明痛得额冒冷汗还说姐姐不要担心,还有她伏在苏洛肩头,细如游丝的呼吸声,那一刻她真是又怕又恨,但不知道应该恨谁。

叶汇似乎觉得气氛太僵硬了正要劝说几句,免得未结缘先结怨,“你退下吧。”霖晞道君挥挥衣袖道,叶汇只来得及看苏洛一眼就消失了。

“你天资很好,且不谈你的根骨,便是你的七窍玲珑心便能受到众多修士的追捧。”苏洛愣了一下,明白她所指的是什么。

传说拥有此心的人可以与世间万物交流,聆听万物的声音,在修道上悟性极高。

即使根骨不是很好,也能弥补其不足,从此平步青云,位列仙班指日可待,而且七窍玲珑心能破除一切幻术,不被邪崇迷惑。

重伤濒死的人食用其的心脏可以快速痊愈,不影响根基,简直是行走的救命丹药。

听完霖晞道君的话,说没有欣喜是不可能的,她的脸色却一点点凝滞起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看来她能来这里多半是霖晞道君搞的鬼,她也说不清到底是福还是祸。

霖晞道君没有立刻杀她取宝,还好好的坐下来说这些事,苏洛心里浮出一个猜测,“你愿拜我为师吗?”她绷紧的肩微不可见一松,果然如此。

“你妹妹命格有早夭之相,吾虽无法逆天改命,但如果能带她回宗门疗养,或许还有扭转的机会。”

仙门人杰地灵,疗伤圣药不知凡几,起死人肉白骨,那里的人定有办法治好妹妹的病,她不可能放过这个机会。

“拜入仙长门下能救妹妹一命,苏洛自然愿意,只是担心家中长辈不同意。”

苏洛言罢面露难色,哪怕她愿意,父亲也是不肯轻易松口的,霖晞摩挲着怀中形如灵芝的玉如意,“无妨,吾会随你回家一趟。”

“你先下去休息,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霖晞道君撕碎一纸符,叶汇马上出现了,“叶汇你带她去偏殿。”她又对苏洛说有什么需要就告诉他。

苏洛随叶汇出去,他和苏洛进了一间石室,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去准备饭食,你的换洗衣物在床上。”苏洛洗完澡出来,一袭束腰长裙的她仪静体闲。

不过很简单的款式在她身上却十分合适,如有人用尺子量过一般,一言一行透露着大家风范。

不愧是名门之秀,叶汇赞叹道,修仙界虽算不上美人如云,但通常洗筋伐髓祛了一身杂质容貌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驻颜美颜丹药不是稀有之物。

这身段这般的天生丽质可以说千年难见,若是脱离了凡胎宗门又要多一良才美玉。

他摆好饭菜,苏洛显然是饿狠了,她快速又不失优雅地吃完了两个人的饭,叶汇想不到苏洛这么捧场,看来以后有人欣赏他做的饭了。

苏洛放下筷子,忽然想起林习,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找她,不行她得马上回去。

她向叶汇说明情况想现在就下山,“别着急,浣月山少有凶猛野兽出没,你的仆从们应该没事。”叶汇安抚道,“我会向道君禀报此事。你现在神思倦怠,需要休息。”

叶汇命一个傀儡服侍苏洛安寝,自己去见霖晞道君转述了苏洛的话,“明日就启程吧,不能将苏洛留太久。令她的家人担心,于我们不利。”霖晞道君道。

他们拐走别人的女儿本来就有过错,苏洛是个聪明人,不会看不出他们的把戏,若是因此激怒了苏洛的家人,恐怕她很难带苏洛离开。

第二日,他们三人御风而行,苏洛看着脚下的天湖,还是那副连水草都养不活的样子,“你对它很感兴趣?”霖晞道君微笑,“嗯,毕竟我因它而来。”也因它知道自己的特别。

“我觉得它很不寻常。”“听说里面沉睡着水怪。”“哦,仙长知道它长什么模样吗?”苏洛好奇道。

“书上说它人头鱼身,颅上有两条细长的触须,能以‘怪’称呼的多半是妖物。”霖晞道君漫不经心,妖邪她可不想沾染。

为了缓解在高空中产生的眩晕感,苏洛像嗑瓜子一样吃着荷包里的浆果,“你在吃什么?”她晃晃手里的东西,叶汇脸一黑,他就是因为嘴馋奇奇果才被苏洛抓住的。

“这些果子对你以后修行有好处,吃点没坏处。”霖晞道君指尖捻起一粒道。

啊……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小姐呀?孟应年就差仰天长啸了,他无精打采地趴在马背上,昨天他们才走出那片迷雾。

大小姐英明神武,当然不可能任由那个采药人牵着鼻子走,对他起了疑心后,便私下命林大哥沿途做好标记,以防迷路和他人暗算,不然没了大小姐发号施令,他们就像一盘散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个鬼地方。

现在他们拿回马匹,却走进了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草原,大小姐不见两天,林大哥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越来越差,周公子也维持不住世家子的形象了,愈发阴沉寡言。

所幸他们的目标还算一致,就是找不到大小姐誓不罢休。

他们的粮食还算够,但没有补给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昨天林大哥便修书回苏府,听说苏相发了好大的火气,责备他们护主不力。

他真担心他们小命不保,林大哥作为大小姐的贴身侍卫更是首当其冲。他们只是主人手中的利刃而已,没有资格怨命运的不公。

林大哥顶住了所有压力,以性命担保一定会寻回大小姐,苏相看不上他们这些人的贱命,他只在意苏府兼燕皇室血脉的安危。

今早下了一场雨,草地上全是坑坑洼洼的泥坑,稍不注意靴子进泥浆还算好的,若是摔了跤肯定会变成泥人。

林习看完信,纸张便化作碎屑,“周公子,家主请您回府。”他肩上多了只灰白色的信鸽,“不可,苏姑娘下落不明,周某怎能置身事外?”周植一口回绝了。

“我等除了要查找小姐的踪迹,还要保护您的安全,实在是分身乏术,而且如果您出了事,小姐也会自责,不如现在属下派人送您回去,一有小姐的消息府中肯定知会公子,还请周公子三思。”

林习能说的都说了,不知道这位公子哥还来添什么乱,武艺一般,自保都成了问题能帮什么忙。

周植只道不用在意自己,专心找苏姑娘便是,他见周植还是油盐不进,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找到大小姐。

午后天气更加闷热,头顶一丝云彩都见不到,人好像困在蒸笼的螃蟹一样,心情不自觉烦躁起来。人困马乏,说的就是林习他们。

周植脸色发红,眼下青黑,从小衣食无缺,出趟门也要车马小厮随行的他根本受不了这种日子,可他还在想:这群糙汉子都受不了这般磋磨,苏洛一人在外如断鸿,不知会吃多少苦头,他一定要寻她回来。

上天似感知到他们的困顿,施舍般飘来一朵云,好让他们喘息片刻。风扬起草熏,让人心旷神怡,不远处的斜坡上突兀地出现了一个白点。

周植怀疑是早上那顿难以下咽的野菜粥令他出现了幻觉,来不及细想,他已如流星飞驰而去,“大小姐回来了。”人群瞬间沸腾起来,欢呼她的回归。

他手心冒汗,一拉缰绳翻身下马,跌跌撞撞走过去,似乎因为草地的泥泞,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停下,自语道:“回来就好。”

一个似九重天上的神女,一个似落魄失意的文人雅士,他们恍若初见,又像蓄意安排的重逢。

苏洛衣裙整洁,姿态从容优雅,而他风尘仆仆,一身狼狈,哪里还有往日贵公子的形象。周植下意识想躲开苏洛的视线,浓烈的自卑感几乎淹没了他,心尖疼得发颤。

苏洛什么都比他好,家世,见识,武学,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世家小姐公子中仰慕者追随者不知多少,你凭什么陪在她的身边,周植扣心自问。

“周公子,好久不见。”苏洛笑着打了招呼,心中疑惑自己为何这样说,他们不过两天没见。

周植很快收拾好情绪,面色如常,“见苏姑娘安好,周某便放心了。”他看到跟着苏洛回来的人,目露警惕,“不知两位如何称呼?”

苏洛没有着急解释,带着人回到林习那边,“我已找到医治二小姐的方法。”她对林习道,“现在马上回府。”林习点头。

她正要上马,忽然林习单膝下跪,她有些讶异,因为她又不矮,也没有戏弄家仆的恶习,但还是从善如流地踩着林习膝盖上去,苏洛知道自己的消失惊着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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