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降临(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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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巷子很暗,我看不清他的脸。”屏幕中的金发女人双手交握,眼睛低垂看向右边回忆,语气轻微发颤,“一开始,那个流浪汉飞出来的时候,我以为我也不幸遇到了连环杀手……那个人的动作很利落,我……我……我吓坏了……”
她将脑袋埋到了身边坐着的,一起陪同她到警局报案的南希·洛佩兹怀里,身体轻轻颤抖。
“你真的没有看见他的脸吗?”这是在经过指纹检验后搜寻匹配到好几个凶案现场指纹连夜坐飞机从匡提科本部赶来的FBI女探员。
“我很害怕,我甚至对黑暗有一定的恐惧!他,我看不清他的脸……”
“噢,维克斯小姐,请别再质问了,可怜的杰西卡在几个月前才好不容易从家暴的阴影里走出来……”
“咔哒。”
一辆黑色轿车的后排座位上,坐着两个男人,一个身型高大占据了大半的位置,另一个穿着棕色的西装三件套,鼻梁上架着副圆框眼镜,腿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后者按下暂停键后关闭警局中的监控画面,手指在笔记本控制板上快速调动,点开了桌面上一份用时间“2010.12”命名的文件夹,点开了第一份音频文件。
“是,是的,我的妻子撞到了头,需要救护车……”
背景音中还参杂着女人痛苦的低吟声。
下一份音频。
“不,彼得!不要!”这是女人惊恐的叫喊声,“不,不!”
下一份视频,时间往前推。
女人迟疑着在摄像头外徘徊,最终还是在工作诊所的某个小手术开始以前,悄悄从存放未开封的医疗器具中多拿走了一个注射器放进衣服口袋里。
下一段视频,时间再度往前。
再下一段。
都是从杰西卡·阿恩特住宅前的监控探头去杂音后提取到的音频。
整个文件夹内的所有内容,无不披露着一个事实——杰西卡·阿恩特,在长期接受着来自丈夫的家暴。
“我已经查过了,阿恩特小姐所在诊所并没有处方药丢失,”戴着眼镜的男人手指在电脑上敲打几下终于停了下来,“而人体只要血管注射三百毫升以上的空气就会导致猝死。
“我猜阿恩特小姐偷偷藏起一个注射器是想要必要时候保命,想到了这个办法,不过她没来得及实践自保。”
他点开了最后一个音频。
“你是否承认你严重伤害了杰西卡·阿恩特小姐?你所说的杰西卡·阿恩特小姐产生了半分钟的呼吸停滞是否属实?”这是一个听起来就很威严的声音,来自法官。
“……不,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失手!”这是杰西卡的前夫。
“咚咚!”法官敲锤,“现在请医院方证人阐述事实。”
“阿恩特小姐的脑部收到了严重的损伤,据当事人自己阐述后我们检测到她确实一度失去意识,如果不是她自己还有求生意识,那么现在所有人都只能参加她的葬礼了!
“这就是谋杀,法官先生,还有阿恩特小姐身上的伤痕,都是证据,我说完了。”
音频播放完毕,车厢内许久都没有人说话,只有笔记本电脑低鸣的“呜呜”声和白光。
“……我不知道。”身型高大的男人弯腰,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掩住自己的脸,低哑声音里带着不易让人察觉的难过和哽咽,“我以为她会过得更好……我……”
“阿恩特小姐是个坚强的人,Mr.里瑟。”戴着眼镜的男人似乎想要安慰他,但是因为刚刚才相识不久所以僵硬的坐直了身体,手指在键盘上摩挲,眼睛直视着屏幕说道,“但是她现在恐怕一时半会是没有安全感的,我调取了她的头部CT,她差一点就会脑死亡了,现在还活着,很幸运。
“她还成功离婚了,现在重新开始读书,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她只是失忆了,所以才会害怕你,你不要迁怒她。”
“芬奇,我从来没有迁怒她。”里瑟抹了一把脸偏头看向车窗外的夜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不过你说的工作,我还需要再考虑一下。”
七个小时前,他亲眼目送了他失去记忆的前女友去警察局报警,然后还有随之而来的FBI,然后他就被突然出现,自称要给他一份答案和一份工作的电脑高手哈罗德·芬奇请到了车里。
约翰·里瑟垂眼,他需要这个答案。
杰西卡在说谎。
害怕一个人的表情,根本不是他看见的那样的。
那个一直住在他心里最深处的女孩,他默默勾勒过千万次的脸,灵动的眼睛,他怎么会看不出她的表情?
害怕一个人从来不是这样的。
眉毛的整体和上眼睑上扬,下眼睑放松,导致显露更多的巩膜(眼白),眼眶很深,下巴放松下垂,嘴巴放松张开。
惊讶和惊喜。
这才是杰西看见自己的表情。
后来突然想起来有什么事情,慌张撒谎的模样和从前一模一样。就像他上一次,最后一次任务之前,在候机楼里遇见那个倔强的人一模一样。
“说你想要我等你,只要你说。”
杰西卡的声音依旧在耳边。
“不过我不太认为杰西卡小姐是失忆了。”芬奇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点开了一个文件夹,“听着,Mr.里瑟,杰西卡小姐一直是我的‘号码’,所以我一直有关注她,自从她脑部受伤后她的行为模式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不过这些都不是让我突然关注她的重点——
“她在去年九月分才通过了考核准备要去哥伦比亚大学进修医学硕士学位,为此她准备了三年,而在她打完官司后却直接缺席了哥伦比亚大学学位申请的线上确认,而是买了一张火车票来到费城。
“并且在短短两个月内拿到了和她专业丝毫不搭边的犯罪心理学专业研究生身份。”芬奇点开了一份费城的地图,语气里带着些许的不可置信,“阿恩特小姐对费城的角落几乎了如指掌。
“得益于她买了一部苹果手机,所以我总结了她手机的行动轨迹,一开始就规律的到达她想去的每一个目的地,并且最开始几乎没有重复过,这绝对不是一个初到费城的人可以做到的,即使有一份地图在手里,也会有走错的时候。
“她对费城的熟悉超乎我的想象。”接下芬奇点开了几个小时前他才拿到的监控,“在阿恩特小姐的包被抢的时候,她并没有直接追上去,而是在小巷里抄近道。”
里瑟的目光投在屏幕上,看着金发女人放在耳边的手机:“跟她通话的是谁?”
芬奇的手指在电脑上快速敲打着,电脑的白光在他的眼镜上不断晃动:“没有人,我黑入了通讯公司,在相同的时间段并没有人打电话进去。”
“但是有人在跟她说话。”里瑟说,“一个可能跟你不相上下的黑客,所以没有留下痕迹……你能查到我的身份,那么‘他’说不定一样可以——他把我的身份告诉了杰西,然后让她报警,他在保护杰西——可以调出声音吗?”
“被干扰了,只有视频画面。”芬奇说,下一秒他“噢”了声合上电脑,将CPU越转越快,越来越响,骤然黑屏的电脑从打开的车窗丢了出去,“好吧,看来对面的朋友确实是想要保护阿恩特小姐。
“不过我还是想问一下,Mr.里瑟,你确定你从前没有将某种特工知识传授过给阿恩特小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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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酷,我们的baby Machine也会当一个叛逆孩子了。”李乐然窝在公寓沙发里抱着电脑说,“我还以为人工智能会永远理智。”
屏幕上的窗口里继续弹出对话。
T.M:[我在学习..]
李乐然:“只是黑掉一部电脑吗?我收回叛逆孩子的发言,你明明还只是一个乖乖仔,芬奇把你教的很好,不过这个画面确实有点……父慈子孝了。”
T.M:[这是计划,让芬奇活着的,计划,我们是共犯。
[我做不了更多,靠你自己。]
“我这个人没什么优点,只是言出必行。”李乐然托着下巴说,“这半个月内的课程康纳教授已经对我有了初步印象,尤其是经历几个小时前的事情后,她会认可我的侧写能力的。
“但我还需要几个有些能量的案子,最好是能偶然发现线索的,然后上报给FBI,跟他们合作破案,让他们看见我的能力,然后快速打入他们的内部。
“FBI也有内部推荐渠道,不过需要的是要在多个方面极度优秀的人才。
“不过最妙的还是美国的各个执法机构从来都不互通不是吗?”李乐然感叹一声,“FBI是CIA的死敌,所以CIA一时半会根本就不可能知道里瑟还活着并且被FBI追捕的事情,FBI也只有指纹信息,并且不可能拿到已经被芬奇清空的监控画面。
“而因为我在这里,里瑟的‘前女友’这个靶子在费城,那么他们的注意力也没那么快投到纽约去,说不定CIA还会来跟保护我的FBI打一架,我都有点期待了,Machine。
“一举多得,希望快点听到纽约义警的消息,不要辜负了我的脑细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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