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是用来保护人类的暗影兵器却出现了失控伤人的情况一时引发了不小的混乱。所幸屋久岛也算是桐条家的地盘,把伤者送到医院后,美鹤稍稍动用了些手段便轻松地将这起意外掩饰了过去。
待到晚上这股风波彻底平息之后,伤员亲自给祈打了电话以作安抚。
“……在你们出发前我有提醒过你们要注意安全的吧?”提心吊胆了一整日的祈没好气地对着手机道。若不是在暑期旺季根本买不到机票,她肯定会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追到屋久岛去。
“但是这种类型的意外应该没有包含在学姐提醒的范畴里?”事到如今,理竟还有闲心与她开无聊的玩笑。不过他同样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是以也不等祈反应过来,他就赶紧找补道,“学姐你不用太担心,其实没有那么严重,只是在胳膊上擦破了点皮。”
客观来说确实如此。尽管哥哥及时护住她躲开了埃癸斯的攻击,可他的手臂却不凑巧地被一些藏在草丛里的锋利碎石划开了一道不深不浅的伤口。
“据说你流了不少血,”祈平静地指出,“肯定把小冬奈给吓坏了。”
当时的她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下意识地就把蹭到的血迹与那记震耳欲聋的爆响联系在了一起。
甚至有那么一瞬,她以为自己会永远地失去他。
理给她的回应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对不起。”随即从电话的另一侧传来他歉疚的呢喃。
“没关系。”祈大度地道,“反正我也一直在做在你们看来是很乱来的事。这下我们就扯平了。”
“诶?如果要这么算的话,那学姐乱来的次数可比我多得多了。”理发出不满的抗议。
“但我可从没有到让自己见红的地步。”祈毫不留情地反驳了回去。
理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便果断放弃在这个问题上与她继续争辩,“另外还有一件事……关于那个失控的机器人,几月先生说她本就是为抵御阴影而研发的特种兵器,所以在不久后应该也会作为特别课外活动部的成员加入我们。”
“为什么?”祈不留情面地直接问,“都已经有了无故伤人的先例,几月先生为什么还能放心地让她成为我们的队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到现在也没弄清楚那台机器人会突然袭击人的理由吧?”
“嗯。”理的声音忽然沉了下去,且其中也多了几分不通人情的冷漠,“几月先生说或许是因为她的待机时间太久,出现了一些像是‘识别错误’之类的故障……不过他会争取在我们回去前完成修复,以便在恢复探索活动后就能顺利投入使用。”
完成修复。投入使用。
看来埃癸斯的入队也已是板上钉钉,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我想桐条同学在这件事上肯定也投了赞成票吧。”祈不冷不热地接道,“毕竟对她而言新的可供驱使的战斗力肯定是越多越好。”
“学姐,”理苦笑道,“几月先生可从没主动和我们商量过什么事……”
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清醒与理智。思及此,祈的心里免不了地又是生出一股难以诉诸于口的感伤。
在东京的第三天,祈遵照自己的日程安排去街上买了一些伴手礼;第四天上午,她坐上返程的列车,且比宿舍内的其他人早两小时回到了岩户台。
从窗外传来那群人返回的动静时祈正在自己的房间整理行李。在经历了一番思想斗争后,她还是决定下楼去打声招呼。
祈磨磨蹭蹭地下了楼梯,碰巧就见那一群人也拖着各自的行李陆陆续续从外边地走进来。一张张熟悉的面孔中额外掺杂了个与众不同的身影——乍看之下,那就是一名姿容出众的金发碧眼的少女。
“啊,小祈学姐!”是由加莉第一个发现了她。许是屋久岛的碧海蓝天排解了她在这些天里积攒的诸多负面情绪,她对祈打招呼时的表情显得格外地开朗。
“对了,正好向你介绍一下,”她隆重地示意祈看向跟在她与风花身后的那名金发少女,“这是埃癸斯……唔要讲解缘由可能有些复杂,简而言之,她从今天开始也是我们的伙伴之一了。”
祈佯装镇定地朝由加莉微微一笑,随即移过视线,与机械少女四目相对。
那双清澈明亮却空洞无神的蓝眼睛很像是一汪冻结的海。
第一秒过去,无事发生。
祈暗自松了口气,稍稍放下了些许戒备,打算走上前去。
但就在这时,她陡然感到自己的脊背上蹿过一阵可怕的寒意。
在周遭一片混乱的嘈杂中,她清晰地辨别出了一些细微的像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装载在埃癸斯眼窝中的那一对高清摄像头无声地锁定了目标。机器人僵硬地举起双臂,口中发出轻声低语,“发现敌人反应,进入作战模式。”
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她就已经瞄准祈并果断扣下了扳机。
瞬间,一连串子弹如同密集的雨点般从她手指形状的枪管中倾泻而出。
虽然理及时赶在最后一刻冲上前去打歪了埃癸斯的手臂,但祈的身影连同半个休息区转眼就湮没在这片由枪林弹雨掀起的硝烟里。
“这、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理事长匆匆忙忙地从外边赶来——在场所有人几乎都没见过他如此慌张的模样——果断地中止了埃癸斯的动作。在他这么做之前,仍处于战斗模式的机器人正试图发起第二波的攻势。
与此同时,二年级生们不约而同地冲进了一片混乱的休息区。
“学姐!”
他们踩着一地的灰尘与碎玻璃,很快就在餐桌后边发现了正乖巧地环抱着膝盖缩坐成一团的祈。
“结束了吗?”她过于镇定地将目光从脚尖前方满是狼藉的地面挪到赶来的众人身上,开口后的声调也是异乎寻常的平静。
“学姐,”由加莉紧张地向她走近,“你受伤了,请让我为你治疗。”
“嗯?”祈满不在乎地往传来微微刺痛的脸颊上抹了一把,指腹上便多出了一抹显眼的浅红色,“哦,没关系,这什么大不了的。”说话的同时她撑着地面起身,顺势不动声色地避开了风花试图来搀扶她的手。
“我想我现在并不适合继续呆在这里。”她径直走到几月面前,也没多看身侧被强制停止了机能的埃癸斯一眼,“或许还是等几月先生你们把问题都解决以后我再回来会比较好。”
说完,她礼貌地向几月鞠了一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岩户台。
回过神时,祈发觉她的双腿竟自发地将她带到了长鸣神社。
神社境内供奉着一株巨大的神木,就在与游乐场相邻的角落里,树的边上还设置了张供人休憩的长椅。可大多数人都不曾留意,巨树与神社的围墙之间留有一道狭窄的缝隙,恰好能容纳一个体态纤细的人挤进去。躲在这棵树的背后,一侧还有告示牌遮挡,基本是不会被人发现的。
小时候她就常躲在这里,在她想独处的时候。
祈学着小时候那样抱膝而坐,把脸埋进屈起的双膝。
烦扰的人和声音都消失了。她融化在黑暗虚无的怀抱里。但在远离了外界的那些影响后,疲惫与孤寂终于显现出了它们原本应有的重量,也让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有些不堪重负。
她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接下来无论再面对什么样的不公与委屈都会心甘情愿地忍受,可当看着埃癸斯再度对她举起冰冷的枪口,她心里的那道极力铸起的防线居然在对方按下扳机之前就已溃散。
好讨厌……她讨厌那个莫名就对她充满了敌意的冰冷的机器人,也讨厌为了利用他们的力量而选择隐瞒了一切真相的美鹤学姐……
更讨厌,眼看着哥哥走在一条注定会通往悲剧结局的道路上,却无力令他偏移方向的自己。
事到如今她本不该、也不配再对自己存有动摇和怀疑,但就在今天,这个她惶惶地从岩户台宿舍逃出来的下午,夏日罕有的微风轻轻撩拨着神木繁茂的枝叶,也令她可悲的决意在摇摇欲坠。
她在涉谷站前做出的选择是正确的吗?怪盗团的伙伴们为了成全她而付出的牺牲和退让是值得的吗?未来真能如她所愿地走向另一种皆大欢喜的可能吗?
她真的有能力改变哥哥的命运吗?
她不知道。
真以前总是说她应该多多地去依靠他们,但当她好不容易学会这么做的时候,他们却不再陪伴在她的身边了。
祈更用力地收紧双臂,将自己埋没进黑暗的桎梏里。仿佛只要怀中充盈着什么,她就不会意识到在这个时空她实则是孤身一人。
偏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耳边忽然传来了个像是频繁地在梦中出现过的声音——
“那个,你不要紧吧?”
加入月光馆的艺术体操社后的第一场正式比赛,结城冬奈并没有被选为正式上场的成员。
其实早在教练公布名单前她有所预料,结果亦是如此:此番的入选者大多是五六年级的学生,仅有一人是与她同级。尽管那人的各项训练成绩皆不如她,但是……她是赞助商的独生女。
于是有很多人都在私下里为她愤愤不平,教练看她的眼神也多了分遗憾和愧疚,就连那个入选的女生自己,也挑了个两人独处的时间唯唯诺诺地向她说了声“对不起”。
她不仅没有生气,甚至没有表现出一分机会被强硬地夺走的懊恼。她所做的仅是真诚地握住对方的手,温柔地说了许多类似“没关系,教练做出这样的安排一定有他们的道理”以及“日后可以一道练习共同进步”的宽慰对方的话语。
仿佛她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毕竟这是一个这是多么好的用来巩固人际关系的机会。只需做出得体的微笑就能收获比出场名额更珍贵的东西。
但是……待到躲进这个只属于她的秘密角落,那些被强压在心底的不甘与嫉恨便彻底没了约束。她不需要再假装大度地撑出一副和善的笑脸,再去回想那些违心的安慰也只会觉得嗤之以鼻。
“真可笑,教练会这么安排能有什么别的道理……还不就是为了讨好你那个身为赞助商的父亲……”
她气愤地嘟嘟囔囔,用随手捡起的一根树枝欺负脚边的蚂蚁。
“太愚蠢了,要是选人的准则这么随心所欲,那这么没日没夜地训练还有什么意义……”
蚂蚁们慌慌张张地躲避着时不时从天而降的小树枝,最后许是被她无死角式的袭击搅弄得彻底乱了方寸,它们干脆就掉过头逃往另一个与先前的行进路线完全相反的方向。
她冷着脸地目送手无缚鸡之力的败将们匆匆逃窜的背影,看着它们成群结队地穿过那块宣传神木用的告示板,又毫无章法地绕行过一双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的足球鞋。
……?!
竟是有个人站在告示板的外边,他正弯着腰,在通过木板下方的空隙,疑惑又好奇地看着躲在这里边的她。
视野在从模糊逐渐趋于清晰,回忆也在慢慢同现实重叠在了一起。
原本站在告示牌外边的男孩这时灵活地一弯腰从底下钻了进来,“你真的……没事吗?”他试探着向她走近,口中也还在喏喏地问询。
祈却对此充耳不闻。她像是失了神一般,死死地盯着这张尚且年幼稚嫩的面孔。
“那个……”个子小小的男孩迟疑地在她面前站定。他游离的眼神不小心在她的脸上多停留了一刻,脸颊立马就泛起了一点不合时宜的浅粉色,“你的……”
话未说完,他垂落在身侧的手突然就被用力地抓住了。
“诶?这……”他一时好像有些慌乱,却还是顺从地没有选择挣开。
祈恍惚地攥紧那只手。指掌相触间,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对方的掌心传递过来的滚烫温度,再往上扣住手腕,于她的指尖下跃动的则是在变得越来越快的、象征着生命的有力脉搏。
——是与坠挂在她颈上的那枚死物截然不同的触感。
在失而复得的时候,她应该露出微笑的——祈有想过如果他们必须得有一个重逢,那这至关重要的第一面可不能表现得太糟糕——但事实却是她根本顾不得形象,就这么伸出手去抱紧了他。
她又想起那个由欺瞒与蒙骗拼凑起的各怀心事的团队,想起亲眼所见的哥哥既成注定的未来,想起恐怕再也无法见到的同伴,还想起了他在最后留给她的,那双了无生机的双眼。
祈无助地抱紧了十一岁的天田乾。她把脸抵在他的胸口,然后,当视野重新回归到一片朦胧之时,她也听到自己在崩溃地嚎啕大哭。
这就是为什么祈的P弱枪……
最近在玩疯狂玩寂静岭f,好喜欢,所以特别上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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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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