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那些灼人目光的威力不减反增,川濑久夏挪着沉重的步子,认命似地转了身。
然而潜意识中最不可能对这种事感兴趣的那个人却抢在所有人之前开口了,影山飞雄的语气中沾了些急迫:“川濑同学,请问你和及川学长是什么关系?你们正在交往吗?”
“喂影山!”此言一出,满座皆惊,过分直白的问题使众人看向川濑久夏的眼神也多了些震惊的意味。
她重重地摇了摇头:“绝对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影山同学。我和及川只是邻居而已,他这个人不肯把话说清楚,什么早上晚上的,误导性太强了。”
“但是大王和你的关系听起来超好的!”日向翔阳仍惦记着方才及川彻那些堪称惊天动地的话,凑到她面前道。
川濑久夏却不以为然,解释道:“及川他确实帮过我很多,我们也是朋友。但是交往什么的,完全是无稽之谈啊……反正及川他就是这种性格,不过今天也确实有些过分了吧。”
“超过分的啊!”心思单纯的橘子头小狗只需几句话就能被打消疑虑,他朝着青城体育馆的方向激动地下了战书,“真是的,下一次比赛再对上大王一定要报夺经理之仇!”
“就凭着你那个烂到家的接球?”另一位单细胞影山飞雄也把这事抛之脑后了,和战意熊熊的同伴斗嘴道。
“所以就要进行接球特训啊!影山,回了学校就和我一起练接球!”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笨蛋日向!”
“……”
满脑子只有一件事的两个排球笨蛋又被大地学长一番神神秘秘的话吸引住,月岛萤远远落在队尾,从及川彻出现的那一刻就撇下去的嘴角压得更深了。
川濑久夏那番解释可以轻而易举地糊弄过两位单细胞人士,在他这里却单薄得可笑。
她对于同及川彻关系的定义到底如何先按下不表,刚才及川彻本人那一脸嚣张亲昵的表情和肢体语言可骗不过月岛萤的眼睛,那怎么想都不可能是“朋友”范围下会有的举动。
更别提那句被他当逗号使的“小夏”,青城二传手黏糊的语气就如紧箍咒一样附上月岛萤的大脑,搅得他全然忽视了登上大巴时山口忠惊疑的呼唤,皱眉怼着一个空位就坐了下去。
“嗯?月岛同学?”
上一秒还在脑海里和及川彻交谈甚欢的声音乍然在耳边响起,月岛萤惊讶地转头,川濑久夏愕然的面孔已然近在咫尺。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大巴发动的轰轰引擎声中错愕着:“川…你怎么坐在这?”
她不解地笑了笑:“这里是经理坐的前排,是月岛同学你二话不说就坐在我身边了呀。”
“月岛像是在烦恼什么心事呢。”过道另一侧,清水洁子补充道,“山口一连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看见川濑旁边的位置就坐下来了。”
他闻言向后排望去,万幸的是,除了在最后朝着他讪笑的山口忠,其余队员们都由于疲惫昏昏欲睡了,没人再注意到这里的小小乌龙。
“抱歉。”月岛萤垂下眼帘,“是我没注意,我和清水学姐换回来。”
清水洁子摆了摆手:“这有什么的,都发车了也不方便走动,月岛就和川濑一起坐一程吧。”
“快坐好休息吧。”身侧,川濑久夏轻柔的嗓音缓缓道,“比赛的时候被迫接了几个及川的发球,你体力消耗也挺大的,可以好好睡一觉哦。”
月岛萤颇不自在地侧过头,女生神色平静,大巴正巧穿过仙台市中心,仙台站在她身后一闪而过。
他好像又闻到了落雪的气味,冷冽的、沉寂的。
窗外即将被夜色侵袭的晚霞尽数褪色,在他眼中染上雪白一片。
圣诞歌欢快的旋律在心底奏响,又逐渐被簌簌大雪声覆盖。
月岛萤觉得最近一段时间自己的感官系统简直混乱得一塌糊涂,为什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在春季回忆起冷得彻骨的下雪天?
是因为那把始终没有还出去的伞吗?
目光凝在川濑久夏瓷白的侧脸,他想,应该早日把伞还给她了。
省得自己在这里胡思乱想。
-
十天后,乌野高中。
下午班会后被老师叫去商量了一些事,川濑久夏几乎是踩着迟到的时间点换好运动服朝体育馆赶。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活动室门前,往日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都在体育馆度过的日向翔阳和影山飞雄今日却和她同一时间出现。
“翔阳,影山。”川濑久夏远远地朝他们打了招呼,“今天参加部活怎么不积极了?都快迟到了。”
两人的跑步比赛被她的出现打断,日向翔阳兴奋地朝她挥着手,眼神中却无端掺了些疑惑。
“怎么了翔阳?”川濑久夏问。
他朝影山飞雄看了两眼,两人用眼神一连交流了好几回合,脚下步子也不急了,斟酌片刻,日向翔阳认真地转向她:“小夏姐姐,你知道为什么旭学长现在会那么抵触排球吗?”
“东峰学长?”她稍稍提高了些音量,想起归队不久的西谷夕,惊道,“你们……不会去高三年级找他了吧?”
影山飞雄却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想要打进全国,我们现在的人员还不齐。东峰学长他是乌野的王牌吧,菅原学长说他在之前的一场比赛里丧失了信心,可真的只是一场比赛那么简单吗?”
“小夏姐姐你应该还知道些什么吧?”日向翔阳接着说,“或者说,你能不能……去开导一下他呢?”
记忆随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关心回到一个月前,那时清水洁子发来的消息里字字句句都透露着无力,而她却因为客观因素无法到场安慰。
开学这些天,虽然排球部里又多了四个成天鸡飞狗跳的成员,西谷夕也结束停学,但乌鸦日渐丰满的翅膀却始终少了一片重中之重的羽毛。
可即使这样,她仍然愿意相信东峰旭对于排球的热爱,那些夜以继日的训练和胜利时的欢呼是不会被任何因素磨灭的。
沉思片刻,川濑久夏抬眸道:“那场比赛我并不在现场,如果说真的还发生了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我想我也没办法知道了。”
“而且。”她迎着两人期待的目光说,“我没有那个资格去开导东峰学长和西谷同学哦。”
“为什么啊?”日向翔阳满眼不赞同,“小夏姐姐你就是有那种开解一切消极情绪的力量啊。”
“翔阳你太看得起我啦。”她笑了笑,不置可否,“内心有着创伤的人是不会希望他人来接近自己的伤疤的,不管他们背后藏着的意图是善是恶。”
这段话对于两人来说有些高深莫测,他们眨巴着眼看着她,显然需要她进一步解释。
川濑久夏顿了顿,说:“我的意思是,只有东峰学长他自己才能真正开导自己,只有自己想清楚了,内心的伤痕才会被彻底治愈。”
少女的神情忽地有些落寞,日向翔阳直觉这不只是在解释眼前这件事,他关切地开口:“啊……小夏姐姐,你是不是……你还好吗?”
已经半边身子迈进体育馆大门的川濑久夏闻言转身看向他,方才那份失落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耸了耸肩:“怎么话题又转到我身上了?我好得很。你们俩快进来训练吧。”
“旋转……雷电!”
这个有些沉重的话题在西谷夕标志性的高喊中被突兀地画上了句号,日向翔阳激动地对他的新师父捧着场,体育馆里热闹如常。
川濑久夏正要合上大门以阻隔这片喧闹,还没来得及的动作却被来人骤然打断了,武田一铁握着一张便签条,神色欣喜地喘着气。
“今年也有黄金周集训吧?”他问。
听着泽村大地肯定的答复,川濑久夏突然想起了远在东京的一干好友,黄金周她肯定是会随着乌野集训的,同他们大概也见不到面了……
总觉得有些对不起研磨和京治啊,今晚回去给他们打个视频道下歉吧……
“……音驹高中!”
“!”
熟悉的校名猛然冲散了思维的洪流,川濑久夏愣愣地回过神,只见众人都满脸喜色,为这场千载难逢的练习赛兴奋着。
等等,练习赛,和……
“音驹?”
她不自觉地将母校念出声,在她脸上难得一见的错愕神色使月岛萤不由得往这里瞟了好几眼。
就是个东京的强校而已,她为什么这么吃惊的样子?
月岛萤推了推眼镜,耳畔还萦绕着菅原孝支对两校交情的科普,少女喜悦和惊愕交织的表情却在脑中久久盘桓,挥之不去。
-
川濑久夏最终还是给孤爪研磨打去了视频,不过带来的却是实打实的喜讯。
“研磨,你们黄金周最后一天要和乌野打练习赛哦!”
屏幕那端的孤爪研磨正踢开拖鞋准备上床睡觉,看着她的欣喜都快从眼睛里溢出来,他抱住一角被子,声音中也染上了些笑意:“嗯,今天教练告诉我们了,我们其实3号上午就要来仙台哦,住在乌野综合运动公园的集训宿舍,和乌野打完比赛再走。”
他语气一顿,问到:“小夏你黄金周是不是要和乌野一起集训?离我们远吗?”
川濑久夏仔细回忆片刻:“我们到时候会住在乌野自己的集训宿舍,运动公园……应该挺近的。”
“那你能来见我和小黑吗?”即使万分期待这次见面,孤爪研磨还是直截了当地替她否定了来仙台站为音驹接风的选择,“就在3号晚上,一天集训结束之后。”
她并未觉察到友人悄悄布下的这张严密的天罗地网,只是在粗粗考虑过后点了头。
夜色渐深,孤爪研磨像是在白天的训练中耗费了全部体力,没再聊几句就哈欠连天,川濑久夏也没让他再强撑着眼皮说梦话。视频挂断,手机里却刷出来了合唱部指导老师大桥结杏的消息。
是合唱部在黄金周之前需要参加的一场县级比赛,虽然乌野的合唱部实力平平,但这是学校推下来的名额,大家都在认真准备着。
大桥老师知道她并不是合唱部板上钉钉的社员,可是比赛在即,女孩们都需要她的钢琴伴奏辅以练习,她希望川濑久夏可以抽出几天时间施以援手。
川濑久夏向清水洁子详尽地表达了顾虑,征得她同意后便暂时把部活重心转移到了声乐室。
待她彻底从紧锣密鼓的排练中抽出身来再回到体育馆时,眼前焕然一新的队伍倒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出其不意。
武田一铁的软磨硬泡终于为排球部带来了一位新教练,她没想到坂之下商店那位烟不离嘴的老板竟是乌养老教练的孙子。
乌养系心雷厉风行,上任第一天就在乌野排球部掀起了一场风卷残云般的变革,被成年人锤炼过的小鸦群完成了初步进化,曾经短暂迷路的两只乌鸦兜兜转转又飞回了巢穴,历时一个月,这支队伍终于全员到齐了。
集训定在五月二日,黄金周假期的第三天,在这之前,众人都还有大把时间可以放松娱乐。
不得不说,今年黄金周假期放得格外慷慨,从学校回公寓的电车上,川濑久夏查询着这几天由仙台到东京的新干线车票,准备见缝插针地回东京见见已阔别许久的幼驯染。
仙台站在假期前一晚迎来了人流小高峰,她被喧嚷的人潮推推搡搡地走出站台,周遭满溢着陌生的气味和声音,川濑久夏已经全然没有了订票的兴致,木着一张精致的脸抱胸在人潮拥挤中浮沉。
好不容易彻底离开闸口走出仙台站,外面竟然开始下起了细密的小雨,熙熙攘攘的人群大多数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小雨困在了出站口,淅沥雨声混杂着人声,更是令人烦不胜烦。
川濑久夏深深地叹了口气,仰头看了看黯淡的天色,从包里拿出雨伞就准备穿过人墙独自走入雨幕。
伞被撑开的一瞬间,右手腕忽地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给禁锢住,她皱着眉抬头,宽大的伞面严实地挡住了那手的主人,一股熟悉的清冽茶香比对方的面孔更先进入脑海,沉稳又清新,她繁杂的心绪竟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那手轻轻地带动着她的手腕将雨伞往上倾斜几度,含着缱绻笑意的嗓音和那人的脸一同出现在她眼前。
近在咫尺的是川濑久夏再熟悉不过的一张脸,她看见他的薄唇张张合合地说着什么,但此刻世界上的一切风雨声和喧闹声,连同他说话的声音霎时间都消失不见,只有他的眉眼如此清晰。
良久,川濑久夏才听见自己犹疑不定的声音在万籁俱寂中响起。
“京治?”
小红要开大了[墨镜][墨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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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第45章 远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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