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影山飞雄】关于我如何喜欢上笨小孩

|设定是法兰克福某职业俱乐部和官方不符

队医小姐为什么总是叫我小朋友。

在法兰克福的第十五个年头,终于下定决心和异国恋了十年的男朋友结婚的我,在辞掉医院的工作之后,发现自己被劈腿了。

这天,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是我三十三岁的生日。

我失业了,也失恋了。

??

“人渣,渣滓,Schwein,Penner!”用力地把啤酒杯砸在桌上,杯子里的啤酒洒了我一身,只是这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想在意了,“嫌弃老娘浪费他时间就早点分手啊!”

“不要两种语言混着说啊,我的日语还很差。”说好陪我今晚不醉不归的好心人,是从去年起就跟着我在骨外科实习的医学院后辈,一个温柔体贴金发碧眼帅到人腿软的绝世暖心酷儿。

“离职手续有两个月缓冲期,这个烂人拖到今天才跟我说什么,对不起,我爱上别人了,是我配不上你,我们之间浪费了彼此太多时间,”我转过身按着后辈君的肩膀,“我之前提交辞职申请的时候,还跟主任说什么我要去守护我的爱了,啊呸,爱个屁!”

再骂了三句,我又低头呜咽起来,眼泪混着杯子里的啤酒全部流到嘴巴里。

真难喝。

凌晨一两点的样子,被后辈君扶着从酒吧里走出来,他去拦计程车,我踉跄了两步抱着路灯杆在路边坐下来,还沉浸在圣诞节其乐融融的氛围之中的城市热闹得不行,也有可能只是因为这条街都是营业到凌晨。的酒吧的缘故。

模模糊糊地眼前闪过了一个特别熟悉的身影,隐形眼镜被弄掉了一只的我用还能看清的右眼远远打量着对面那个黑色头发的高个子,一晚上被啤酒浇灭的怒气一瞬间又把我吞噬,把脚上的高跟鞋穿好,完全无视了后辈君的呼唤声,横穿马路走到了那头,抬手就是一个响亮的巴掌,并用上我骨子里带出来的福井方言对着他大喊了一声渣男,最后自认为很是潇洒地一甩头发转身离开了。

??

异国他乡的圣诞夜,年过二十岁,第一次进了酒吧,和队友庆祝上一轮比赛大获全胜的影山飞雄,被一个素未谋面的日本女人扇了耳光,狠狠地,下死手的那种。

来不及反应地呆站在原地,冷风同时加剧了脸上的麻木感,他甚至觉得现在的自己有些耳鸣。

这两日休息没有固定训练,早上起来和合租一间公寓的牛岛若利打了声招呼,他特地去了一趟具乐部基地。

“现在有头晕的情况出现吗,”队医仔细询问过昨晚的情况以后皱着眉头用手里的钢笔敲了敲桌面,“耳鸣严重吗?”

“早上醒来还有一点,现在没有问题了。”影山的左脸比右脸肿了不少。

“先想办法让脸上消肿吧,”队医叹了口气站起来拿医药箱,“赶上我走之前最后一天,影山你也是好运气。”

“谢谢。”影山应声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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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城市的某一个单身公寓中,我倒抽一口凉气从睡梦中醒来,想着周末要值班就立刻跳下床,在摸到洗手间门把手的一瞬间,我反应了过来,不对,我现在没有工作了。

年底了各种还没来得及处理的账单堆满了我的信箱,改变了回国计划的我也将本来在公寓门上挂着的出售牌子拿下来,一张张地计算着我需要支付的费用,惊觉自己大概活不到下个月了。德国人比日本人还不会转弯,也非常厌恶我这种说辞职就辞职走人的不负责任的做法,意思就是想要回原来的医院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得想个办法先混口饭吃才行。

给在医学院的同期打电话问需不需要兼职的外科医生,被无情拒绝,想想他们那样的小型私人医院不用做什么手术,所以本来就不缺人,在网站上看了一圈,留意到本地的职业排球俱乐部正在急着招队医,因为队内各国选手多,最好能够会几门外语。

“队里两个主力都是日本人,你占优势啊。”把队伍名复制下来去问熟悉体育的后辈君,他这么跟我说。

不过是个普通的队医,我这个在手术台上摸爬滚打出来的外科医还能胜任不了吗。

去面试当天,对方看了一眼我的资料,问了几个问题,我都回答得游刃有余。自己虽然没什么名气,但我的教授很有名,毕竟之前给一个国宝级运动员做手肘手术的时候,我还是第二主刀。

因为之前的队医在联赛期间临时辞职,第二队医又被其他队伍挖走,过了圣诞季队伍还立刻要继续联赛,这时候要是一个队医都没有可不是件小事,再加上我还算漂亮的履历书,所以他们当场就录用了我。

签了合同,我小声问负责人:“话说,可以先预支工资吗?”

一时间,我觉得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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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衣室里的队员们正在闲聊。

“听说了吗,新来的队医是个女医生,还是亚裔。”

“我对东亚女人可是完全没抵抗力。”

“人家看不看得上你还另说呢!”

刚打开柜门把外套放进去的影山一言不发,一是因为语言有璧,二是因为就算听懂了他也没兴趣,不过是换了队医,只要比赛期间有保障,他并不关心其他事。

之后的练习赛中,同边的意籍队友不小心走了神,跳起来时刚好两个人撞在一起,队友的手肘刚好打到了身材不占优势的影山的耳朵,不幸的是,那阵耳鸣又开始了。

被教练叫下场坐在场边的长凳上,影山飞雄在抬头看到穿着白大褂提着医药箱走过来的那个女人的时候,觉得自己应该是被什么人诅咒了。

他警觉地摸上了自己的左脸,抬起头对着她用日语开口说:“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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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男孩认识我?

见我似乎没有立刻回应,他保持着这个捂着脸的动作,面色阴沈地看着我又补了一句:“渣男。”

好的,我想起来了。

拿开他放在脸上的手,我弯下腰确认了一下被撞到的地方,然后便以这个距离又打量了一下他的脸,为了还原那天的视角,我眯起眼睛故意模糊着看他,的确有三分像那个混蛋,前提是在我神志不清的时候才有可能认错。

毕竟,这个小孩长得要好看多了。

“眼睛朝前看,”我决定先把之前的事情搁置,站起身来轻轻按了一下他的头两侧,然后耐心问诊,“除了耳鸣以外还有没有想吐之类的感觉?”

“没有。”他摇头,又小声地低语着,“认错了吗……”

“是我,”我两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偏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我只是没想到我们还会见面,我那天喝多了,认错了人。”

“没……没关系。”他撇开脸应了一声。

检查完头部,我想着两个人相撞应该手臂之类的也会碰到,才抬手摸到他的肩膀,他便不自觉地躲了一下,立马把他的短袖卷上去,果不其然,一片红肿。回头望了一眼那个依旧活碰乱跳的两米高的欧洲选手,东亚人真是太吃亏了。

“你跟我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不然明天淤青严重的话会妨碍你动作。”我对着他勾了勾手指。

一到医务室我就习惯性地将帘子拉下来,遮了一半的阳光还是照在了把他的侧脸上,十分乖巧地坐在椅子上,不知道他是不是天生就这么不爱说话,我在一旁的冰柜里拿着冷敷袋,弯下腰用干净的毛巾包好,按在他撞红的位置上,男孩倒是挺能忍,一直都面不改色的。

冷敷还是要一会儿的,我就顺便在一边也坐下,另只手撑着下巴很仔细地看着这张脸。在国外待久了,像这样清爽还带着点少年气的男孩太少见了,刘海很自然地分开,也不用发胶,眼神干净得很,能读出所有的东西,最最主要的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不经人事的纯真。

这份工作某种意义上,其实还是我赚了吧。

“我的脸上有什么?”估计是被我看烦了,他眨了两下眼睛开口。

“我说,小朋友,你多大了?”我保持着刚刚的姿势问他。

“二十一岁。”他老实回答,同时似乎对我的称呼很不满意的样子立刻强调道,“还有,我的名字是影山飞雄。”

“真年轻,”我笑了一下没在意,“想了想还是和你解释一下,我不是什么奇怪的人,那天打了你是因为我把你看成是我前男友了,一般情况下我不会那样的,总的来说,酒品还算不错。”

“哦。”他点头回了一个单音节。

“算了,说得越多我越像个奇怪的阿姨,”我站起来把冷敷袋拿开,“上衣脱了吧,小朋友。”

影山疑惑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快脱。”拿着胶布站在一边,我没耐心地回瞪他,“放心,在我眼里所有的人类都只是碳基生物。”

而这小男孩把衣服脱了以后再用刚刚纯真的眼神看着我的时候,青春荷尔蒙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努力将视线从他胸前那两块锻炼得恰到好处线条极为完美的肌肉上挪开,然后强装淡定地在他的肩膀处贴着胶布。

咳,看来即便是碳基生物也分很多种。

我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咽了咽口水。

??

“嘿,小朋友。”

影山非常不明白为什么队医小姐一直叫自己小朋友,叫牛岛却是很普通的牛岛,明明牛岛若利也不过大了自己两岁而已。

随队比赛的时候队医一般都会在边上坐着,这时候她和其他的工作人员一样穿着带具乐部logo的运动服,留着齐肩发的队医小姐常常把拉链拉到最顶,半张脸缩进去眯着眼睛彷佛神游在九霄云外。

她看起来也没有比自己大很多嘛。

是的,影山飞雄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他知道不应该随便询问女士的年纪。

赛后放松按摩的时候,会不经意地闻到队医小姐身上的味道,不太像香水,在欧洲待了一段时间的影山飞雄很明白外国人对香水的依赖,而她身上却只带着隐约的清新柑橘味,不过也只有她弯下腰来头发扫过自己的脸的时候才能闻到。

可能是天气冷突然想吃橘子的缘故,影山本能地凑上去多闻了一下。

队医小姐对这个靠近的动作不是很敏感,完全没注意到,只是抬头看了一眼,接着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按摩完啦,小朋友。”

都说不是小朋友了,影山皱了皱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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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束了今天的比赛,手拿着一杯红酒我靠在酒店房间的阳台栏杆上,原本应该放松的我,深夜了却还要接电话。

都说分手没下文了,妈你别问了。什么丢人啊,是我让你和亲戚朋友吹牛说我今年会结婚的吗?

你真的觉得我不在这里当医生,那个家伙就不会劈腿吗,妈,他那点破事早就开始了。

还问什么时候结婚?我这辈子都不结了。

三十三怎么了,天海佑希今年五十二岁也没结婚照样过得比谁都好。

她是明星怎么了,我还给明星当医生呢,别叫我回去了,我在这里有房子,有保险,老了也有人养。

啊——别说了,你知道这里几点了吗?

……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抬眼看到了旁边房间的阳台上站着谁,没戴眼镜的我眯着眼睛看了个大概,原来是这个孩子。

“对不起,吵醒你了?”我把手机收起来,对着他轻声说。

“没有,只是刚好还醒着。”穿着睡衣头发有些凌乱的影山飞雄看着更年幼,像个高中生一样,“队医小姐,你三十三了啊。”

原来在意的点在这儿啊,我笑了。

“是啊,我可是出生在昭和末的阿姨,跟你这样出生在平成年的小朋友不一样。”我把杯子里的红酒喝了一半。

“你的前男友,和我长得很像吗?”男孩的眼睛外昏黄的灯光下还是闪着光的,我在酒精作用下也变得更放松了一些。

没想到小朋友看起来只对排球很关心,没想到也会有这种好奇心。

“不,一点不像,那家伙没你好看。”我指了指影山的脸,“鼻子没有这么挺,眼睛没有这么亮,嘴巴也不如你,总之完全比不上你啦。”

“谢谢。”他向我点了点头。

这种场合怎么也不该说谢谢吧,我哑然失笑,突然不知道怎么开始像个老大叔一样聊起起来:“你是今年刚来德国的吧,我在这里待了十五年了,快是我目前人生的一半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里有什么好,就只是觉得这里有我能做的事情和想做的事情,现在想想自己怪冷血的,把十八岁以前的生活就这么抛弃得一干二净。”

“可是,有想做的事情去做不是应该的吗?”他反问我。

“小朋友,这可不是一个想做什么就能如意的时代。”我把剩下的红酒一并倒进嘴里。

“我知道,”他语气坚定,“不能如意也是我完成这件事的代价,所以没有必要遗憾和后悔。”

苦笑了一下,我把空杯子在手里转了转,抬头说:“所以我才会变成双失大龄女青年,而你是闪闪发光的排球小将。”

看着他的样子,我觉得就像在看十几年前孤身一人来到地球另一边,认为自己一定能变成了不起的人物的那个刚刚脱下校服,还绑着麻花辫的女孩。这双发着光的眼睛时不时就在提醒我,原来我也有过这样的时候。

不擅长聊天的影山一时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我便摆了摆手又说:“小孩子就快去睡啦,过了这个点再睡对运动员不好。”

“队医小姐,晚安。”他向着我微微低头。

“Schlaf gut.”我说完也回身进了房间。

又变成奇怪的阿姨了,我叹了一口气在床上躺下,用手按着双眼,我最近是不是太寂寞了,大概是应该去认识新的人了。

??

“牛岛前辈,你觉得两个人差十二岁是什么概念?”影山低头绑护膝的时候冷不丁地问道,说话同时还看了一眼抱着膝盖团在场边的长凳上的队医小姐。

“领队和你就差了十二岁。”牛岛若利完全没意识到影山可能不是问的这个方面的问题。

“倒也是。”不过领队看着可比队医小姐大多了,他默默想着。

身材娇小的队医小姐每次和他们这群最矮也都超过一米八的人站在一起,总是会显得更迷你,但是全队上下还是很尊重她。刚开始也会有队员在训练之余想约她出去,队医小姐倒是并没有冷淡拒绝,却故意微笑着说:“想要和出生大和民族的女性约会就要做好负责的觉悟哦。”

即便是迟钝如影山在听懂了这段外语的情况下都知道她只是在唬人而已,不过对这群西洋人意外的起了作用。

期间也有其他具乐部的人向她搭讪,是的,队医小姐某种意义上应该算是受欢迎的类型。上一次就有一个以风流著称的选手动作稍微过分了点,领队刚要过去帮着解围的时候,队医小姐便很利落地抬手卸了那个人的下巴。

“哎呀这位哥们,都说不要笑得太夸张了呀。”她将手指抵在下唇上,抬起头仍是笑着看向了痛到五官纠结的那个人,“来,我帮你,我以前是很厉害的骨外科医生哦。”

队医小姐的外语说得就像是母语一样,满满的讽刺让人有些胆寒。

影山飞雄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又不自觉地捂住了左脸。

“嗯?小朋友对这个很感兴趣?”后来在具乐部餐厅吃饭的时候有人无意间提到了卸下巴这件事,她用“这没什么”的语气跟他说,“不夸张的说,我真的能把人拆完再装回去。”

吃惊地吞下嘴里的煮鸡蛋,影山飞雄眼睛稍微瞪大了一点。

“要不要试试?”她伸出手轻轻捏住他的手腕关节。

在平时的诊疗按摩之外的情况下被队医小姐突然碰到,她的指尖有些冰,愣了一下,影山才缩回手,同时脸颊好像也有些发红。

“吓唬你的,怕成这样,”她哈哈笑了两声把手松开,在他的头顶摸了摸,“我只欺负对我不好的人。”

对了,队医小姐除了很厉害以外还有一点点就是队医小姐的笑声总是很开朗,似乎羞涩这个词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

揉了揉太阳穴,我坐在吧台边,想着距离下次出门比赛之前还能休息几天,今晚有机会就来玩一玩,结果最后还是一个人点了杯酒在这儿发呆。毕竟后辈君正经历了惨无人道的实习医生的生活,能有睡觉的机会我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倒不是完全没有上来搭话的人,瞥了一眼没什么眼缘,就还是算了。杯子里的威士忌又见底了,我低头看表,才晚上十点就想回家,我真是太像个老年人了。

绕过第一次失误打了影山的那个路口,我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得亏这是个迟钝的小男孩,随便摊上任何一个脾气大点的成年男人尤其要是德国人的话,我可能要因为故意伤害进去蹲两天了。

不行,那也我也太惨了。

心里想着走路能醒酒,我盘算了一下到家的距离,决定先走着吧。

拐过最后一个路口,欸,怎么又是这么眼熟的人?

今天我还很清醒,隐形眼镜也都在,这不是影山小朋友吗,怎么这么晚还出门呢。

而且,这里离我家很近很近。

“嘿,小朋友,”我出声打招呼,“你这会儿不是应该睡觉了吗?”

作为一个作息良好的运动员,我知道他和牛岛若利的基本晚上十点就是入睡时间了。

“没注意喝了过期的牛奶,现在想出门买肠胃药,”他顿了一下,“可是我忘记了这里不是日本。”

当然了,和遍地都是全家和711的日本不一样,我们这可是在欧洲。

这时候才注意到他身上穿着随性的家居服,脚上也只穿着拖鞋,我就顺嘴问道:“你住这附近?”

“那里三楼。”他指着前方不远处的一栋公寓楼,脸色看起来有些发白。

“我住这里,”我伸手指向街对面的那幢楼,“跟我来,我拿给你吧,毕竟吃坏肚子可大可小。”

真没想到我和这男孩的住处只隔着一条马路,打开门我先走进去,把门口随意扔着的高跟鞋踢开,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不好意思进来的影山我笑了笑说:“我又不会吃了你,进来吧,外面还挺冷的。”

在沙发上坐下的他看起来脸色苍白又表情僵硬,眼睛很尖的我发现他背后的靠垫夹缝里卡着我的内衣,笑着扑过去彷佛无事发生般的把它藏进我的外套里又走开去翻医药箱。

应该没注意到吧,我留意到他的脸颊有些发红,好吧,可能还是看到了。

“你什么时候觉得不舒服的,”我坐在沙发前的矮桌上,拉开他外套的拉链,伸手轻轻按在他的肚子上,“哪里痛的话就告诉我。”

结果这个人反而身体更僵硬了,我觉得我只能按到他绷紧的腹肌,压根就无法确认他到底是哪里有问题。

“放松啦。”我直接用手拍了两下他的肚子,他才稍微不那么紧张了,确认完毕没什么事情以后,我便转身去厨房倒点热水准备让他把药吃了再走。

“队医小姐总是这么晚回家吗?”影山依旧保持乖宝宝姿势坐在沙发上。

“今天算早的啦,”我背过身倚在台子上等水烧开,“以前在医院值班比这更晚,小朋友是在担心我?”

“哪……哪有。”他立刻结巴了反驳道。

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的小男孩,我笑着拿出一边的马克杯倒水,然后连着药片一起递给他:“水是温的,可以直接吃药。”

“谢谢。”他应了一声把药吞进去。

昂起头的时候喉结动了一下,脸颊依旧红红的,还杯子给我时的眼神纯良得像头小鹿,敞开的外套里是一件领口有些大的衬衣,男孩的锁骨若隐若现的。说实在的要不是我只喝了两杯脑子太清醒了,我怀疑自己真的随时可能借酒行凶将他就地正法,出于对小朋友的善意我只好是尽快将他从家中送走,我可不认为夜晚的自己能有什么自制力。

然而短短三十分钟不到的功夫,门铃却响了,从门洞里看到了有些局促不安的影山,把门打开他便很是不好意思地解释着:“我到公寓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可是牛岛さん今天去见他父亲了。”

影山飞雄平时有这么天然吗?

我手撑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看向了这个意外变得太过可爱的男孩子。

“前提是你不要嫌弃我家很乱,当然了你刚刚也什么都看到了,”说完我就又把他迎进门,“你介意睡沙发吗,不过你身体不舒服,还是我睡沙发吧。”

“不……不用,我睡沙发就可以。”他从我手里接过了枕头和毛毯便老实在沙发上躺下来。

顺手把毯子在他脖子那儿掖了掖,我又摸了一下他的额头,还好没有什么炎症,没忍住又撸了两下他软软的头发,笑着说:“小朋友好好睡。”

姐姐我今天可真是要清心寡欲念一晚上经了,唉,不容易。

??

有哗啦啦的水声,队医小姐好像在洗澡。

影山闭着的眼睛不太敢睁开,过了一会儿,水的声音停了,他闻到了一阵比平时更明显的柑橘味,还是带着热气的那种,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点点,她只穿着刚好遮到大腿根的长T恤,而且正好自己是躺着,实际上隐约能看见她穿着的是蓝色的。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的头顶可能在冒蒸汽,突突突,像小火车一样。

两腿交叉她趴在窗台上看着外面,不好,这下不是隐约看见了。立刻紧紧闭上双眼,整个朝向里把脸藏起来,队医小姐再没有防备心也要有一个限度啊,他又不是真的小朋友。有什么东西从鼻子里流出来了,他抬手一抹,血腥味直接让他整个人懵了,手忙脚乱坐起身胡乱地找面纸。

“你怎么了?”队医小姐光着脚拿过一盒棉球就跑过来,这个弯着腰的角度,几乎是毫无遮挡地能够看到以微妙方式晃动着的两团雪白而又圆润的东西。

——靠……靠得太近了啊,白痴!

“我不是小朋友。”在止了血之后,影山很是正经地对着队医小姐说道,似乎言语中还带着一些怒气。

结果对方只是又和平常一样笑了笑,然后轻轻敲了一下他的头回道:“这我当然知道啊。”

转身走到床边刚准备躺下之前,队医小姐又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拖长了声音说:“所以我是故意的啊。”

是夜,影山飞雄,二十一岁,卒于法兰克福。

??

逗小孩还是挺有意思的,只是之后的几天,他和我之间永远保持着三米以上的距离,话也不敢说,但我毕竟还是队医,如果真的不让我靠近的话,就太不方便工作了。不过硬要和他说话也不是不行,但是小孩的脸红得比我打过三层的腮红还夸张,我真担心他下一秒血压又炸了。

少年人气血旺盛也不能这么整。

“你过来一点,”我伸手拉他的胳膊准备做按摩,“喂,过来一点。”

磨磨蹭蹭一步不动的,一下子把我惹急了,我自己用了点力气把他摁在垫子上,用给他做拉伸的姿势俯视着他说:“我很可怕吗?”

他摇头。

“那你看着我,”我揉着他的胳膊,“逗你玩是我过分了,所以大家都成熟点,配合我工作不好吗?”

他点头。

“很好,乖。”我满意地又摸了摸他的头。

“队医小姐为什么还是把我当小朋友?”他又用他纯真的眼睛看着我了。

“因为你太可爱了,”我借着按摩动作慢慢地凑近他轻声说,“不这么叫的话,我会忘记自己是谁的。”

听完我的话,他的眼睛里又多了一丝惊讶,弄得我又有些心痒痒的,这个孩子不要再散发了魅力了,阿姨也会想谈恋爱的。

??

最近的队医小姐越来越奇怪了,或者说只是在影山飞雄眼里,她越来越奇怪了。

虽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爱笑,但每一次看到她在笑,影山就会紧张,被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碰到也会紧张,听到她的声音也会紧张,就连看她一眼都会让自己紧张起来。

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不太正常。

“牛岛前辈,我好像得心脏病了。”他捂着胸口对正在做卧推的牛岛说。

放下杠铃,淡定地直起身来看向他,牛岛问道:“你最近慢跑心率是多少?”

“今天早上是64。”影山回答。

“很正常。”牛岛若利只想着影山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队医小姐提着保温箱从他们前方不远处经过,影山把手环上的数据给牛岛看,并说:“可是现在居然有110。”运动员的心率本身就比普通人低,能高到这个地步绝对是不正常的。

“那你去看医生吧。”结果牛岛的话说完,影山的心率差一点破了120。

??

最近影山飞雄的数据变得不太正常,因为是队医,我需要对他们在运动中途的一切情况做监控,然而他的数据总是又不正常的上升,大多数时候都很平稳,偶尔会有几个点变得异常高。

我在想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想着先给他检查一下再通报给领队,于是这天训练后我把他叫住了。

“队医小姐有什么事?”尽管能够顺畅说话,但他好像还是不敢看着我。

“你这两天有没有乱吃什么药,或者别人有没有给你吃什么你不知道的东西?”我担心有人骗他吃-违-禁-药-品。

“没有。”他很快否定,同时又慢慢地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我抓着他的手,踮脚看他的眼睛又说:“真的?”

“真的!”他猛的一下把我的手甩开,似乎是害怕吓到我了,他有很紧张地问我,“对不起,是我力气太大了。”

这个时候的我大概明白了眼前的状况,这个小朋友应该不是身体出问题了,大概只是开窍了。

唉,我都做了些什么损事。

这段的赛季马上就要告一段落,而我作为一个过渡时期的队医的任务也基本要接近尾声了,他们毕竟还是需要更专业的,我再怎么说也是个拿手术刀的医生。后辈君给我发了消息,告诉我说教授知道了我没有回国,现在想着再把我叫回医院去。

这我当然乐意,能上手术台的话我为什么要在这里给一群浑身是汗的运动员做按摩。

“不考虑再留下吗?”领队在办公室又问了我一次。

“你们不是挖来了两个人吗,我这业余的还是回去开刀吧。”我笑了笑。

“这段时间辛苦你,谢谢。”他伸出手跟我握手。

“是我要说谢谢。”我回握他的手。

就像是一场成年人的悠长假期,没有了住院病房的慌乱,没有手术台上的紧张,我过了很长一段的轻松时光,像影山说的一样,想做的事情就应该去做,我再躲避也要去做,即便不知道结局是否如意,他还在赛场上坚持着,我想我要是再沈溺在被抛弃之中就太不像话了。

??

队医小姐要回医院工作了,今天是她最后一天上班。

影山飞雄的心情稍微有些消沉,连牛岛都感觉到他的托球里的情绪了,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考虑到配合他还是决定提醒他一下,便开口说:“我不管你在想什么,但只要犹豫的话就不会成功。”

“牛岛さん,谢谢!”影山很是礼貌地对着他鞠了一躬。

这倒是让牛岛若利不解了,他只是觉得不利落的托球打起来很不舒服所以想要让他别犹豫而已。

狂奔到医务室前,从上面的小窗看到她还在收拾东西,便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对着她大喊道:“队医小姐!”

??

“到!”我双脚并拢站直了身子,抬头一看是影山,这倒是没想到,立刻笑了笑问说,“怎么了,我还没走呢就想我了?”

“是,想你!”他还是刚刚的音量。

——他说什么?

“每天都会想到你,”他把门顺手带上,“看不到你的时候就会想你在做什么,看到你的时候会想你在想什么,反正一直在想你。”

“那个,我啊三十三岁了哦。”我指了指自己。

“我知道,”他面不改色,“但我不知道这有什么问题。”

说得倒也是,等等,他才说了一句话我怎么就被说服了。

“小朋友……”我尝试着开口,又被他迅速打断。

“我不是小朋友!”他握起拳头,“而且更不想被你当成小朋友,因为……因为……”

我抱着手臂笑起来,歪着头看他:“因为什么?”

“因为我要做队医小姐的男朋友,”他走近了一步,所以我必须抬起头看能看到他的脸,“我……我会对你负责的。”

还真把我开玩笑的话都记住了,我勾了勾手指让他稍微弯腰,伸手勾着他们脖子直到我的鼻尖碰到他的为止,“不用了,我对小飞雄负责就行了。”

嘴/唇/覆上去的同时我感觉到影山又紧张了一些,两只手也不知道要往哪里摆,松开一只手抓着他的手臂放在自己的腰上,我完全忍不住笑意,和想象中一样,小男孩的嘴/唇可真软。正想着第一次就不要太过分,不然吓坏了他的时候,影山倒是学得快,紧紧扣/住了我的腰,开始回应这个亲/吻。

——嗯?

这次换成我有点惊讶了,他抬手很自然地抹去了自己嘴上的口红痕迹,又低头在我的脖子上蹭了两下,同时贴着我的耳边用意外低沉的嗓音说着:“所以,队医小姐不要再叫我小朋友了。”

这天,距离上一个平安夜过去了四个月,我,一个三十三岁的大龄女青年,交到了新的男朋友,他比我小十二岁。

??

柑橘的香气彷佛在影山的每个细胞里都弥漫着,他后知后觉地才发现自己其实不是想吃橘子,想吃的可能只是其他的东西。

这天,距离人生第一次被甩耳光过去了四个月,他,一个二十一岁的有志青年,交到了第一个女朋友,她比他大十二岁,也仍然是全世界最可爱的队医小姐。

2021.8.1小修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影山飞雄】关于我如何喜欢上笨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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