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人伤情如下:
我:指甲全部断裂,额头擦伤,鼻软骨挫伤,左右手臂各有多处划伤与刺伤,躯干和腿部有多处软组织损伤。
Polaris:断了两根肋骨。
Hyde:右臂砍伤,多处肋骨断裂。
Jason:左脚脱臼,手腕扭伤。
若非我和Jason洗劫了Jack Little的厨房储藏柜,我们早就没神食和神饮可用了。
“真的没有什么‘伟大的预言’了吗?”Jason说,“从离开混血营开始,我们这几天都在高强度战斗,我感觉密集程度可以比肩甚至超过七子预言时期了。”
“命运的悬赏比‘伟大的预言’还糟,”Hyde表示,“‘伟大的预言’给人带来危险,而悬赏则更直接,它就是冲着要人命的目的来的。以及你不告诉我们找不回太阳车的结果我能理解一点,但为什么Polaris的诅咒还有‘西行四天是一种魔法钥匙’也能被你保密,Cindy?”
“就……没想过要跟人说……”
如果说刚才向他们吐露全部信息对我来说好似便秘,那么现在解释自己的行为简直是用刀在肚子上划一个口子,然后把脏器扯出来给人看,一边说:“这是我的肝,这是我的胆,这是我的小肠,这是我的心脏……哦,有好多缺陷!”
真是敞开胸怀,肝胆相照啊!
五年前,我在警局里大哭特哭,把眼睛哭成了核桃大小,只换来了置身事外的父母和推卸责任的“朋友”,于是我吸取教训,切断对亲属关系的精神依赖,大幅降低对他人信任的上限。刚开始这很不容易,但持续一周克制情绪,不让自己被它牵着鼻子走,不自我内耗之后——感觉还挺好的!
我躲在一棵树下看了三年书,背了三年单词,然后近视增加三百度。
我在孤立的路上拔足狂奔,很少和人深入交流。我尤其不怎么向人表达情感,因为我担心如果有人拿捏住我在乎什么,就会拿来当筹码和鞭子。我被骂作冷血无情、巧言令色、寡廉鲜耻(主要是父母),但事实证明我的策略很有效,摩耳甫斯不就双手把任务的相关信息奉上了吗?
人是社会性动物,我固然享受到了当隐士的快乐,但也饱受孤单之苦,可我已经将这种行事方式刻进DNA,还生出了一点对他人的偏见与歧视:所有人都是推卸责任的,所有人都不能委以重任。
“其实我现在还犹疑不定,我做的是对的吗?我以前的经验是朋友总是靠不住,我也没看过以论述友谊、歌颂友谊为主的书。我只看过《my little pony》,但我又不是小马!这完全是反经验反理智的,上一次依靠朋友让我进了局子,下一次会怎么样?”
“放松,Cindy,放松,”Hyde说,“被朋友背叛只是小概率事件,因此而进警局更是小概率中的小概率。我们不能因为飞机会失事就不坐飞机,汽车会出车祸就不乘汽车吧?至于你在生活中观察到的背叛朋友事件,我觉得存在幸存者偏差。人们往往不去宣扬那些好的东西,只会传播坏事,因为这有娱乐价值和讨论价值。媒体会报道飞机平稳降落吗?它只会捡糟糕的报道,因为平稳是常态。你不能因为新闻里只有飞机失事,就认为所有飞机都会失事吧?”
“实际上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了,你没有因为周围人的行为自怨自艾,自我怀疑,而是选择保护自身,不断前进。不要让无可挽回的痛苦过去使你错过将来的美好经历。”
这不是……悟以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吗?原来人类的精神世界可以互通是真的!
见我不语,Jason接着说道:“我能理解放下过去有多困难。第二次巨人战争的时候,我曾有放下痛苦的机会,但我没有好好把握住。我以为当大祭司是治愈创伤的原因,实际上是放下痛苦帮助朋友。最后我灵魂出窍了一次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灵魂出窍?”
“我的身体躺在ICU,我的灵魂四处游荡。”
“他灵魂出窍那段时间,可把15号小屋的人和Nico累惨了!”Hyde插嘴道,“他们一直在找他的灵魂,朱庇特营那边连拉列斯神也动员起来了,但他似乎故意躲着他们。”
“我当时脑子不太正常。”
“啊,没错,‘你们需要灌肠’和‘宙斯之中指’,经典中的经典啊!还有给神庙山的每一座神殿屋顶涂鸦‘你逊毙了’。”
“半年多了,不能让它过去吗?”Jason呻吟道,“我当时怨气重,神志不清,觉得世界倒欠我三百亿。”
“你是受怨气驱使的?”Hyde瞪大了眼睛,“我以为你往主屋外墙上喷漆,在宙斯之拳上垒石块,让它像竖中指一样是为了挑逗找你的人,想要恶作剧呢!心有怨气,难道不该杀点人或者制造爆炸吗?”
“不至于吧……我认为我做的已经有点过分了。”
“老兄!你都变成鬼魂了!你当时活不了也死不成,只能等身体自然衰亡才能解脱。要是我这样,我高低得手搓原子弹炸点什么才舒心。”
“你也太邪恶了吧!”Polaris叫道。
“如果你要炸什么,请去日本炸靖国神社,14亿中国人都会感谢你的!”
“我记住了!”Hyde冲我比了个OK的手势,“你才是没救了,Jason Grace,如果至福乐土有一本花名册,那么你一生下来就会被记录在案的!”
Jason轻轻笑了笑,一丝极其难以捕捉的忧伤在他脸上闪过。他说道:“借你吉言吧!言归正传,放下痛苦的过去,你会发现生活会变得更愉快、更轻松,相信我!”
他看起来和超人一样。
一边是理性分析,一边是经验感悟,我心里悬着的最后一块石头也放下去了。
“我之前在忒弥斯的折磨下光速绝望,就是因为我不相信会有人来帮我。朋友之间的互信关系可以从现在开始建立——Jason,你相信我吗?“我把手放在他左脚腕上。
“肯定的啊!重要的不应该是你——唔!“他的痛叫还没从口中蹦出来,他脱臼的左脚就已经被我复位了。
“我隆重宣布,现在我也会治疗了,我无师自通了正骨的十八种手法!我还可以诅咒别人,让他们只能以骈文的格式说话!”
“你刚才可真吓人。”Hyde说。
“正骨嘛,一向如此!”我勾勾手指,“来,让我看看你的骨裂!”
“你轻点,忒弥斯那一脚踩得可重了!”
我将手放在他的背上,骨裂比关节复位难处理。我感觉身体里有一种能量,这种能量帮我理清了他的身体状况。我用这种能量引导他吃下的神食的能量,将其集中于背部。能量与骨裂处发生了奇妙的反应,Hyde的后背开始发烫。
“我试着把神食的能量集中在你的后背,看起来效果挺显著,只不过有点燃后背的危险。”然后我用同样的办法治疗Polaris。
“回去之后你得赶快向Will学学治疗咒语,我可不想变成一团火。”Hyde呲牙咧嘴地抚着后背。
“快到晚上了,我们如果想在明早赶到诸神垃圾场,现在去机场或许能坐上夜间航班。”
在出租车上,我问他们:“你们对我的第一印象是什么?现在呢?”
“目光呆滞,看起来挺傻,”Hyde答道,“有的时候还有点可怕,因为预言能力让你偶尔会提前回应别人还没说的话。至于现在,目光没那么呆了,非常可靠!”
“要是你长期作息颠倒,总是睡眠不足,你也会目光呆滞的!Jason,你呢?”
“Drama,自始至终。外加执行力强,勇敢。”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Drama?你真的不是在说你自己吗?”
“是谁滑跪送走阿瑞斯并耍了他?是谁每天拍《混血营:内战》?是谁讲了个4号6号小屋联合辟谣的鬼故事?是谁当篮球赛的解说员?”
“我。”
“那不就是了!”
“比我更戏剧性的人没资格说我。”
“那你倒说说看我哪里戏剧性了。”
“这个让我来!”Hyde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我是Jason Grace,希腊和罗马的孩子,朱庇特之子,第十二军团的大祭司和前执政官!”
Jason脸红了:“这只是普通的自我介绍!”
“得了吧,《冰与火之歌》的丹妮莉丝也是这么自我介绍的,”Hyde板着脸继续说,“我是Heinrich Schneider,未来虚数定理的提出者和最年轻的菲尔兹奖得主,混血营最佳僚机,魔兽的灾星,赫利俄斯杀手!”
“我是Polaris Little,未来的联邦**官,正义之剑持有者,九头蛇杀手,忒弥斯之女!”
“我什么也听不见……”Jason捂着耳朵喃喃自语,他连脖子也红了。
“接受现实吧,老兄,”我们仨凑到副驾驶,异口同声道,“你真的很戏剧性!”
我从后视镜看见司机悄悄翻了个白眼。
“我刚开始觉得你是我的大救星,”Polaris说道,“认为你是我唯一能依靠的人。现在……我觉得你太把我当小孩看了,虽然仍然算救星,但那是过去式。”
“你就是小孩子呀!”
“你十三岁精神上不再依赖父母,Hyde十三岁离家出走,还有Jason,他说过他三岁就在军团训练,你们谁有资格说我呢?”
“好吧,我们没资格,”我沉吟片刻,继续说道,“其实我一直以来都不赞成你加入这次任务,但你知道我为什么又同意吗?因为你当初说‘不要不管我’的样子让我想到了我的过去。我不能和我的父母一样以自我为中心,对一个需要监护的孩子不管不顾。我照顾你,就像是在弥补过去的自己……对不起。”
“那么,你现在还把我当小孩吗?”
“怎么会呢?”我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你在这次任务中发挥了多大的作用啊!你是我们不可或缺的队友!”
我们又闲聊了几句,然后纷纷进入梦乡。
“醒醒!孩子们!尤马国际机场到了!”好心的司机叫醒了我们,为了感谢他,我增加了许多小费。
我们很不走运,没有夜间的班机去毒蜥爪镇,于是我买了凌晨五点的机票。毒蜥爪镇和尤马同在亚利桑那州,飞机飞行时间不长。
“来捋一捋这次任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我们在插座边席地而坐,方便我给电子产品充电。
预言的前两句已经应验了,我们遵循阿波罗的指引,发现有人想用太阳车来让赫利俄斯再次伟大(简称MHGA)。后面两句仍然疑云重重,首先是三人灭火,其次是太阳车回归的问题,还有……迷失在海里。
“灭火这条未必是指我们四个人中的三个,”Hyde说道,“红牛丢失、独眼巨人失踪、太阳车被盗,这三件事是同一批人所为。过去两天里,摩耳甫斯又告诉我,他们宰杀红牛炼油,奴役独眼巨人加装高超高温□□,最终核心是太阳车。可能我们三批人会汇聚在诸神垃圾场,然后一起熄灭火焰。”
摩耳甫斯的信息扩展包除了时间顺序紊乱之外,没别的缺点。我猜这并不是因为“神祇服务”大多含含糊糊、故作神秘,而是因为人类的梦境总是混乱失序的,以至于梦神与常人的认知和思维方式有很大不同。最新一期扩展包是皇帝战争时期的事, “野兽”尼禄想和梦境里的古代半神法厄同签合同。
“这个N.H.是谁?”法厄同签名签到一半问。
“Neos Helios.”
“卡里古拉?别想让我与这种渎神的败类为伍!”法厄同往尼禄脸上啐了一口,连滚带爬突破三头同盟公司保安的围攻。后来他和美狄亚争抢赫利俄斯的精华,大吼道:“你不配当父亲的孙女!”美狄亚则讥讽他乳臭未干,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另一家公司暗中向法厄同发出邀请,他们自称是一群虔诚敬神的人,最看不惯三头同盟对神的违逆与挑战。他们需要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半神加入。法厄同没什么脑子,想也不想就同意了。
“法厄同有这么孝顺吗?”
“谁知道呢?也许他只是接受不了时代变化,或者他想要再搞点大事让全世界记住他。他上一次和太阳车的化学反应可不怎么美妙。”
“归根结底,神话世界的底层逻辑还是资本呗,”我说道,“混血营和朱庇特营都不能脱离美国而存在,奥林匹斯山也是。过去的三场战争干脆改名资本战争好了!前两次是半神大战资本代理人,后一次资本家亲自下场,现在也还有资本蠢蠢欲动。我敢说,诸神的存在早已被很多资本知晓,它们恐怕正在研究如何利用半神和神食、神饮制药呢!依我之见,若不让赤旗在美国升起,我们半神将永无宁日。”
“赤旗?”
我简要向Polaris解释了一下。
“听起来比联邦**官和联合国毒品和犯罪问题办公室要更好。”
法厄同放火烧伤欧律提翁,抢走了3G农场全部的红牛。然后他带领一队全副武装的普通人开潜水艇在波塞冬眼皮子底下抓走了十个大西洋海底锻造厂的独眼巨人。
Ellis他们找红牛,公司贴心为法厄同弄来一只会开枪的狮子解决他们。
“会开枪的狮子?希尔·谢尔福斯坦写的是真的?”Polaris问。
“呃……我不确定,不过,继马孔多的消失是写实,马基雅维利、罗伯斯庇尔是半神之后,真有会开枪的狮子一点也不奇怪。”
“法厄同就是个小丑,”我骂道,“他给资本当傀儡,还自以为是在MHGA!”
机场突然响起广播,有航班临时调动去毒蜥爪镇。
“快!改签!”我和Hyde一跃而起。
我们飞也似的检票、过安检,狂奔至登机口。我的手机只充了不到百分之五的电,不知道在飞机上能不能充电。
“Cindy,也许我们没必要这么急,万一整个事件是个圈套呢?”Polaris说道,“那个公司如此狂热地支持MHGA,只可能因为它可以从中获利。赫利俄斯把大地烤焦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大范围的环境恶化即使是超级跨国公司也很难不受影响吧。”
“我同意你的看法,”Jason走到最前面,“但这改不了结果。虽然赫利俄斯被Hyde捅死了,可谁知道法厄同会不会在明早开动太阳车?我们不能让大地被烤成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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