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活结束,众人回到休息室里换衣服,大小姐打了声招呼说要先回家一趟。
“待会儿校门口碰头,及时联系。”她摇了摇手机示意,又像是想到什么,看向角名。
角名接收到她的视线,知道她想说什么,不等她出声问他就自己先回答了:“充电宝不用给我,我自己带了。”
“好。”她点点头,转头和众人在体育馆前分道扬镳。
阿兰倒是有问一嘴他们约好了要去做什么,北信介随口说着:“这不是很正常吗,小孩子放学后和朋友……”
他一边把校服从柜子里取出来,一边把运动服的短袖扔进脏衣娄,话才说到一半,布料摩擦着头发被双手扯下来时带起一股静电,于是他的动作一僵,像是被按下了诡异的暂停键般一动不动,但也是短促的几秒,他很快就皱着眉换完了衣服,只是原本顺服的头发被激翘起几根炸起来的发丝,在半空中悬浮着。
他对上阿兰「啊原来是真的」的目光,平静地说:“我讨厌静电。”
是个人都看出来了!
阿兰心想。
“北学长,不光是外套,训练服也让大小姐加个防静电的内衬好了。”角名斜着腰从一旁一年级的衣柜拉门处冒出头建议道。
已经换完衣服的大耳赞同地点头:“是啊,信介每次被电到都像短路。”
“嗯。”北低垂着眼从上至下仔细地扣好衬衫纽扣,领带绕过领口很快翻出一个标准的领结,“看来确实要再麻烦观音一下了。”
“以那孩子的性格——估计不会觉得是「麻烦」。”赤木把众人换完的脏衣娄推到换洗区的指定位置放好,回头一看发现几乎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好像确实如此」。
一旁的角名听完这句话后不言不语地把校服衬衫套了进去,因为懒惰他甚至没有解开扣子,所以穿脱十分便利,在身体紧绷着滑进衬衣的间隙里他的思维发散到虎冢观音每次干活时古井无波的脸上。
身为排球部的经理,那家伙比任何人都清楚细致到位的后勤保障能给部员带去怎样的体验。即使在外人看来经理干的都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杂活,她还是会定期记录一下部员匿名提交上来的需求表,然后去做更换休息室雨天吸水用的地毯、提前2周确认训练安排、训练加餐多放一块小番茄之类的小事。
虎冢观音认真细致地对待一切她认为有必要但鸡零狗碎的细节。
角名伦太郎原本以为这很大一部分原因都要归咎于她和北学长差不多的行事作风,但在那天和大小姐的谈话后,他再次出现在像此刻的对话里的时候,都会想到她的那句「那我也就是个对排球不过如此的人」。
嗯。一个连上下学都要卡点的人,一个为了保证不影响自己的娱乐时间而在课间埋头苦干作业的人。就算是抱着某种强烈的目的去做那些事情,又怎么可能自己心甘情愿不觉得麻烦呢。
宫侑那家伙对排球的痴迷和爱,是对自己对队友球必至精至善的严格要求,为了那份爱,他可以不厌其烦地练失败的发球,可以排除万难只为托出一个球。
那大小姐和他在这方面很像。
只是大小姐更加默默无闻地忍受着那些她本没有耐心做的琐事。
当水壶从空虚到被注满水的这段时间,她在想什么;当学生会社团支出管理人员在讲台上毫无意义地喷洒唾沫,她在想什么;当太阳一次次沉入地平线而体育馆里灯火通明,她只是站在一旁写写画画的时候,她在想什么。
这种无言的忍耐和狂热的付出一样让角名伦太郎觉得恐怖。
因为她的忍耐已经让大家认为她就是这样一个为了信念就势必做到细枝末节都完美的人,而令人的记忆不自觉地淡化她本身那强烈的怕麻烦的个人特色。
“观音是即使觉得麻烦,也会去做的孩子。”北信介将柜门合上,纠正了赤木,他的言辞并不严厉,语气里还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所以我才会觉得很麻烦她。”
赤木路成不解地挑起眉,花了好几秒去修复被北信介的这番话烧坏的脑细胞,感觉他好像说的是对的,但自己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为什么。
角名瞥了这位三年级的自由人前辈一眼,叹了口气,代替他慢悠悠地回道:“……说的也是呢。”
角名伦太郎在二年级的四人里已经算是不多的稳健性格,在很多需要人打圆场附和的场合里,他虽然不情不愿,但出于气氛、或者是后辈道义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常常会为了给学长台阶下而出声。
没有人在意他这次发言里微妙的语气,只当是他一贯懒洋洋出声的调子又少拐了个弯。
倒是宫治似有所觉般的扫了他一眼,这个微妙的视线只停留了一下,所以没有被角名伦太郎确切地感受到。
“所以她也真的会去改队服咯?”宫侑换好衬衣,红色的领带挂在脖子里来回扫荡,他扒拉着宫治的肩膀有些兴奋地说。
阿兰一脸无语地转头看他:“真的个鬼啊!”
“而且你到底是对纯黑有什么意见!”他又补了一句。
“这和八户子打完都多久了……”宫治不耐烦地从宫侑压住的外套口袋里扯出团成一团的领带系上,“精神年龄差不多可以涨回来了。”
“阿治你好烦,明明你也觉得纯黑的很普通!”宫侑不满地嚷嚷。
宫治一下子把他从自己肩膀上抖下去:“我说的是他们的队服确实好看!”
“那不是一回事吗!”
“明显不是吧!给我用用你的猪脑子!”宫治一边打领带一边说,“而且队服什么颜色款式只要不难看不就行了吗?”
“你在说什么,帅气也是很重要的啊。”
“你这个「大家都应该知道」的理所当然的语气是怎么自然冒出来的……”
“哈,你也差不多诚实点啦。”宫侑一脸我还不知道你心里想的是什么的表情冲他摆摆手。
“……烦死了。”宫治黑着脸垂下眼帘,弯腰把护膝放进倒数第二层的隔栏里,吐槽道,“那是两回事。”
宫侑哈了一声:“你在装什么深沉啊!”
“我的意思是帅气很重要,但是纯黑的队服也还可以。”宫治不耐烦地瞪向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感觉自己仅存的耐心也被挤干了,“还可以的意思是根本没必要换,懂?”
在宫侑的一生里,他和治吵架的次数加起来绝对能绕地球两圈,他熟悉自己的兄弟,不仅仅是因为双胞胎奇妙的心电感应会让他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和想法倾向,还因为他知道治所有展露情绪的语气语调和表情肌或夸张或微小的牵拉。
但这一刻宫治对他来说是有些陌生的,他和往常一样的不耐烦着,但在字里行间拖长的停顿又显出一丝……
烦躁?
宫侑心头一动,下意识地撇撇嘴想要吐槽阿治你这家伙也到叛逆的青春期了啊,但思绪被一旁银岛结放下的水壶截断。
水壶。
他转动眼球,双睑迟缓地开闭,有什么东西粘在那里,他要扒下来看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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