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至于让人头痛的考试二选一，取决于今晚回家我是先搞定蘑菇，还是先搞定巧克力。

从难易程度上来看，应该还是巧克力更简单，野餐需要甜点，但不一定需要蘑菇汤。于是在将写好的同学录归还给小绘理之后，我打算去买些做甜品的食材。

但在路过超市旁边的书店时，我停住了脚步，然后因为心血来潮而进去逛了一圈。在书店的推荐区域里，我又看到了那本我曾经读过的《岛上书店》。

当年打算和菅原学长闲聊的时候，我还记得里面的一些内容。现在又过了两三年，细节我是真的忘完了，只记得当初读起来时，有种颇为喜欢的感觉。

这个时候，我身后响起了一道惊讶的声音：“咦，老师也来逛书店了呀？”

原来是我之前刚见过的栗山绘理，没想到会在这里和她偶遇。

一看到这孩子，我就想起来菅原说上次他陪我去医院的时候，有偶遇过她，于是我请她喝吃冰淇淋，打算和她继续聊聊当时在办公室没能聊完的话题。

“我认为，”她言之凿凿道，“菅原老师绝对很喜欢你。”

不好意思，身为当事人，我完全没发现。

“我看他对所有人都挺好的啊？”我说。

绘理叹气：“老师，你迟钝的简直像是木头。”

被小学生批评的我：……

现在的小孩子，真的太早熟了！

38.

绘理说，上次她的姐姐来帮她开家长会，偶遇了菅原老师，一见钟情。因为姐姐想要知道菅原老师会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比如年上还是年下），就让妹妹帮忙要了联系方式。

好直接的姐妹俩。

“后续呢？”我问，看绘理长得这么可爱，她姐姐应该也很漂亮吧……面对和我截然不同的、热情又主动的漂亮女孩，不知道菅原学长会怎么做。

“我姐失恋了。”绘理说道。

好言简意赅的后续……

“我早知道她没戏。”她得意地说道，“因为菅原老师是属于您的！”

不是，到底谁是她亲姐啊。

“老师，你不要一脸‘果然不能表白’的心有余悸的表情啊。”绘理着急地说道，“你跟我姐姐是不一样的，菅原老师明确拒绝了和我姐出来吃饭，但你们平时不是经常一起吗？”

菅原学长是会“明确”拒绝别人的，我若有所思。

“但他也没有表现出来有在追我的样子啊。”我苦恼地说道，“我还以为他不想谈恋爱呢。”

“不。”绘理老气横秋地说道，“这都是老师你的原因。”

我：？

“是你看起来根本就不想谈恋爱。”她点破了玄机。

我的神父小姐告诉我，我但凡释放出来一点点主动的信号，菅原都不会一直沉默。只是因为他过于尊重我的看法，看透了我的逃避心态，所以把选择权交给了我——“换句话说，只要老师你愿意，他随时都可以奉上万全的准备。”

……小学生怎么懂这么多？？

绘理叹息道：“老师，想中奖却又不买彩票，是绝对不会中奖的。”

被说中的我捂住了脸。

这样一想，如果大学期间不是菅原学长和我主动说话，并且请我吃饭，即使我对他心存好感，也会因为这样那样的顾虑，而难以迈出半步。

如果不是他对我抛出橄榄枝，我和他根本不会熟悉起来。

我是一个喜欢安于现状的人。

“……所以，他是年上派还是年下派？”我低声问道。

绘理也压低了声音：“据说是年上。”

我在心底尖叫，不行啊，我可是学妹！我是年下！！

但绘理主动跟我提及了上次她在医院的所见所闻：“那个时候，你们不是在牵手吗？”

我怔了怔，想起了当时的情况。

“那不一样，他只是怕我出意外。”我说。

39.

上次的流感导致我发烧、头晕，以及失声。

其实在前一天还没下班的时候，我就已经出现了明显的身体不适，但因为不想请假就只是吃了药。回家后菅原还发消息问我怎么样了，我说吃过药之后好多了，已经不烧了。

结果睡了一觉，半夜醒来时又发了高烧，嗓子的情况堪比吃了一大盘超辣麻婆豆腐，完全说不出话来。

为了避免自己烧到昏过去，我不得不在深夜前往医院。由于不能说话，我提前写下了我吃过的药和具体的症状，后面更是全程用比划和打字的方式跟医护人员沟通，这让我感到很麻烦。

于是在第二天（休息日），我打电话问菅原能不能陪我去复诊。

生病导致我的体力被严重削弱，大脑昏昏沉沉的，反应能力也迟钝了很多，恍恍惚惚的。有时候菅原都已经走出好几步了，才发现我还站在原地，我因为找不到他而拿出了手机，结果想起来自己不能说话，只好一脸茫然地打字找他。

菅原说我这样也太可怜了，他让我坐在椅子上等他，由他去拿药。

后来发生了什么来着？

我记得我呆呆地在椅子上坐了一会，菅原就拿着药回来找我了。他问清楚了药物具体的服用情况，帮我写了下来，免得我分不清用量。我想说辛苦了，菅原已经抢先说了没事，又问要不要送我回家。

我点了点头，想站起来却摇摇晃晃的，他按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又坐回了椅子上。

嗯？

我看向蹲在我面前的菅原，彼时他正皱着眉，担心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用口型问他。

“……我可以牵你的手吗？”菅原忽然问道。

40.

“他是问了你才这么做的。”绘理激动地说道，“老师，就连少女漫画里的男人很可能都不会问……他们只会觉得氛围到了，然后就这么做。”

我想起来之前那个想要擅自拉我的松尾。

确实，好鲜明的对比。

这么一想，菅原好像什么事都会先问过我的意见，然后再去做。我就没见过比他更尊重我的想法的人了，难道他真的是像绘理说的那样，是因为发觉了我过于纠结的心情，所以才没有更进一步吗？

可就算他喜欢我……他又为什么会喜欢我呢？

“喜欢是很简单的呀，就像我喜欢草莓味的冰淇淋一样。”绘理说道，“老师你为什么要把事情想的那么复杂呢？”

在小学生的眼里，“喜欢”的确是件简单的事情。

可我和菅原都是成年人诶，成年人要考虑的事情可太多了，不仅会涉及很多过于现实的复杂因素，而且很庸俗。

还是那个被我骂过一顿的松尾，他觉得跟女孩子之间只有上床这种事情。可是我本人并不怎么喜欢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哪怕是同性之间。

所以对我来说，甚至连“牵手”“拥抱”这种小事都是需要仪式感的，是需要被征求许可的，是不能随便去做的事。

与其说是保守，不如说是我真的在一些方面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很不现实、很理想化。

再比如说我这有些拧巴的性格吧，很大程度上是家庭导致的。当然这些也都是老生常谈，很多人都会因为在童年时没有被给足安心感，然后生活在不安里，觉得休息等同于犯罪……我就是其中一个。

所以我才会什么事都过于依靠自己，努力赚钱，不敢浪费每一分钟。

其实就算是父母，有时候也会觉得我在做没有用的事情，只是看起来充实，实际上在逃避现实。因为我点亮的技能点不一定都能用得上，与其广撒网做许多事，不如在某个方面专精，这样会显得脚踏实地一些。

但我其实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所以才什么都做了……

于是这就形成了一个恶性循环。

越想什么都做好，就越累得自己忙得喘不过气来，然后感到不安。又因为不安而完全不敢休息，继续让自己忙碌，直到把自己累病。

即使我相信我学过的东西最后都不会辜负我，但我心底也清楚，有些东西可能真的是派不上用场的，比如蘑菇……如果我们家里没有人喜欢蘑菇类的料理，这个等于白学。

相较于我，菅原学长就做得很好。

虽然我之前想着要留意他会不会累垮，然后及时表达关心什么的，但实际上并没有我这么做的机会，反倒是他会跟我提议去休息……他会让我觉得，既然是和菅原学长一起去“做坏事”（休息），那就一起去好了，毕竟这样需要担责的是他，而不是我。

“这不就说明，”绘理说道，“和菅原老师在一起的时候，你是放松和安心的吗？”

“……”

似乎不止如此。

在和菅原的相处里，我学会了如何依靠别人。比如我会找他陪我去医院，而不是自己忍着不便而独自去承担。

我不再是孤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