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谣传

今天依旧过得味同嚼蜡。

脱掉了身上那副故作成熟的打扮,换上秀尽校服后,我才终于有了些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才看上去【正常】了起来。

课上也只是认识各科老师的长相,我落下的功课太多,一朝一夕不太能补回来,期间有一个老师让我十分印象深刻,他拿着书,掐着一把公鸭嗓,哑声哑气着说:“现在不好好学习的话,以后的人生就都毁了!”

这话在不同的场景我也听到过。

失恋了,和父母吵架了,比赛失利了等等等等,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我们的人生原来是这么容易毁掉的东西,多可笑呢。

反应过来的时候,我走出洗手间,摸上了洗手台的镜子,它很快就附上了我的指纹。

镜中的人生的瘦小,眼神空洞又麻木,眼下有着淡淡的乌青,刘海长到要遮住眼睛似的,我也没去剪头发,拧开水龙头用冰水洗了把脸,任由其打湿我的发丝,一缕缕贴在脸上,活像个小疯子,更不讨喜了。

旧衣服被装进袋子,塞进了背包里。

我的座位被安排在最后一排,没有像传统的主角一样靠窗,而是较中间的位置。

新分到的班级里没有一个我认识的人,我也没**和谁打好关系,心不在焉听了一上午的课,等着中午的活动时间到了才走出学校,打开手机,导航了合眼缘的药店,结果由于不熟悉地形而连续几次都差点迷路,最后实在没办法去问了路人才找到地方。

我不由得感慨,东京真大啊。

能离校的时间不太多,至少算不上充足,我打算速战速决,先是进药店买了一些精神安定的药物,又购置了许多文具用品,抱着装它们的袋子过马路时突然注意到巷子里有扭蛋机,贩卖着阿七的一天系列扭蛋。

封面上那只橘白色小狗正一手抱着可乐,一手抱着汉堡露出笑容。

“……”

我其实见过许多这样的扭蛋机。

见到过成群结队的同学们凑在一起,为了少概率出现的限定扭蛋欢呼雀跃,可我从没有亲自尝试过,以前总觉得没有能陪同去的人的话,去做那种事好像显得会很奇怪……我放下袋子摸摸口袋,只摸出几张纸钞。

我没带硬币,这下可麻烦了。

有些为难的左顾右盼一圈,我注意到另一台扭蛋机旁站着一名红发少年,穿着其他学校的制服,面容清秀,简直到了种雌雄莫辨的程度,他的手指玩弄着一枚硬币,正想向扭蛋机中投去,虽然这样真的很像搭讪,但我难得被勾起了扭蛋的兴致,也固执起来。

“你好,打扰一下。”我喊住少年:“请问你还有多余的硬币可以和我交换吗。”

红发少年可能是没想到有人会搭话,抛硬币的动作一滞,回复我:“有的。”

他向我走过来,递给我几枚硬币,我也顺势把手上的纸币交到他手里,向他道谢。

这之后就变成了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的情况,两个人全程除了交换钱币以外居然没有一句话能说,唯有静默绵延不绝。

我学着记忆中那些同学的样子,把硬币投进机器里,拧动扭蛋机,机器动了动,从中掉下来一只颜色漂亮的扭蛋。

“……出,出来了。”

我有些新奇的俯下身,发现新大陆一样,两眼放光着拿起那只扭蛋,打开,发现它并非是封面那只拿着可乐汉堡的橘色小狗,而是一只双手捧着茶杯,惬意的同款小狗。

“啊……这是茶道阿七。”

少年说出了扭蛋的名字。

“什么?”我茫然抬头看他。

“是很好的扭蛋。”清秀的少年眨眨眼睛,眼睫轻颤,仿若蝴蝶振翅一样轻盈,他笑着真诚恭喜道:“虽然不是限定款很可惜。”

我的注意还停留在扭蛋上,有点不情愿被移开视线:“嗯……是啊。”

少年问:“你是第一次扭蛋吗。”

“诶?没错,你是怎么知道的?”

“扭蛋的姿势很不熟练,反应也很大。”

“……就算你这么说,扭蛋的动作应该怎样才规范这种事情也没有明文张贴出来。”

我想起厚重的镜片,古板的老师,想起母亲,重新抬眼正视起这座城市,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令人眼花缭乱,而小巷里只有我和少年,同世界脱轨了似的。

没有繁华,没有热烈,更没有年轻人的赤诚勇敢,只有漫长的秋天,和整日郁郁寡欢,被消磨的人生,胡乱搅和在一起。

早上才下过一场雨,空气中唯余类似青草露水的清新味道,偶尔有风吹过来。

我不由得没好气了起来。

可沉默几秒,我很快意识到异常的情绪,意识到面前是一位完全陌生的少年,只好带着莫名的歉意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啊,对不起,我说了莫名其妙的话……”

“不,说的也有道理呢。”

少年比我要更洒脱些的样子:“扭蛋确实是没有任何技巧和动作规范的。”

“有技巧的话就不是运气至上的游戏了。”

“是啊……看校服,你是秀尽的学生吧。”

“啊……对,我是这两天刚来东京,转学到秀尽的,你认识秀尽的校服啊。”

“嗯,有点印象。”

“原来如此,毕竟是本地人啊。”

我出于礼节性回问一句:“看你的校服也很特别呢,你来自哪个学校?”

“己刮学园,高中二年级。”

“……”

——完全没听说过这个学校。

我开始后悔来东京之前没有做好对学校的调查和应对陌生人的相关措施,扯出个笑假装无事发生:“好巧,和我同级呢。”

少年好像看出我的窘迫,主动选择了转移话题:“话说回来,要再试试扭蛋吗。”

“不用了,谢谢你。”

我摇了摇头,虽说对这种没尝试过的新鲜事物会容易感到上头,倒也不至于那么轻易玩物丧志,于是再度向他道谢,没多久少年的朋友从拐角处的便利店走出来,我才知道他不是在摆弄扭蛋机,而是在等朋友。

“啊,抱歉,我要先走了。”

隔着几个人对话打闹的距离,少年向我点了点头,我也挥手回应,他的几个朋友看上去和我都和我差不多大,相互关系都很好的模样,围着他问东问西起来。

这场短暂的相逢以一只小狗扭蛋结束。

道别少年后我草草找了个店吃完饭,买了瓶冰镇的波子汽水,坐在外街随处可见的木质长椅上,看着整个十字街道,倏地发觉自己没处可去,涩谷很大,东京也很大,想要四处逛逛的**在某一刻消失殆尽。

我下意识伸手拿出并按下安神的药片,就着波子汽水吞下去,刺骨的寒冷。

东京很大,东京当然大,这个世界总是美得眩晕,我已经能想象到夜晚时分斑斓的霓虹灯将这里照到彻夜通明的景色。

我点开同母亲的聊天界面,她没有让我去亲戚家暂住的意思,给我发来了第一个月的不菲的生活费,告诉我闲暇时候可以去打工,今天就拿着她发的这些钱先去找个出租屋住着,寥寥几句没有温度的话语,她连问我早晨与中午吃了些什么的想法都没有。

我动动手指,习以为常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不客气的领了钱,叫她别担心,顺便就地取景拍了一张涩谷街道的图片,也不管她到底在不在意我现在身处何地就发了过去,做完这一切后我舒了口气,看着钱包中赫然多出的许多零头,熄灭屏幕,又灌了一口波子汽水,玻璃珠清脆的声音响在耳边。

两分钟后,她回了话。

她说,高中生接连自杀案件重新审理了。

……

学生们之间的流言蜚语传的很快,下午回到学校,进教室时我注意到了一路上的窃窃私语,并非是对新转校生的好奇,而是充斥着担忧与其他陌生而复杂的情绪。

我坐到座位上,前桌女生踌躇了一小会,还是鼓起勇气拉动着椅子,问我:“你真的是因为校园霸凌别的同学才转过来的吗。”

“……什么?”我疑惑。

“……校园霸凌。”那女生怯生生说:“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你是因为霸凌情节严重到让别的学生跳了楼才被学校劝退……”

“……”

我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之前那位女老师完全没有照顾我在学校处境的想法,肆无忌惮在去领校服的路上谈论起过我校园霸凌的事。

我问:“如果我说那是假的你会相信吗。”

“诶?可是很多人都那么说。”

“所以你都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为什么要装模作样,费那个劲来问我呢?”

“……我就是想问问。”女生委屈起来:“你至于吗,搞的像冤枉你了一样。”

“就是啊,人家只是问问!”第三排最边缘的一个男生站起来,桌椅发出刺耳的响声:“再说了她有说错吗,要是事情不是真的你为什么不辩解,还不是自己也心虚……”

刚才在楼道里我辩解过的。

我不相信那么多人会只听见老师的话,分明我的那句也同样讲的很大声……

但是……啊,又来了,这种事情。

有些注意到这边的学生开始为女生打抱不平,带着明晃晃排外性与戾气的眼神投在我身上,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想法,我的大脑一团乱麻,这次我没有否认,连友善相处的意思都没有,直勾勾的看着前桌的那个女孩子,看到她满脸生气的转回身去才作罢。

我没理其他人,把手伸进书桌,摸出本空白的笔记本,又想起来什么,把刚才买的药塞进书柜里,然后在本子上涂画了起来。

我不太想刚进学校就成为这种的风云人物,可能他们真的只是想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或许这样也挺好。

拥有一个校园霸凌的标签加持,我在所有人眼里大概就会变成什么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纯坏人,毕竟我打人是事实,这样一来大概就没什么人会再冲我问东问西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一部分同学口中,除了我以外,隔壁高二D班有一个名叫雨宫莲的转校生,也是个危险的不良少年,据说他有犯罪记录,被原本的学校进行停学处分,并处于了为期一年的保护观察处分。

可能有性别加持的原因在,很多人都认为我一个女孩子再怎么堕落都充其量是跟别的精神小伙混日子,顶多是人品不好,私生活混乱,那家伙绯闻乱传的情况比我可要严重得多,相当吓人,从拥有犯罪前科到烧杀抢掠,可以说什么坏事的背后都有他。

这和我也没什么关系就是了,我不喜欢麻烦的事情,没有和他们扯上联系的想法。

反正我不特别奢求朋友这种东西,有的话固然是好,没有也不会感到孤独……大概。

上了没有两节课,中午吃进去的药和食物预料之中混合在难以抑制的胃痉挛里,我来不及举手表示异常,就手撑着桌面,侧着身子吐了出来,伴随着班里人的惊呼声,消化物有些沾脏我那件刚上身的秀尽校服。

我被几个好心的班里人带去了保健室,先是支着身体,在白瓷洗手台身残志坚的用冷水洗干净了自己的双手和脸颊,又脱掉外套,用纸试图将它擦干净,未遂。

也是因为受到了当着全班人的面呕吐这件事的影响,我没能吃得下晚饭,总觉得还能在什么时候吐出来,堪称丢人现眼,在保健室躺了整整一下午,新学校的第一天也就那样草率的过去了,放学后我直接收拾好了东西,趁着天还没完全黑下去,只身涌进人流中,前往寻找自己今夜的落脚地。

逃跑虽有计划,行动到底也是过于匆忙了,只有这种时候我才能认识到自己还年轻,像完全不经过大脑思考,草率的一个人来到大城市,狼狈的对每一位风尘仆仆准备回家的行人送上注视礼。

实际上也正如我预料的那样,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学生,没有提前预定好位置的情况下,哪怕是临时的住所都不是特别好找,何况我是个女孩子,挑长期住处更要谨慎些。

胡乱转了一圈,按街头广告打电话问了几家出租屋,都是已经租出去的状态。

手机提示音嘀嘀响了起来,我在四处张望的空隙看了一眼,又是母亲,心下了然。

虽说一直以来她对我都是放养状态,可再怎么样我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跑出来独自生活,要说她真的完全不担心我是不信的。

母亲在手机那头问我,找到住所了吗。

我回复她,还没有,现在正在找。

“找到住的地方跟我说一声。”

“我知道了。”

“看来你还挺喜欢大城市漂泊的生活的?一个人没地方住的感觉怎么样。”

“……”好直白的在骂。

我把打出来的字一个个删掉,发现这趟旅行既说不上好,也说不上不好,我的生活本来就那么倒霉,某种程度上还真不能怪罪在身处东京上,于是回复她:“还好。”

除了当场在课上吐出来其他确实都还好。

“我不知道你的好到底是好在哪种程度,宫崎老师告诉我你今天可是糟透了。”

“老师有点大惊小怪了,我没什么事。”

“一天天的就知道嘴硬。”

屏幕页面显示母亲正在输入中几秒,新的信息弹过来,她又问我有没有买到药,还需不需要去看医生云云,我委婉表示拒绝。

不多时,LED大屏幕和霓虹灯亮了起来,黑夜为世界降下温度,鼻尖嗅到冷空气,几乎要打通大脑,那让我焦躁不安起来。

车辆拥挤,繁华漂亮的东京一如既往,只有我孤身一人杵在那里,抬起头,入眼的是红的,白的,蓝的,黄的,透着薄薄的一层光的广告牌,五彩斑斓。娱乐具有时效性,各种手机,屏幕上不再是前些天才看过的明星,他们被换成了新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旧了,就会又被换成新的一批。

“……”

我忽然想再发一张东京的夜晚给母亲。

可惜的是,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先一步敏锐听见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然后是许多急促的脚步声音,从我的身后聚拢。

听声音人应该不是很多,所以我没再着急赶路,顺从的停下来,背着秀尽的通勤包停留在涩谷大街,站在暗处巷子口边观察着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还是没什么沟通,所有人都低头拿着手机,被屏幕反射光笼着。

所有人都戴着白色的面具,关上自己的小房间,不愿对他人展露真实的一面。

令人窒息,震撼,同想象中别无二致,漂亮的东京跃然在我的视线里。

“……”

单手握着手机,它还停留在寥寥几句聊天的界面,我最后发给母亲一句“你女儿可能又遇到麻烦了”,就勾着手指摸索一会,随后按动息屏,缓缓后退几步,把自己靠在了背后的墙上,一副完全放弃抵抗的模样。

脚步声颇有些震耳欲聋的意味,几个穿着光鲜亮丽的少年见我没有继续走动,嗤笑一声“还挺识相”就上前来将我团团围住。

“有钱吗,把钱都拿出来。”

为首的少年人心不在焉拨弄着头发,故作威胁一样举起匕首,眼底戾气横生。

我没有说话,静静地盯着他看。

不知道这个行动有哪里惹到了对方,他见我半天没有动作,忽然暴躁起来,飞起一脚踹到了我旁边的墙壁,响起“咚”的一声。

他扬声又问了一次:“装什么哑巴,别让老子说第三遍,老子问你有没有钱?”

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我迷迷糊糊的想,大概是拨打电线杆和公告栏上贴的那些租房电话的时候吧,在夜里孤身一人四处乱跑的女高中生,确实很容易让人浮想联翩。

看眼前这群家伙们的样子不像是头一次做这种事,估计已经靠这种方式打劫过许多在这条路路过,唯唯诺诺的学生们了。

见我还是没有应答,那几个看着年纪小些的少年小声议论起来:“哥,她是不是被吓傻了,这该怎么办,别让她说话了吧。”

为首少年却没有要放过我的意思,骂了一句脏话,咬牙一把揪住我的头发。

我没有防备,脚下一个趔趄,还是一声没吭,听着他骂骂咧咧,口水飞溅在我身上。

“装什么装,是不是给你机会过了?你不是刚才还打电话?有没有钱?老子看你是个女的才给你脸了,别让我自己动手。”

原来即使是东京也会出现这样的事和这种的人啊,不过也应该说毫不意外才对。

我握住他扯我头发的那只手腕,闷闷出声:“你有手有脚,缺钱大可以自己去赚。”

“……你他妈说什么?”

“我有钱也不会给你的,放手。”

他扯的力气更重了,头皮从发麻转为刺痛,惹出的动静不小,可行人之间来来往往,还是没有哪怕一个人对这边多投来一个眼神,像游戏里设定好数值的NPC。

“放手。”我皱起眉:“我打男人。”

他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突然粗重呼吸起来,肆意笑出了声,其他少年干巴巴的和他一起笑,他又骂了一声,摇着我的脑袋,嘴里不干不净的念叨:“神经病,还你打男人,不会就是嘴上说说吧,你这种人活在世界上有什么用,怎么还不去死啊?嗯?”

他能想到最恶毒的话居然只有咒人去死了吗,我忍不住一阵无语,耐下性子问他:

“你们经常做这种事吗……呃——”

他没理会我的疑问,一把甩开我的头发,任由我的后脑勺狼狈的磕在墙上:“有钱没钱?没钱我就搜身了啊。”

剧痛令人头晕目眩,我又想吐了。

反胃感来的猝不及防,我不想在这种人面前露怯,一时间握紧了拳头才能努力不让脸色显出半点不适,死死盯着少年看。

“你是不会好好听人说话吗,把打劫和逼死别人当成自己的荣耀这种事很有意思吗?”

“有没有意思关你屁事。”

少年单手插兜,漫不经心从兜里抽出一支烟,夹在手指上没有点燃。

估计是打劫了这么久还没遇到过我这种没有选择反抗,话却这么多的学生,他有一搭没一搭甩着匕首,肉眼可见的愈发不耐烦起来:“逼逼赖赖的有完没完?我劝你识相点,给点钱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敢不听话,我让你像电视里那个女的一样去自杀。”

“……什么?”

不远处的街上忽的有一辆车飞驰而过,鸣笛声刺耳至极,车灯白昼一样照亮他扭曲的面庞,让我有一瞬间不敢确定对方的话。

或许是一瞬间,也或许过了很久。

我愣了愣,抬眼直视起对方,视线所及的一切仿若都成为慢镜头:“你说什么?”

“我说,你活在世界上毛用没有,怎么还不去死啊?”少年唇边笑意未退,见我听不见,特地放慢了语速:“像电视里放的那个死了的女的,动不动就自杀,你们都他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会板着个冷脸装清高。”

“……”

“不说话了?这时候知道害怕了?还是说你不仅是个哑巴,还是个聋子?”

我突然问:“……你说的人是森美吗。”

他挑眉:“什么森美?真给吓傻了?”

……

所以我有时候在想,为什么被称为最纯真美好的,【孩子】这种词汇会包括眼前这些人呢,作恶的,旁观的,不敢反抗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你怎么……”

听不进去对方的话语,我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的不行,嗓子像被刀割了。

我捂住胸口,兀自啊啊了一会,半天说不出话,又想到那个漂亮的女高中生。

这世界总有些人活着是一个悲剧,就连死去后都没有人会记得他们,只会出现在警醒后人不要自杀,冠冕堂皇的广告里,从拥有了死去的念头开始,他们的死去就变成了逃避与罪过,可不死去也是逃避和罪过。

……啊,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母亲,你看啊,我们的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呢,为什么逃到哪里都没有用处呢。

我想问的事情很多,我想问对方是不是有网络账号,是不是在舆论纷飞的“那时候”发布过他自认为正义指责的一条评论。

“……你们这群自以为是的疯狗。”

可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呼吸一滞,先是猛然挥拳向了那名为首少年的脸。

“……咳啊!你妈的……!”

皮肉接触的一刹他就整个人摔了出去,连带着他手上握的匕首,我用今天穿着的黑色皮鞋将匕首踏住,用力踩了几脚,飞起数不清的尘土,遗憾于没能将刀踩个稀烂。

讽刺的是少年发出痛呼才引来了几个看戏的路人,身边那些小弟个个都鹌鹑似的不敢出声,只有那少年还在骂,骂我,也骂那些没出息的小弟,他爬起来想还手,又被我踹了一脚,擒住两只手反剪,发力卸了胳膊。

我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只能紧握拳头,不顾一切的骑在少年身上打他,一下,两下神情冰冷又专注,用嘶哑而又几乎失声的嗓子质问他,为什么你,为什么她会……

往往在这里就失去下文。

甚至根本没想过要他的答案。

我感受到自己的眼眶发红,恍惚中又出现了面具,精致的纯白的面具,戴在每一个旁观者脸上,戴在眼前的少年脸上。

它是那么漂亮,那么纯洁,像由无数艺术家花费几十年细致雕刻而成的雕塑作品,彰显了他们无罪者的赦免,高高在上。

冷汗和泪水落在少年染满血污的脸上,被繁华的东京夜灯折射成霓虹色,依旧是车来车往,呼啸的风刮在我的脸上,有些痛。

有人见这边打起来了,尖叫声刺破半个漫长的黑夜:“报警,快报警——!”

终于被从深睡的梦中叫醒了似的。

其实,滚烫而又炎热的夏天已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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