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奇怪,真是越想越觉得奇怪。
“美羽姐,你说飞雄如果真的当不上乌野的二传手该怎么办?”姬奈终于忍不住了,“我当然知道他打别的位置也会表现得很好,可是二传不是那家伙的梦想嘛。”
“怎么?你很在意吗?”
姬奈的回答多少显得有点牛头不对马嘴:“我没有在担心他,我只是好奇他在排球部的表现是怎样的。”
在她看来,影山飞雄总是把百分之九十的自我扔在他自己的小世界里,那个小世界除了排球还是排球,其他人看他很大几率处在一种朦胧的状态里面,像只能隔着冬天起雾的玻璃罩子看窗外的景色一样费劲。而且他本人也始终没有学会拿出全部精力来与他人交流,所以会显得很笨拙。也因为这个,他与大家的对话往往稍显卡顿,同龄男生又净是一些缺乏耐心到令人绝望的生物,结局终会变成他一个人在演独角戏的状况。
“至少还像初中那样的话是不行的吧,这点连他自己都知道。”虽然作为亲姐姐,但是影山美羽知道有些事情需要站在旁观者的视角。
姬奈瞬间想到初中毕业那年的“王者”事件。
那场比赛她也在场,对手很强大,影山飞雄想创造快攻打破僵局,但是队友跟不上他的托球,他也没有照顾队友的速度,团体配合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最后被教练换下场了,独裁、天才、冷漠、强大……各种各样的评价汇集在一起,就铸成了戴在他头上的那顶看不见的“王冠”。
印象中他们甚至就这点进行过一次对话。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性格迥异,也各自经历过很多困难的节点,怎么看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组合,但是最后都会坐在一个饭桌上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我是不是真的挺讨人厌的?”影山飞雄突然这么问。
姬奈第一反应是观察大人们的反应,但是他们正忙于在一旁聊“从京都旅游买回来的天狗火腿味道也就那样”之类的正经事,大概没工夫理他们,她只好反问:“谁说的?”
“就,直觉。能感觉得出来,大家都不想跟我打球。”
“这种事情跟谈恋爱一样,是双向选择的吧,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在一起不适合而已,勉强自己也是没有好下场的。”
为什么用恋爱举例?他偏偏最不懂这个了。“所以现在的我跟那时候想追及川学长的姬奈一样,是在勉强自己吗?”
“喂,你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的意思是说,你把这个错误全部归咎到自己的身上是没有道理的,真要这么算的话,你的队友也没及时跟你沟通,你的教练没有发现队伍里的问题,我作为你的朋友兼同级,甚至连你在排球部和大家处不来的事情都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各打五十大板?”
“是这样的吗?我觉得听起来像是你在为我找借口。”
“废话,我是你朋友,跟他们又不熟,‘希望你和大家和睦相处’之类客观公正的话就交给大人们去教育吧,我现在就是在光明正大地偏心又怎样?”
“但是,原则上我也有错……”
“管他什么原则,原则去死。”
该怎么说呢?虽然她的说法是肯定不讲道理的,却能让人有一种诡异的感动。
影山飞雄明显表情和语言追不上全套的心理活动,唯独剩下笨笨的眼神表达。
“嗯,是你的风格。”他憋了半天,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不客气,我就当你是在道谢了。”姬奈伸手用尽全力掐了掐他的脸蛋,并为对方除了喊“好疼”却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在洋洋得意。
人都是会改变的。
或许有一天他们都会变得更强大、更坦率、更适应这个社会和世界的规则。
但是,朝宫姬奈也很希望那个少年多少保留一点自己那个不被人理解的纯粹小世界,不要因为外力的逼迫去过多地改变和迁就,毕竟那是独属于他的落脚点。
(2)
话是这么说啦,但是排球部的事情也不能这么放置不理,就这么暗暗调查一下也没什么关系吧,而且机会还真的被她抓到了。
下午放学正好轮到她当值日生,她自告奋勇地承担倒垃圾的职责,岂料中途突然跳出了三只拦路虎。
上原:“是哪个不长脑袋的眼屎鼻涕虫敢让朝宫小姐接近垃圾箱的!”
中岛:“这种不美丽的工作就交给我们来处理!”
下田:“朝宫小姐只需要坐在座位上一边优雅地吃着黄豆饼一边督工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次在班委选举当众呵斥了不良三人众之后,朝宫姬奈就多了几个护花使者,每天忙前忙后,连去女士卫生间都要替她开路,整个走廊的人侧目而视,衬得她像个黑丨道上炒了好几块地皮的暴发户大姐大。
“我拒绝。”姬奈才不要跟他们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一群不良少年在争抢垃圾,被人看到她哪里还有面子!
三人组的老大上原没有罢休:“那至少让我们护送你吧,从这里到垃圾处理库房的路途是多么的凶险,路上万一有不知死活的小兔崽子妄图搭讪,我们一定能抢在前头斩草除根。”
“没错!”跟班中岛帮腔,“尤其那条路上还会经过体育馆,现在又是排球部的训练时间,要是跟影山那小子碰个正着,还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呢。”
“那小子对地球和人类的贡献甚至不如路边的杂草,居然还敢当众直呼朝宫小姐的名字,这种罪孽深重的生命体怎么可以对身上围绕着高贵光芒的你怀有爱慕之心?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无法原谅!”
好惨,真的好惨,《关于影山飞雄还没记住同班同学的名字就已经被当成癞蛤丨蟆这件事》,拍成电影就是一部史诗级催丨泪弹。
活该,谁叫某些人上课睡觉的?朝宫姬奈在心底留下了几滴鳄鱼的眼泪,不过——
“我说你们真要那么闲的话,就赶紧把作业写了吧,不学无术的人天天在女孩子身后打转的人跟路边的杂草同样没区别,还在这里谈对地球和人类的贡献,不觉得很没说服力吗?”她没有理会不良三人众的惨叫,动作利落地把两大袋可燃垃圾扛了起来,“把路让一让。”
“……太好了!被骂了!又被骂了!”
“朝宫小姐说得对,我们就是路边的杂草!”
“如果在你前进的路上看到我们,请毫无顾虑地践踏。用芭蕾舞足尖鞋的鞋跟狠狠地……(中断)”
听起来就很不健康,谁要做那种事?
好不容易渡过了第一关,没想到事情还没结束。
“奇怪,怎么不见人呢?”她装作路过的样子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往体育馆里瞄,排球场内却根本没有影山飞雄的身影,难道他们在进行体能训练?正当她想往操场方向行进的时候,一个女声却突然叫住了她。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转过头,离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站着一位戴着眼镜、穿着乌野运动服的女生,事实上以“大和抚子”一词来轻易修饰一个女生并非什么得当之举,但短时间内姬奈难以在脑海里搜寻出更恰当的形容词。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一年3组的朝宫姬奈。”
姬奈正研究怎么开口才不会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可疑的盯梢者,但是对方却放软了声音——
“嗯,我知道,在开学典礼上致辞的一年级的新生代表朝宫同学。”没看错的话,她是对我笑了一下吗?姬奈下意识屏住呼吸。
“洁子小姐!今天的你也是如此的美丽!”远处有什么声音正在带着压迫感急速靠近中,姬奈定睛一看,从人群中突然钻出一个光头,正在朝这边袭来!
“朝宫同学,不好意思,稍微等我一下下。”只见名叫洁子的女生干脆果断地将场馆的大门一关,“咚”地一声,隔绝了所有的噪音。
直接无视了,是直接无视了对吧?
“对了,忘了自我介绍,我是三年2组的清水洁子,是男子排球部的经理。”清水洁子指了指方向,“找影山君的话,他在操场旁边的空地上。”
浑浑噩噩又光影绚烂的午后,出现了一位温柔的天使来指引道路。
“谢谢你。”可是为什么学姐会知道我在找谁呢?
(3)
这已经是日向翔阳第五十九次接球失误了。
“喂,用脸接球算哪门子接球?!”
“可是我们是在外面打球,你就不能控制一下力道吗?”
“这种力度的球都接不到的话,周六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喂,影山!”
“怎么?”
“我们不要吵架了,有、有女孩子。”而且还是超级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又怎么了?又不是学生委员会来赶人了,影山飞雄对于练习突然的中断有些不耐烦,但在发现来人的瞬间,刻进骨髓里的巴普洛夫效应使他脱口而出。
“姬奈?你在这里干什么?”
“说了多少次在家里才能叫我名字,你怎么总是记不住呢?”
“……有什么差别,不都是在叫你吗?”
直呼名字,还有一个家。
亲密度五颗星,日向翔阳瞬间红了脸。
你们之间的关系是?——这个疑问发生得非常的合理自然。
“额,那个……”
话刚说出口才看到现场还有人在,姬奈马上就后悔了,她怎么那么自然就把话接过去了,讨厌,巴普洛夫真的讨厌!
正当气氛就要往诡异的方向行进的时候,再次出现了救星。
“那个,请问你就是朝宫姬奈同学吗?我想想……‘超乎常人的乐感、天赐的舞台表现力’、‘特点是会在跳舞的时候加入手腕的炫技动作’‘宫城县的公主殿下’?”
“是本人没错。”
“我终于和本人说上话了,我们全家人都去看过你的表演,你的电视访谈我也有看,开学典礼的时候真的很震惊,那么长那么难的演讲稿,居然能够背下来,朝宫同学果然是传说级别的人物呢。”
日向翔阳,一个不自知的人际交往小天才,对于第一次见面的人,超级positive!
“说到这里我也记起来了,你是那个中学是雪之丘,初三的时候跟飞雄打比赛结果0-2惨败,赛后放话说一定要打败他的人……名字是日向翔阳对吧。”
“哎——居然记得我吗?好开心!”
真亏你们两个能记下来,真是默契程度惊人的“大脑不知道什么构造”组合。影山飞雄沉默地站在一旁,却没想到战火很快蔓延到他的身上。
日向翔阳这个时候反应了过来:“这么说起来,朝宫同学在电视里说的那位从小一起长大的‘笨蛋朋友’,难不成就是……”
“你敢说下去试试看?”影山飞雄刚想丢个冷淡的眼刀,马上就被女生气势更强的“喂,凶什么凶,能对日向同学温柔一点吗”给压了下去。
三分钟之前,她们分别还是他的新朋(前辈要求的,没办法)与旧友(单方面压制与被压制的关系)。
现在,他就已经是“日向同学”,而他只是个“喂”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特别不爽。
总之,除了自己去适应这个瞬息万变的世界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影山飞雄叹了口气:“虽然不知道你来干什么,但是来得正好,姬奈,给这家伙示范一下该怎么接球吧。”
·我也太勤快了吧,有被自己震惊到w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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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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