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

01.

谁会喜欢排球笨蛋啊，除非这个人也是个笨蛋，这样他们之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吸引力。

……我会。

02.

“但我不是笨蛋哦，飞雄才是！”我强调道，托着脸看他，醉意微醺。

影山站在玄关处茫然了一瞬，旋即就因为看到我的手臂从桌边滑了下来，眼见就要支撑不住自己，身形朝着椅子一侧歪过去的模样而快步冲了过来。他及时扶住了我，于是我顺势就站起来，伸手抱他，往他怀里靠。

“那个，我、我最近是做错什么事情了吗？”影山顺手抱住我，小心翼翼地问道。

嗯？我有些不解：“怎么这么问？”

“听前辈说，如果女孩子一个人喝闷酒，肯定是男朋友做错了什么事情而不开心。”年轻的影山选手说道。听起来他试图自我反省，因为我抬起头，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差，“是不是因为我最近太忙了没时间陪你？现在是新年假期，我、我们出去旅行吧！”

见他满脸写着懊恼，我只好跟他解释：“不是啦，这种事情我早就习惯了。”

“什么，习惯？”影山仿佛听到了晴天霹雳一般，“习惯这个词应该是指长时间形成的不易改变的事情。”他看向我，“说明我从很久之前就做得很不好……？”

我下意识地看向他。

喂喂，这副要吐魂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03.

我在国中三年级的时候跟影山同班，此前我一直都在北一的升学组。但二年级最后一学期我病了许久，直接缺席了期末考试，全科都是零分的成绩让我理所当然被分到了普通组。

不过在此之前，我就听别人提到过，隔壁组的影山君长得很帅，所以对这个名字有那么一点印象。

在同班之后，我发现影山飞雄此人，课上课下基本都在睡觉。他那张称得上是池面的脸，总是很亲密地跟被他当做枕头的手臂贴在一起，即使是同班也很难欣赏到。而当他清醒的时候，基本找不见人影……

在这样的情况下，其他班的女孩子们竟然还能注意到影山长得很帅，说明他——

确实是个帅哥。

04.

我留意到一件事，影山的人缘似乎不太好。

课下没有人会去找他分享零食，也没有人同他闲聊，就连社团的同学也不会串班过来找他。除了收作业的人之外，我基本没见过他跟别人说话。

这人该不会过于自闭，有什么交流障碍吧？

答案好像不是这样。因为某次我路过体育馆的时候，看到他在跟社团的同学打排球。少年起跳，托球，排球朝着攻手的方向飞去，重重地被扣到了球网对面——排球不是一个人的运动，能配合的如此默契，说明他应该是可以沟通的类型。那么，是因为他把时间都花费在排球上，所以忽视了正常的交往吗？

虽然在这方面，北一属于强校，有望冲击全国大赛，可是再怎么样社团也只是一个加分项而已……为了部活，他竟然付出这么多，甚至放弃与同学们交流，他一定很热爱排球吧！

我在心底肃然起敬，从此影山在我心里的形象突破一米八，直达三米八。

说起来，睡觉属于逃避人际交往的特殊战略吗？

05.

“呃，影山这个人从小就很奇怪，很孤僻。”某天后桌的男生跟我说道，“我之前跟他一个小学。他连游戏都不打，你敢相信？”

“这有什么。”我眨了眨眼睛，“我也不打游戏。”

“不一样，你是女孩子诶……”对方摆了摆手，“先不说这个，你知道影山的外号吗？据说啊，他被称为‘王者’。”

起初我以为这个外号是形容影山在排球上的能力非常出色，水平远超常人。但后桌告诉我，这个外号是排球部的同学给他取的，他的强调让我隐约察觉到，这个称呼似乎并不单纯。

“影山在打排球的时候非常自我中心，即使他能力优秀，可是他的处事方法简直就像是个独裁专治的国王。”后桌说道，“总之啊，他是个脾气不太好，也很难沟通的怪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恰好在看窗外。从我坐着的位置，能够看到樱花树下的那台自动贩卖机。被我们谈论的少年站在那里，其他人说说笑笑地从他身旁走过，而他在人来人往的热闹中独自杵在那里，看起来与周遭格格不入。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少年抬起头，敏锐地看了过来。

“你在看什么？”因为没有听到我的附和，后桌诧异地问我。

“看落下的樱花。”我及时收回了视线，“谷川俊太郎先生有一句诗，他说‘万有引力，是相互吸引孤独的力。’樱花团团簇簇，不应该孤独，可它们还是会飘摇着落向泥土……所以这是一场盛大的孤独。”

后桌“啊”了一声，似乎不知道该对我这莫名其妙的发言说些什么，而我先一步对他笑了笑：“抱歉，是我自说自话了。”

“没、没什么。”他摆了摆手，不再跟我搭话。

在其他人眼里，我也是个怪人——总是会突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说一些因为不合时宜所以显得非常奇怪的话，多愁善感、矫情做作、很不合群……这都是我曾听到过的评价。

……唉，就没有人能够与我的灵魂紧密相连，去听懂我这些突如其来的心绪吗？

06.

排球部在决赛输给了光仙中学，止步全国大赛。我没有去那场比赛，但在课间时听到同学议论说，影山和队友的不睦，是输掉这场比赛的真正原因，在他托球的时候，竟然没有队友去配合。

啊，竟然对他这么不满吗？我不禁怔住。

“我看他其实也不是什么天才吧，不然也不会被教练换下去。”有人说道，“嘁，搞不懂他为什么这么目中无人。”

六月天，连空气都变得聒噪，可影山却更加沉默了。

这些人就在近处小声地聊这个话题，仿佛默认影山听不到一样，又或者，他们知道影山即使能听到，也会因为输掉比赛而深感心虚，不敢同他们说些什么。

“既然他们早有嫌隙，教练早就应该想办法去解决这种问题吧。”我忽然开口，语调轻松地说道，“但是听起来，教练并没有做些什么，是他失职吗？”

这个说法从来没被人提起过，一时间其他人都愣住了，下意识地看向我。

我点了点头：“看来不是这样，那就是因为他知道即使如此，影山君依旧可以留在场上——”

“说明他真的很优秀呀。”我总结道。

“……”

07.

春天逝去，樱花早已脱落，郁郁葱葱的绿叶与其他树木看起来并无区别。

我路过树下的时候，抬头望了一会，站在自动贩卖机旁边踌躇的少年也看到了我。他犹豫了一会，忽然问我：“你在看什么？”

“樱花。”我说。

“啊？”影山顺着我的目光看去，望着满树绿叶，他茫然地说道，“这是樱花树？”

……他经常来这里买牛奶，居然从来都没有注意到这棵树是什么吗！就算是忽略了周围，这、这未免比我还要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啊。

鉴于影山成绩不好却还能如此嚣张，相较于小心翼翼做人的我，我自叹不如，当场在心底宣布，从今天开始，影山在我心底的形象高达十八米。

少年突然没头没脑地问我：“你喜欢牛奶还是酸奶？”

“酸奶。”我下意识地回答他，怎么，他要送我饮料吗？

“哦。”影山点了点头，然后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

第二天我在桌子里发现了一盒小蛋糕，上面贴了张纸条，用不怎么好看的字迹写了致谢。

很显然，这是影山送给我的谢礼，应该是因为我昨天帮他讲话了。唔，很有心嘛，也不是那么不擅长跟人交往……但我以为他会送我一盒酸奶，怎么变成蛋糕了？

我拿着蛋糕左看右看，看到了它上面贴着的蛋糕店自带的标签。

……樱花酸奶慕斯？

我怔了一会，忽然笑了出来。

什么啊，这家伙……是因为听到我提及了樱花，擅自升级了回礼吗？

08.

我本来以为，我跟影山的交集也就仅此一次。结果在暑假开始之前，他突然主动站到了我面前，以双手递情书的姿态虔诚地捧着教科书，低着头郑重地对我说道——

“能不能……麻烦你帮我补习？”

这鞠躬程度，我都看不到他的脸了！

“可以是可以。”我回答他，“但你先让一让，我要扫地。”

正常人这时候会意识到自己挡道了，然后因为有求于我，主动帮我拿过扫帚进行打扫。但影山显然不属于其中，他是个怪人，所以他“哦”了一声，听话地站到了一边。

少年老老实实地等到忙完，这才又问了我一次：“真的可以帮我补习吗？”

我伸出手指，竖起了食指，然后又竖起了中指。

“这是……yeah？”影山下意识地做出了个跟我一样的动作，给我比了个耶。

实际上的我：……

只是想说我有两个问题！

“第一，你为什么找我帮忙？因为我成绩很好？”

“嗯！”影山点了点头。

就这？至少多夸我几句吧！这已经不是怪人了，这是排球笨蛋啊！算了算了，我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他：“好吧，第二，你补习的目的是什么，是为了通过学校里的考试？还是为了更长远的升学？”

影山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

略一思索，我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根据我抛出的问题，先否定后肯定，所以他是为了升学。于是我问他：“你想升入什么高中？”让我看看要给他补习到什么程度。

他想都没想，脱口而出：“白鸟泽。”

我也想都没想：“换一个。”

影山不解地问道：“为什么啊？”

我平静地看着他：“因为我也考不上。”

给朋友的生贺，第一人称，本篇共1.36w，HE甜文，放心食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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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万有引力（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