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影婆娑,午后的燥气从底面涌出,小朋友的嬉闹声时大时小,叫人琢磨不透期间规律。
鹫匠明空轻巧踩上摇晃不止的秋千,从上至下俯视着扶住绳索的牛岛若利。
高大挺拔的身影隐匿在阴影之下。风吹叶动,光点短暂地在他脸上留下痕迹,专注的目光落在鹫匠明空身上,不亚于球场上哨声吹响那刻。
“可是,”鹫匠明空刻意晃动,“我看不出若利有在吃醋。”
“我有吃醋。”牛岛若利怕她从秋千上摔下,手抬起来犹豫半刻,还是轻轻抓住两侧的衣摆。
与其稳住无辜的秋千,不如束缚始作俑者的捣蛋鬼。
鹫匠明空不满意,两眼一眯,下一秒毫无预兆地后仰,呈现出摇摇欲坠的姿态。
同时刻,牛岛若利几乎条件反射地松开衣摆,两手紧紧握住她的腰侧。
鹫匠明空消极应付,手上完全脱力松开秋千绳索,得意又不满。
“你在抓着排球吗,我要死掉了,牛岛若利。”
“没有,你要摔倒了。”牛岛若利显然从称呼上意识到女朋友已然生气。
鹫匠明空借力站直,重新低下头,捧着牛岛若利的脸,视线与他平齐:“我们第一天谈恋爱,若利就让我有点不开心。”
“明空为什么不开心?”
鹫匠明空放开他的脸,双手转而覆上牢牢箍在腰侧的两只手,试图拿开。牛岛若利手臂宛如钢铁,纹丝不动。
“为什么不放手?”
牛岛若利笃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固执:“你会摔倒。”
“我不会。”鹫匠明空执拗道。
“你会。”牛岛若利总在这种事情上分外强硬。
鹫匠明空心中泛起一股荒诞感:“我不会。”
牛岛若利沉默两秒,说:“你会。”
公园滑梯上多了几个小朋友,秋千上也多了两只犟驴。
鹫匠明空无法理解,觉得简直是荒谬,她的声音难以控制地拔高了几分:“为什么若利对我拍其他人都不会这样强势。你嘴上说吃醋,我一点都感觉不到,喜欢不是无言。”
片刻过后,牛岛若利清晰而坚定道:“是因为这个不高兴的吗?欣赏别人没有错,我不想因为我的不愿意,就去阻止你想要做的事,那对你不公平。”
鹫匠明空豁然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感觉。原来吃醋不是狭隘的占有,而是以自由和意愿为前提下的包容与尊重。
她急切地需要热烈的反馈,无视自己有权选择喜欢正确范围内的东西,并且不受任何人影响。在此之前的一切小举动,此刻都显得太过幼稚。
鹫匠明空眼眸颤了颤,轻声说:“笨蛋若利……”随即向着牛岛若利扑过去,抱住他的脖颈,双腿顺势缠上他的腰身,“其实我想拍的人是若利,还会吃醋吗?”
牛岛若利托住鹫匠明空的腿,对方的发丝蹭在他的颈窝,痒痒的,却又没有躲开。
“如果是这样,我会开心。”
几分钟过后,滑梯上的某个小朋友被妈妈喊回家后,其余人也不约而同分手道别。
鹫匠明空不舍地挣扎了一下:“饿了。”
“要吃什么?”牛岛若利轻手放下她,依言问到。
鹫匠明空弯腰提起秋千架旁边的袋子,“拉面,酱油拉面。”
牛岛若利伸手自然地接过袋子:“好。”
拉面馆过道狭小,鹫匠明空补口红时被人撞到,口红顺着嘴角延长出一道红痕。
记着衣服口袋装着纸巾,摸进去只摸着外侧的手帕。她掏出手帕顺手就递给牛岛若利,“给你。”
说罢,又从口袋掏出藏在最里侧的纸巾,蹭去溢出的口红,翻出粉饼,按压掉周围不合群的斑驳痕迹。
一套流程下来,全然忘记手帕还在牛岛若利手中。
而牛岛若利早在说完“给你”时,就将手帕珍重地放进口袋。
时间不早了,鹫匠明空起身告别。
牛岛若利坐着没动,抬头看她,“还有很久的时间。”
“晚点儿有练习赛。”
“我知道,”牛岛若利应道,流露出几近邀请的神情,“要一起过去吗?”
鹫匠明空立马摇头:“训练赛是早上偷听到爷爷说的,我们一起过去你要怎么解释?在学校门口碰见的?”
按照她一贯风格,周末不在家,等于失去休息日。况且有爷爷在的白鸟泽,说句加班都过犹不及。
“排球部没有规定不可以谈恋爱。”牛岛若利只觉得两人在一起该是光明正大的。
鹫匠明空无奈叹了口气,语重心长说:“牛岛学长知道自己在和教练的孙女谈恋爱吗?”
牛岛若利被她故作姿态的模样弄得满脑子困惑,肯定回答:“知道。”
“相较于担心我恋爱,爷爷会绝对会更担心你为此影响训练。三年级明年打完春高也该升学了,所以,”鹫匠明空顿了顿,带着少有的郑重,“和爷爷的担心是一样的,我不想影响你,更不想被念叨到耳朵起茧。我们先假装还是好朋友,好吗?”
牛岛若利不喜欢这个提议,嘴唇紧抿成一条直线:“我不会被影响,也会让鹫匠教练接受我。”
鹫匠明空低下头,没忍住弯了弯唇角,语气柔和:“我知道,要是被影响,你就不是牛岛若利了。”她纠结万分,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爷爷不会接受我。我可以恋爱,但人暂时不能是你。”
牛岛若利哪里能知道,鹫匠锻治深谙明空不是性格脾性良好的人,但凡气性上来,管你接下去的事情重不重要,只能先解决现下的。
为了防止上述情况发生,教练爷爷会选择除掉这个隐藏祸患。
鹫匠明空一直觉得有够有失偏颇,她早就不是幼稚园时以自我为中心的小屁孩,当然明白权衡利弊四个字。
只不过以老顽固的心态,丝毫不可控风险都不许存在。
牛岛若利无法理解中间的弯弯绕绕,需要明确的逻辑链条说服:“为什么?”
鹫匠明空看着他困惑又执着的眼神,一时语塞。就算说了原有,牛岛若利更会努力为她争取,这更容易增加自己是祸患的准确度。
她无力的推着牛岛若利往车站走,讪讪敷衍:“不要问那么多啦,按我说的做就好。”
牛岛若利被推着走了两步,最终闷声应道。他停下脚步,手臂一伸,轻松将人从身后拉到一侧。
动作流畅,不容拒绝。
鹫匠明空太了解爷爷的想法。那些有关“猪拱了精心培育的白菜”和“猪被人拐走”的思想斗争中,延续至出现问题,极大可能舍猪保菜。
两人要是真敢胆大包天,将恋情摆在明面上。将来他们未必会结婚,但鹫匠锻治定然仅凭高中余下一年半载,加强灌输基因不能浪费,撺掇孩子得从小打排球,以成职业选手为终身目标的观念。
无论说与不说,对爷爷百利而无一害,除去知道恋情瞬间可能造成血压飙升,心脏骤停等千万分之一概率发生的危害。而对鹫匠明空来说,只有害无一利。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