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我约了濑见在晚上一起品尝福冈县的特色美食，豚骨拉面。

在这个遇到同乡都会让人感到十分亲切的陌生城市，既然知道有同班同学在附近，我没理由不和对方见上一面。

更何况那是濑见。

濑见爽快地答应了，他甚至没有问我为什么理穗会把他认成我的前男友。

糟糕，他不会以为我在外面拿他的照片做借口吧……我可没有这样，都是因为他不好好拍照非要看我，是他的问题。

我比约定的时间早一步抵达了餐厅，在等濑见过来的时候，我开始设想我们时隔两个月再次见到的第一句话应该说什么。

我想，我应该兴师问罪。因为从濑见答应邀约的态度来看，他早就知道我在九国大读书，不然他应该问我是不是来九州旅行了，而不是直接答应。

可恶，我们又不是真分手的情侣，哪用得着老死不相往来啊。明知道我们距离这样近，却没跟我提过，简直是不把我当朋友。

在我握着拳在脑海里模拟着如何谴责濑见的时候，我旁边的落地窗忽然发出了“咚咚”的声音。比意识到有人在用手轻叩玻璃更快的是我下意识的动作，我抬头看过去，看到濑见站在咫尺之遥的窗外对我挥手，笑容十分灿烂。

才两个月不见，怎么变得傻乎乎的了。

我指了指对面，命令他速速入座。

濑见点了点头，快步走掉了。

于是不过眨眼的工夫，我看到濑见匆匆推门而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我面前。

……啊，他跑着过来见我诶。

17.

濑见在我对面坐下，不等我开口，就先往我面前推了一个纸袋。于是我准备好的质疑顿时变了内容，我惊讶道：“你还带了礼物？”

怎么，他是要跟我赔罪吗？我可不会轻易地就原谅他的隐瞒——

“巧了，可能蛋糕店也知道我今天要和你见面吧。”濑见笑眯眯地说道，“布朗尼蛋糕半价，要吃吗？”

我顿觉眼前一亮。

“见者有份，都出现在我面前了，难道你还想吃独食吗？”我这么说着，手上已经在拆装蛋糕的纸袋了——濑见却伸出手，挡了我一下。

我警觉起来：“不让我吃？”

“当然不是。”濑见说道，“本来就是买给你的。”

这还差不多。

“只是想问一下，你等会有没有空？”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我有点想请你去看一下我的表演。”

表演？

晚上一般不会打排球赛，所以排除这个选项。但除了排球，濑见原来有着我不知道的技能点吗？在对此感到好奇的同时，我先对他说的话挑刺。

“什么是‘有点想’？”我不高兴地说道，“听起来不仅是临时起意，而且十分犹豫。”难道我不值得他“特别想”？

濑见怔了怔：“这是可以说的吗？”

我说得了吧你，在北九大念了两个月的书都没跟我讲，就算他说特别想邀请我，我也不会信。

“不是，我是真的特别想……邀请你。”濑见抓了抓头发，“主要是我之前一直没练好。是这样的，我和几个同学组了个乐队。”

我诧异道：“乐队？”

“是啊，在去年退部之后，我就开始练贝斯了。”濑见说道，表情看起来有些纠结，“没跟你讲我也在这边，是因为……”

我恍然大悟：“你想给我一个惊喜。”

“呃，也可以这么说。”濑见说道，“我的确是想要等到演奏的更好之后再邀请你，但主要还是不想你对我有什么意见。”

原来濑见担心我会在这方面有刻板印象。毕竟人们一提到乐队，就会想到酒吧这种非常喧闹嘈杂、意乱情迷的气氛，以及五颜六色的酒精。而且大家也普遍觉得搞音乐的男生不怎么靠谱，私生活混乱。

咦，他竟然为此惴惴不安吗？

真难得，上一次见到他这样的情绪还是在他担心自己会被白布顶掉位置的时刻……那大约是我们关系最好的时候。

说不上是怀念，只是觉得奇妙。

有种“追梦的人所在意的梦变成了我”的感觉。

18.

回过神来，我摆了摆手，表示他多虑了。

如果是别人我肯定会多想一下，但既然是布朗尼同学，那我当然不会质疑他是不是突然学坏了……首先，我们还没到能进酒吧的年龄，他演出的地方肯定是更正规一些的Live House，那边的环境没有那么混乱。

其次，因为他之前所做的某件事，我觉得他现在可能也还是没开窍的纯情呆头鹅。就他，他还能私生活混乱？他有私生活吗？

濑见可不知道我正在心底对他进行人身攻击，他只是迟疑道：“你说既然是我……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切开一块布朗尼蛋糕，用叉子叉起来，在濑见以为我准备咬下去的时候换了个方向，向前倾身，直接递到他的嘴边。

“啊——张口。”我说。

濑见茫然地看着我。

“我觉得，乐队什么的超酷的啊，我很高兴你能在不打排球之后找到别的爱好。”我说，“所以第一口蛋糕呢，奖励给你。”

濑见哼了一声，看了我一眼，这才咬下了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他看我的那一眼——我总觉得他咬下的其实不是表层的巧克力，更像是我垂下的钓饵。

明明没有鱼钩。

19.

“你少哄我。”濑见说道，“我知道你不爱听音乐，之前在修学旅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你其实更喜欢独处打游戏……不然我也不会到现在才来邀请你。”

还挺贴心。

我说那你还不赶快对我感激涕零，我都愿意哄你了，你还想怎样？

因为他提到了修学旅行，所以我也大致能够猜到濑见是由于什么契机才对贝斯感兴趣的。当时我们住的酒店附近有个广场在举行音乐节活动，虽然只是附近居民的自娱自乐，没有邀请什么明星嘉宾，但却格外热闹。我们一起去看了那场活动，看来他应该是因此才对乐队产生了些许好奇。

不过提到这件事，我的心情却不怎么美妙。

“你还好意思提修学旅行。”我不高兴地说道，“要不是为了开导你，我的鞋子也不会被人踩丢了一只。”

“现在开始算旧账了，你那时候明明说这个寓意挺好的。”濑见抗议道，“仙度瑞拉也丢了一只水晶鞋。”

“那人家仙度瑞拉被王子找到了呀。”我不满地咬着蛋糕说道，“我这边又没有王子来找我，只有个布朗尼南瓜车。”

灰姑娘是被南瓜车接回家的，我是被濑见背回去的，所以我这么称呼他。

我和濑见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毕竟叙旧的前提是足够“旧”。我们这才两个月没见，又不算久别重逢，一切过往都好像在昨日，清晰得很，无需多言。

因此比起追忆，我更好奇的是我没有见证的近况。

“去看你们乐队表演的人多吗？”

濑见说现在肯定是比刚开学的时候要多一点了，而且明天是休息日，这时候人也会比平时多。不是他自夸，他们这个乐队在我们这附近还真是小有名气，也就是我不太关注这方面所以不清楚。

我说哇好厉害，你们是怎么把知名度打出去的，难道你们的演奏水平特别好？

“倒也不是，毕竟是学生乐队，水平也就那样。”濑见实话实说道，然后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为了在初期吸引观众，大家到处说这个乐队有个帅哥主唱，脸比音乐好看。”

我说我不信，除非让我看看帅哥长什么样。

“我们乐队吧，只有四个人。”濑见慢吞吞地说道，“鼓手、键盘手、吉他手，还有被队友们强行推出来‘揽客’的主唱……”

我怔了几秒钟，这才意识到主唱是谁。

原来濑见是贝斯手兼主唱啊！

怪不得他说话吞吞吐吐，表情也奇奇怪怪的……让纯情派去出卖美色，实在有点为难他。但是别人想出卖那还没有呢，我觉得濑见应该自信起来。

等等，有帅哥主唱的乐队，怎么听着有点耳熟呢……

“那个人竟然是你！”我睁大了眼睛。

理穗跟我提起过想让我看乐队表演什么的，虽然有帅哥这个噱头，但我对乐队演出实在没什么兴趣，就没跟她去看。不过理穗那时候并没有认出来濑见，难道是因为他在表演时的造型比较浮夸？

“也还好吧。”濑见不确定地说道，“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的私服。”

“……懂了。”我点头，“很土是吧。”

“喂！”

20.

夏天的夜色来得很晚，在天空还没有完全黑下来的时候，我跟着濑见乘车来到了他们表演用的Live House。因为还没到演出开始的时间，观众都还没来，于是濑见领着我去后台的休息室和他的同伴们打招呼，只是还没见到人，我就隔着没关严实的门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声。

有人说道：“话说回来，我们之中一直没带过女孩来看排练的，就只有英太吧？”

捕捉到八卦的气息，我立刻拉着濑见避到了一边，摆出“我要听完再进去”的姿态。

濑见：……

“是啊，那小子说他不能随便带别人过来。”另一人说道。

“嗯？为什么？”

“因为英太说……”

休息室门口的走道并不宽敞，为了不被他们注意到门外有人，我几乎是贴在了门后边的墙上。正当我这意识到他们要说出关键的部分，准备竖起耳朵听个清楚的时候，濑见却突然伸手，捂住了我的耳朵。

我：？

不是，这也太过分了，为了听个八卦我容易嘛，倒是让我听完啊！

我抬头瞪他。

走道里的声控灯随着里面的声音忽明忽暗，我在抬头的瞬间，撞入了濑见同样忽明忽暗的眼眸。莫名其妙的，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些许恳求的意味——哦，看来他是真的不想让我听。那不听就不听吧，反正我对他和女孩子的事情也没什么兴趣。

里面的人好像没有再继续说话了，周围彻底安静了下来。一起安静的还有暗掉的灯泡，只有从门缝中透出的灯光落在我们前面的地板上，是不怎么明亮的光。

作为没听到八卦的报复，我忽然偏了偏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掌心。

濑见僵住了，他飞快地抽回了手。

……不知道是他的手太热了，还是我的耳尖有些烫，总之热度倏然间烧着了我的脸颊。

这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我深吸了口气，忽然想问他许多事。

“濑见。”我小声地说道，“你——”

为什么他要和理穗说我们还没分手？又是为什么在那晚牵着我的手，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着我？还有，为什么没有在三年级时答应姬野同学的表白呢…

“等会先别走，”濑见与我同时开口说道，他打断了我的话，“我有事想和你说。”

灯光亮了起来。

“好哦。”我说，“我等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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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布朗尼蛋糕半价（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