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0月，圣塔克鲁兹，加利福尼亚州】

“你们还好吗？”弗兰西丝靠在窗户边问我。

“不好。”我直截了当地回答，“你可以理解为我们刚刚从一个邪教组织里逃脱出来，虽然杰西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临时安全屋，但也只是勉强解决了生存问题。”

话虽然这么说，菲利克斯的状态还是和我差太远了。我在泰坦军也就几个月，最后也是自己选择离开，即使那也对我很困难，现在我更多的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但哪怕加入泰坦军之前，菲利克斯就在为卢克做事。克洛诺斯说的没错，他把尚且年幼的生命和灵魂都奉献给了卢克，即使□□离开了安德洛莫达公主号，卢克的阴影依然笼罩着他。

他还按照安德洛莫达公主号上的作息，每天早起，美其名曰出去买生活必需品。虽然弗兰西丝极力反对，但没有神力的菲利克斯确实是最不容易被魔兽认出的。

他需要有事可做。在过去的几年里，菲利克斯的脑子里全都是宏大的目标和革命的陈诺，仅仅几天，这一切都化为乌有，那种空虚的感觉是我无法想象的。每当菲利克斯无所事事地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发呆，无论我们是否进出和他说话都没什么反应时，我甚至希望他能在外面天天晃悠。

“我们是不是应该去上学？”弗兰西丝问我。

学校？那听上去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实话实说，我并不想去。虽然成绩一直是我的强项，但我从没在学校受过欢迎。

可让菲利克斯回归校园，暂时过一过普通青少年的生活，我、弗兰西丝和杰西卡都觉得是目前最好的决定。

这么说这，杰西卡正好回来了。出人意料的是，她背后跟着一个橙色头发的女孩，看上去和我一样大，圆圆的眼睛满是无辜。

不过我早就切身体会，不要对任何一个看似无辜可爱的姑娘掉以轻心。当我看见她背着箭袋时，一些不美妙的记忆涌上心头。

狩猎者？！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立刻就往男厕所奔去。

没想到弗兰西丝把我揪住，“干什么？！”

“尿急！”

“才不是呢，你被这个女孩吓到了。”弗兰西丝硬是把我拽回来。

橙发女孩一听，哈哈大笑，把背上的弓箭取了下来。“我叫凯拉·诺尔斯，和爸爸住在加拿大，这次是来美国参加北美女子锦标赛，可是夺得了冠军哦~”她骄傲地举起弓箭。

“可能那也是因为魔兽把你对手的靶子都掀翻了吧！”杰西卡没好气地砸场子。

“可是我全中靶心耶！”凯拉委屈地叉起腰。

弗兰西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她也是经常参加弓箭比赛的人，“啥？！你……你到底是哪位神的孩子？”

“会射箭，阿波罗呗……”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等下，凯拉，你和爸爸住在加拿大？这个爸爸不是阿波罗吧？”

“什么啊，我的爸爸是弓箭教练戴伦·诺尔斯（Darren Knowles）！”

弗兰西丝目瞪口呆地说：“你爸爸是弓箭神童戴伦·诺尔斯？！”

我目瞪口呆地说：“你爸爸是阿波罗的男朋友？”

杰西卡目瞪口呆地说：“你爸爸怀了另一个男的的孩子？”

凯拉神气地宣布道：“阿波罗怀了爸爸的孩子，就是我！”

杰西卡：“……”

我：“啊？”

弗兰西丝：“牛逼啊！我还不知道只要你射的够好，连弓箭之神都能怀孕！”

杰西卡敲了一下她的脑袋：“你最好说的是弓箭！”

“喂！你也就比我大几岁罢了……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奇地凑近，都要贴到凯拉脸上去了。

凯拉无可奈何，“每次大家都要问，算了，我也习惯了。就是字面意思……好吧，其实是我猜的，人类男性怎么可能怀孕嘛，只有神可以，只是看他们愿不愿意。”

弗兰西丝思索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杰西卡，你是怎么找到凯拉的？”

杰西卡假装没听见，领着凯拉就往里面走。

“你又遇到泰坦军了是不是？你提到了魔兽？你为什么总是要往那里去？”

“碰巧遇到。”杰西卡冷冷地应答，眼神里威胁弗兰西丝不要再问下去了。不过我也懂，杰西卡肯定想去，说不定已经瞒着我们去过几次了。带不走克洛芙，她就会一直这样下去。

我们张罗着给凯拉做饭，菲利克斯也终于出来了，机械地干着活，凡是他走过的地方都是低气压，没人敢给他说话。

除了活泼的凯拉。

“嘿，你的眼睛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绿的眼睛耶！”凯拉搅着沙拉，注意力却全在菲利克斯身上。

“你没事吧，心情不好吗？”

我示意凯拉不要继续问了，但是菲利克斯低沉却又过分认真地嘀咕：“那当然了，我的梦想、计划和人生都没了，现在只能蜗居在次，一无所有。”

凯拉搅沙拉的手停住了，“欸，可以讲讲发生了什么吗？”

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就连最爱插科打诨的弗兰西丝都面如死灰，凯拉终于意识到了事情不对劲。

“毁灭奥林匹斯。”

“啊……？”

“怎么很奇怪吗，我们是泰坦军的。”

“曾经是！曾经是！”我被吓得一个机灵，“而且只有我和菲利克斯，她们两个不算！”

凯拉愣了几秒，却没被吓跑，“那个，所以你们是幸存者？”

“对。”还没等我回答，弗兰西丝就插了进来，“被有心之人利用，骗去为他们服务，这不是他们的错。”

“这……”凯拉点了点头。剩下的时间，饭桌上一片死寂，大家什么都不敢说。

当我一个人站在水槽前的时候，凯拉主动过来。

“对不起戈登，我不知道关于泰坦军的事。”

她的道歉让我吃了一惊，“其实我挺感谢你来的。好久没见过外人了，菲利克斯就一直消沉着，你今天竟然让他说话了。”

“但是让你们想起了不好的事。”

“不管你在不在，都会想起的，不要像菲利克斯，他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只是不想面对。”

“如果今天没有杰西卡的话，或许我也会去泰坦军。”她忽然低下头，悄悄说道。

我本来也有被弗兰西丝带走的机会，但最后带走我的人是菲利克斯。我后悔吗？我确实后悔相信了卢克，但遇见我的哥哥——因为他我上了贼船，因为他我被骗，因为他我经历了一切，但我没法恨他。我不讨厌和他相处。我需要他这样一个亲人。

“但是你不像是个会被他们说服的小孩。”我脱口而出，“你看上去很快乐，对自己的家庭也很骄傲。”

“什么……我确实很爱爸爸。”凯拉有些没听明白，“但你也不像是一个充满怨恨的人啊。”

是这样吗？我确实没有杰西卡那么大脾气，但我并不是没有怨恨，只是我的怨恨更少被发泄在被人身上。我怨恨的是那个软弱的、总是在和稀泥的自己。

“我也爱爸爸，但只有爸爸对我来说不够，我想要一个妈妈。我认为没有母亲的孩子就是不完整的。”

“我，我也没有妈妈。”

“我知道，但你和我不一样。”

凯拉沉默了一会儿，“说实话，阿波罗不是一个好爸爸，他偶尔来看我一次，也都是馋我爸爸身子，想和他旧情复燃一下。”

“啊？”这话题的分级上升得也太快了吧！

“他就是这样的，他实际上三千岁，但性格像个小孩子。阿波罗的生活像孩子一样没有困难，但他却可以享受只有成人才可以享受的一切……不过他不是我生活的一部分，也不该是我生活的一部分，我的家不需要一个爸爸一个妈妈一条狗，我只承认戴伦作为我的家庭成员。我接受我是阿波罗的孩子的事实，也明白血缘不一定带来关怀，传统的家庭结构不一定等于幸福。”

明明和我一样大，却说出这样的话，凯拉给了我一种奇异的错位感。

傍晚，姗姗来迟的羊人总算把她接走，安全屋又陷入一片寂静。看见我又在打理植物，弗兰西丝没好气地嘟囔道：“又在给雏菊浇水，你要把她淹死！”

我这才意识到水都要从花盆里漫出来了，吓得我赶紧用操纵植物的能力让雏菊长大了一圈。

“咔哒”。菲利克斯站在门口，看着我们。

“呃，怎么了？”我问道。

他没有回答，只是走过来摸了摸我雏菊，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他会折断它，可菲利克斯只是握了一下。

他又在做那件事。自从克洛诺斯道出我们的身份以来，菲利克斯就在尝试，看看自己到底有什么隐藏的力量。

他又失败了。或者说，他从未成功过。

他忽然摊开手，露出满是老茧的掌心。

“什么都没有发生。什么都不会发生。奇迹从来不会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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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的晚上算是凉爽，星空清晰可见，我抬头开始寻找大熊座，弗兰西丝也冒了出来。

“你看，那是北极星。”她的手指兴奋地划来划去，“小熊座！”

原来我用错了方法。我先找了大熊座，但似乎包含北极星的小熊座更方便找到。

“阿尔卡斯和卡利斯托……阿尔卡斯射杀过他的母亲，可看他们的关系，似乎还挺不错。只要是亲人就需要互相原谅吗？弗兰西丝，你为什么要支持并不在意你的赫尔墨斯呢？”

“大家都这样啊。”她一摊手。

“混血营从没人质疑过吗？”

“因为大家都觉得觉得没什么好问的，自己人肯定是对的。”

“是吗？那我就是尝试策反你的泰坦军咯？”

她忽然不再说话，在夜色中她的五官模糊不清，良久她才问：“还记得我第一次遇见你吗？你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来旧金山吗？”

“找菲利克斯？”我怀疑地看着她。

“我想找到泰坦军，”她抿了抿嘴唇，“即使混血营从来没有人质疑过奥林匹斯的正统性，我也没法接受诸神做的一切。怎么，吓到你了？”

“不是，我只是没想到。”我确实大吃一惊，“这就是你今天为我们辩护的原因吗？”

我们又沉默了很久，或许是因为我脑子一片混乱，也或许是凉爽的气候和闪着微光的星辰本就适合一起发呆，直到弗兰西丝说：“奥林匹斯是一个利益集团，并不比人类的利益集团更团结，更光彩。”

我想起爸爸曾告诉我：很多时候，革命只会带来王朝更替，真正的改变在于所有人的观念的转变，比起直观的暴力，那是缓慢又无法追踪的。

“弗兰西丝，为什么你还是选择了奥林匹斯？”

她犹豫了一秒，然后讥讽地笑了。

“哈，说什么假大空的，还是因为赫尔墨斯是我的爸爸啊！”

“克洛诺斯还是宙斯的爸爸，没见宙斯支持他。”

“他是神啊！不朽的存在可以挥刀指向亲人，但我不能啊！即使我已经见过太多人死去，当我看见在意的人倒下时，我的心也会滴血！我们已经失去了李·弗莱彻，我不能再失去菲利克斯，我不能再——”

“如果家庭之间相残并没有带来任何改进，流血和牺牲有什么意义？我不能因为有亲属关系就接纳他们！”我不该打断的，可情绪还是失控了，一顿发泄后，我的心又被空虚填满。

“该怎么办呢？”我蜷缩起来。“一开始，我是为了找到爸爸，但现在呢？我是一个半神，注定要面对这些，可我又不够强大。不是每个人都是波西杰克逊，生来就是要改变世界。我为什么要站队，为什么需要一个宏大的目的？我的挣扎只是为了自己的一点点渴望罢了。”

夜色越发浓厚，星空也越发闪亮。我忽然意识到，即使过了百年、千年、万年，星空仍会如此，只有我会早早的逝去。

星星真的会听到我的渴望吗？又或者，星星看向看我们的时候，也觉得是我们是亘古不变的？

没有回答。我只是看见大熊星座和小熊星座在闪烁。

凯拉是原著人物，RR没解释过她怎么出生的，不过根绝宙斯怀过狄奥尼索斯和雅典娜，男神怀孕这也不奇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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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XXXVIII：弗兰西丝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