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话

10.

“柚香,你怎么了?”飒太疑惑道。

自家妹妹不知道刚才是接了谁的电话,挂断之后还没回过神来,抱着手机一动不动,看着呆呆的,像个好看的、没有感情的人偶。不是木制的,而是瓷质的那种。

被他这么一唤,漂亮人偶突然回神,眨着眼睛看他。不只是有了鲜活的神采、丰富的感情,手和脚也都动了起来,仿佛中了魔法一样,突然焕发生机——

“哥哥!”柚香把手机丢开,双手放到了脸上,捧着的脸颊上绽出惊喜的笑容,“阿英他来找我了!”

飒太:?

“昨天外婆带我买的新衣服晒干了吗……”她左顾右盼,往一边走两步又顿住,跑去另一边,“对哦,我还要戴我的新帽子!”

飒太:……

虽说仙台市距离岩沼市并不远,但飒太确实没想到国见居然会坐车过来。不是,那小子不是那种很难主动的类型吗,怎么突然这么积极?国见家在新年难道就没什么安排吗?想了想国见英的性格,他又觉得就算有也没什么用。

于是飒太的心情变得非常复杂,他拦住像蝴蝶一样在他眼前飞来飞去的妹妹,问她:“至于吗,你未免高兴过头了吧?”

“至于呀!”柚香突然变得气鼓鼓的,“哥哥忘了你昨天说的那些话了吗?”

飒太怔了怔,这才想起来昨天他为了安慰不能去神社的柚香,故意说国见说不定因为不用半夜出门而松了口气,因为那家伙不喜欢冬天,也不喜欢人多……国见要真是有心想去,他怎么不去邀请你呢?

呵呵,总让他家妹妹主动,没担当的家伙。

“都怪哥哥,害我垂头丧气的。”柚香不高兴地说道,“我真以为阿英是不想去呢,只是不想我不高兴才顺着我说考虑一下……我都做好最近见不到他的准备了。”

可是他来见她了。

他来找她,还邀请她去神社。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突然变得好开心。”柚香有些困惑地说道。或许是因为感到惊喜吧,她猜测着,又带着点迷茫……啊,真是好复杂的开心呀。

“我想要立刻见到他,却又担心是不是在做梦。”她说。

倘若这是梦,也一定是最最最好的那种。

“我想要立刻见到他。”她重复道,语气坚定起来。

第10话「事件10:逛神社」

其实飒太的话也没说错,只是不巧,国见英临时改了主意——不,也不能说是临时。或许在圣诞节那天,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想法,只是还没有确定要不要去实施,因此连同“是否要表白”一起,在他心底盘旋着,犹豫着。

起初国见英想的是,既然没办法一起去初诣,那寒假总要见上一次吧,所以在圣诞节当天他主动和青井见了一面。按理说他应当感到满足,但或许是因为当天意外的牵手,这样的会面并没有解决问题……

好像也不能说是意外,因为他在察觉到她把手弄得冰冰凉凉之后,产生了想要帮她暖一暖手的企图。不,这就是意外,毕竟他出门时是没想过这么做的,他没想到青井会把手套摘了,更没想到她像耍赖一样先一步握住他的手……

但是青井能有什么坏心眼呢?她没有任何错误。

她不过就是想和他一起出去玩,哪怕是半夜去神社,挤最多的人群,折腾困倦的他,她也只是想和他去,没想和别人去啊。

所以,凭什么青井不能在“去岩沼的外公外婆家”和“跟国见英去神社”这两个选项上做一个全选呢?岩沼又不是没有神社。就是说,A或B之间,选个AB又怎么样?

圣诞老人不会满足信徒逾期的愿望,神社里的神明大约也不会管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国见英觉得,青井柚香就应该心想事成。

只是他总觉得去在新年当日去岩沼市有点贸然,毕竟青井一家人过去是走亲戚,他又算是什么呢?说到底,他和青井也没有建立什么特殊的关系。

而且根据早田的话,他和小时候跟着青井一起玩的小男孩们似乎也没什么区别,不过都是路过青井王国的外人罢了。

即使他不想做“外人”。

即使竹驹神社意外的十分合适。

总之,“我这么做真的对吗”“要不还是回去吧”之类的想法直到他坐上东北本线的时候,仍旧在他心底浮现了几次,但是——

“阿英!”

清脆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国见英看过去,在看到熟悉的身影时先被她那明亮的笑容晃了一瞬。她看起来格外开心,他想。

这样就好。

这样就是对的。

不过,少年原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奔过来给他一个拥抱(他不会说他已经做好了接人的准备),但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他面前的时刻,柚香却收住了脚步,一本正经地对他说道:“新年快乐——啊,果然这种话还是当面说最好了!”

确实,国见英表示赞同。

“新年快乐。”他说。

“你戴了我送的围巾。”柚香笑了起来。

“……圣诞节那天就戴了。”国见英说道,要高兴也应该是那个时候高兴吧,现在才想起来?反应可真慢。

“对,我那时候就想说来着,结果我给忘了。”她理直气壮,从口袋里摸出钥匙,语气有种莫名的骄傲,“我也戴了你送我的挂件呢。”

好像是想让他夸一下?

不,其实她今天实在有很多可夸的地方……新衣服、新帽子,还有青井她本人,结果她却只想让他赞扬她戴挂件的举动。

国见英有些想笑。

“你上次怎么没戴?”他故意问道。

“啊。”她怔了怔,好像在回想理由,“因为是你送我的,有点不舍得。”

没想到会是这种原因,国见英也怔了怔。送她肯定就是让她用的啊,又不是不会再送……嗯?按照青井的思路,她应该是把挂件放在仙台了啊,怎么今天会用上呢?

她又不知道他会来。

“嗯!是啊,我不知道阿英会来。”柚香点了点头,“所以我以为肯定见不着你了呢,才特意把它带了过来。”

见不到他,所以才带了他送的东西……

国见英咳嗽了一声。

糟糕,怎么回事,他想。

怎么才刚见面他就感觉自己已经脸红了啊!!

并不知道一句话就已经让对方心慌意乱的柚香,正在心底算着自己的小算盘呢,“感觉这边的神社好热闹,我在来的路上看到了好多人。”

国见英对竹驹神社的人潮倒是早有预料,因为这里是东北地区最大的稻荷神社,历史悠久。稻荷神主司丰产,这里供奉着衣食住三柱神,有着生意兴隆、五谷丰登等寓意,又是一年一度的岁旦祭,自然会有很多人前来参拜。

少年稍作解释,“据说这是东北地区参拜人数第一的神社,里面还有许多各地神社的分支。”

“哇,这么厉害。”柚香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我们岂不是很容易被挤散啊。”

国见英:?

他不由得看向她。

虽然青井说话总是有种理所当然的感觉,包括现在,但他总觉得她这话有点刻意,而刻意的原因在于——

“……”

阿英怎么不接话,而且还盯着她看!

少女感到有些紧张,虽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心情。不不不,她是真的怕走散嘛,因为这边人真的很多。

“一旦走散了,你就不好找到我了。”柚香力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心虚,她比划着,比出一只小猫的大小,“那么点的一个我!”

这就有点在胡说了,因为再怎么说她也没那么娇小,而且就算找不着她,找国见英还是不难的。少年在今年长高了不少,身高可能已经达到一米八了,虽然他平时总是懒懒散散的,却不驼背,再加上她对他的身影很熟悉——柚香确信,她肯定能在人群里一下子找到他。

国见英“嗯”了一声,仍旧在看她。

被他这样一直瞧着,她感觉脸上突然涌上些许热意,原本大大方方的神情也变得忸怩了起来:“……总之,我不想走丢。”

唔,大概知道她为什么跑过来的时候没有像之前那样给他一个拥抱了,也猜到她的目的了,国见英想。他是真的很想笑,因为一向坦率的柚香居然开始稍微明白一点分寸感了,这说明她心底颇为在意……

“所以,你想做什么呢?”他问。

柚香呆了一瞬。

可以直说吗?

“为什么不可以?”国见英说道,有点循循善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不就是……公主殿下的特权吗?”

……他竟然真的说出了这种颇为羞耻的称谓,这种事情他以前根本不敢想象。

当然,就算她不是公主也没什么,如果恋爱意味着迁就和改变,那么这样的变化让他一个人去做就足够了。她只需要保持原本的模样去成长就好,这是她家人的期许,国见英不会去揠苗助长,他只会选择陪伴。

“天真”并非贬义词,这是她所拥有的可贵的宝物。

“啊!”柚香恍然大悟,心中的紧张感顿时烟消云散。其实这几天她虽然看起来在照常学习,但她也有自己在思考的问题。

她总是想说就说,想做就做,和阿英的拥抱与牵手都是如此。可是国文老师也讲过,日本人表达喜欢都是很含蓄的,比如那个什么“今晚月色真美”。虽然她可能是因为“特别喜欢”才不那么含蓄,但是阿英是怎么想的呢?

感觉阿英有点太迁就她了,他都不计较她的直接,可能有些事情即使他觉得不好,也没和她说……因为她就是这么对他的,此为将心比心。

虽然阿英没有做过让她觉得不好的事。

自认也很迁就对方的柚香想了半天,下意识地觉得下次见面时她应该稍微迂回一点……嗯,她也长大了,就算她不会夸月亮好看,她也要懂一些有话不直说,有事不直做!

但阿英让她直说。

柚香迅速地把之前的思考全部丢到了一边,她露出一个笑容,笑眯眯的,甜蜜蜜的:“那我想和阿英牵手!”

这样就不会走散了。

少女戴着露指手套,从手套中冒出的指节被她弯起,故意握成猫爪的形状。国见英笑了一声,轻轻地把她的手指拨回到伸直的状态。

他握住她的手指,动作颇有些郑重。

“嗯,只要你愿意。”他说,“随时都可以。”

“……”

柚香被这句话搞得晕晕乎乎。

不好,她想,阿英也会魔法……不然为什么她还没有见到神像,就已经猜到她今天的签运会是“大吉”了呢?

**

如同两个人的设想一般,神社里果然有很多人,络绎不绝的,几乎是人挨着人走,等到个别地方才能好好地喘口气。柚香确信,幸好他们牵着手,不然肯定会被挤散。而且这种情况下,留给每个人许愿的时间肯定也很短,还好她早就想好了。

她要许愿顺利考上青城,然后和阿英同班。

在一起排队的时候,柚香忽然又想起来,花音说让人转交给她一件东西,会是什么呢?还有,花音说的家臣是阿英吗?直觉告诉她应该是,因此她决定问一下。

“哦,我的确偶遇她了。”国见英没想到早田花音给他擅自进行了这样的定义,倒是个新职位,“她托我送你一张卡片。”

柚香困惑。

卡片?什么卡片?

柚香还在茫然,国见英却移开了目光。

由于稻荷神的神使是狐狸,神社里有许多狐狸的石像和摆件,也有许多售卖的狐狸相关的周边。他看着那些可爱的狐狸,想起来自己决定去岩沼市的时候,家人们把他围起来审问时的一句话:“阿英,我们到现在也不知道你喜欢柚香的理由呢,不说一说吗?”

“……这需要理由?”他说。

她不可爱吗?

好吧,这个说法在大人们看来可能不够充分,因为可爱的女孩子有很多——但国见英不愿意说出更具体的理由,尽管他知道,可能是这件事藏得实在有些久,也可能是因为理由过于难以启齿。

升学到北一后的第一个月,他在学校和不知道名字的女孩偶遇,然后是非常肤浅的、他当时就已经确认了,却又花了很长时间来承认的……一见钟情。

以及,那其实是他们的第二次见面。

TBC

此时再回过头看第一章的开头:“她叫什么来着”“少年没有打算同她搭话”……没错,是误导向,因为有人别扭起来,连自己都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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