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说幸运还是不幸,我那从父亲传承下来、于高一报废的自行车终于在某次周末的家庭漫步中彻底散架,化成1500日元的废铁。因此我也获得了购买新自行车的权力。
在咨询过新田美纪、及川彻、佐藤同学的意见后,我选择了拥有能够存放巨大购物袋车篮、响铃在左手车把、车身薄荷青色的自行车,并在亮相首日谦逊地对新田美纪展现了自己高超的行驶技术——指能把自己摔了个狗啃泥。
这事说起来也不能怪我。任谁看到路上突然闯出小孩子都会按下刹车,并且无法避免身体进行弹射与自由落体运动。
于是非常不幸,我接下来的一个月失去了操纵“青叶城西号”上下学的机会,荣获膝盖处勋章一枚、各处划痕几道。
部长隐退后,我便成为电影部的掌权者,能够指使包括自己在内三人的庞大团体,并骄傲地得到了学校拨下来8万一年的活动经费和2万日元的奖金。
内山早苗则成为了劳苦的副部长。
没错,这个小小的电影部,居然有两位社团干部,其繁琐程度几乎可以比拟冰岛或英国的公务员系统,令人忍俊不禁。
情人节也照常上学。
我的左膝还可怜地缠有纱布,和及川彻隔一个座位。他晨练,我值日,我们都有美好的未来。
这个人坐着坐着不动声色地靠过来,假装打瞌睡,头偏向我。
“我有巧克力吗?”
“岩泉一倾情推荐的抹茶巧克力味,心怀感激地收下吧。”我从包装袋里掏出一把任君挑选。及川彻眼疾手快拿走两个,我甚至来不及观察他拿走了哪两个。
“明年可一定要给我手作巧克力哦。”
“求求你别说了,根据墨菲定理,我明年也一定做不出来。”
我长长叹了口气。
放学后,我跑去第三体育馆找及川彻。学生会要求排球部成员提交照片和成员信息,他们要为新一期校刊制作收集信息。
到了场馆,正值休息时间。排球部的低年级生推推搡搡,我看过去,又停留于窸窸窣窣的地步。
“知道了吧?让你们经理整理好发给学生会,身高体重之类的。哦对,好像你们又要去拍社团刊物了?记得多印一份在学生会存档。”
及川彻点点头。我也点点头,正欲转身,那边的低年级生又闹腾起来。
“学姐!情人节有没有巧克力啊?”
那个头发略卷、名字是“矢巾秀”的男生被人围成一团,看上去格外慌乱,不知道是尚未融入集体,还是不适应这种调侃。我内心升腾起一股怜爱,又从包里掏啊掏,掏出一把形状各异的巧克力,全放到及川彻手里。
“训练辛苦了,结束帮我发一下吧,及川前辈?”我轻巧地拍拍他的肩膀,“明天见。”
短学期的学业怎么也算不上辛苦,更何况考试前还有因为新生选拔多出的四天假期,完全来得及复习。
我在那四天内过上了“废寝忘食”的学习生活,直到考试当天被及川彻质问,才发现手机消息已经到了积攒七十二条的可怕程度。
大半消息的来源是及川彻:前一半还在生气,后一半就是撒泼打滚的无理取闹了。
为表歉意,我请他吃了岩泉牧场的牛奶面包,并表示绝不再犯。及川彻拐着弯说他没有原谅我,然后一口把面包咬下半个,好悬没把自己噎死。
前辈的毕业典礼照常进行,本届社长毕业即分手的惨状让人记忆犹新。我们拍了照片,在前辈的纪念册上写下祝福,算作最后的告别。
相比较我,及川彻和岩泉一的排球部毕业更为鸡飞狗跳。先是一年级刺头搞退队,退队完之后朝着毕业的三年级大喊大叫;然后是排球部的接力问题,虽然算不上青黄不接,但走掉的主将对青叶城西还是有较大的打击,听及川彻说,自己要接任下任队长。
令我毛骨悚然的同时,它也让我松了口气。毕竟及川彻对排球的执念和热情大家有目共睹,而人际交往方面更是不必担心,但就他这种轻浮惯了的性格……我不再细想,生怕接下来的想法会刺痛男子高中生脆弱的心灵。
新学期开始。
青叶城西地校长高呼“不运动,不青城”的口号,于第一种轰轰烈烈开展了马拉松比赛,融合国际赛事规定和学生平均身体素质水平,分为全马、半马和迷你马,换句话说就是基本分为三个档次,分别是普通部、运动部和田径部。当然,我们这种体弱人员只能在沿路加油站充当志愿者,或者坐在看台上无所事事等待参赛人员回归。
及川彻和岩泉一众望所归,自然而然地报名参加了“田径部”等级的马拉松赛事,前者甚至有粉丝一同报名,美其名曰应援陪同,其初心和代价皆令人动容。
结果嘛。
岩泉一拔得头筹,但由于他“根性论”的糟糕衣品,女生们一时的心动不出半天便冷静下来;那位一年级刺头被拉开200米,位居第二;及川彻跑到半程崴脚伤筋动骨一百天,我和同班男生陪同他去医务室,我建议他吃啥补啥,不行喝点大骨汤。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和低年级的偶遇。
某位眼熟的男生似乎也和我一辆电车,我已经连续三天在便利店碰到他纠结面包种类了,只是每次见面他都眼神闪躲,令人不解。
过不了两周就是白色情人节。
中午沉寂已久的“内山早苗”聊天框传来喜报:她收到了学长的手工巧克力回礼,终于确认关系。
同日,我体育课归来,桌上多了张纸条,地点是放学后的体育馆旁边。那张纸条没有署名,字迹不熟。左右没有什么急事,我兴然前往。
提前五分钟抵达地点,脑子里还是电影部今年的拍摄题材和规划,突然冒出的声音吓我一跳。
“藤野学姐……”
“是你吗?怎么了?”
我对他稍微有些印象,记得是及川彻的排球部队员,比我小一届,是高一年级。我记得他的名字是矢巾秀。
他举起一袋爱心形状的手作曲奇:“请收下这个!是我的情人节回礼……”
看得出来,制作者并不熟练,但心意可贵,我珍重地将其放进斜挎包。
接下来他说的话断断续续,看上去就很紧张。只是他说的大多事情我并无印象。我去年带他去了排球部;第一次IH比赛校刊上有他的照片,他问了同学确定是由我拍摄,因此得知我的姓名;这次发球失误是因为看到我观赛,略有失神,他对此非常抱歉。最后的告白声音最小,几乎要顺着他弯曲的腰掩盖在风声里。
“这样吗?”
我认真听完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不好意思,我高中时期没有恋爱的打算。和妈妈约定好要好好学习,等大学再谈恋爱。不过呢,你也不用灰心,不是你不够好,也不是我不值得喜欢。只是时机不对。”
被拒绝心情低落再正常不过。但是怎么说呢。他们打排球的人总是有股韧劲。
他听了我的话,深呼吸后,又问我,能不能和藤野前辈关系亲近一点。
真是青春。我侧过脸笑出声,说当然可以啊,我不是体育社团的,不用循序上下级关系啊。
“我可以叫你杏学姐吗?”
我耸耸肩膀,表示自己无所谓。
场内传来哨声,矢巾秀便急匆匆回去,告别的时候还在挥手,非常年轻。
“小杏啊……”
“及川彻,你怎么在这里?”我上下打量他,本想讨要回礼,转念一想要来的回礼多少有点被迫,遂放弃。
“脚断了还来训练吗?刻苦也要把身体放在心上啊。”
“队长怎么能不到场呢,大家可是只有看着我才能安心训练的哦?话说刚才矢巾和你说了什么啊?”及川彻拄着拐杖,身体和地面成60度角,看上去快摔倒。他要摔倒我铁定扶不了,躲开有些不近人情,只能给他当肉垫。
“没什么吧。你们排球队长还要关注队员感情生活的吗?”
“哈?小杏你——”
“干什么?我这种人有人告白也没有那么奇怪吧?”
“不,我的意思是我当然知道,只是,我也,不。”他戛然而止,转折生硬,“不对,你没有答应他吧?”
“没有啊。话说你应该全部听见了才对吧,又问我一遍什么意思呢!”
“抱歉哦。”
他靠着拐杖单脚站立,磨磨蹭蹭堪称艰难地从背包里拿出之前巴黎之行买到的老电影胶卷,裹得里三层外三层我也看得出来是它。于是珍重接过。
原来它这么轻。
“回礼。”
嘴巴张张合合,喉口干涩。我说不出话,吸吸鼻子,轻轻抱住他,说自己很开心。
所谓拿人手软,我终究还是于心不忍,于众目睽睽之下像搀扶老奶奶过马路一样搀扶及川彻进体育馆,最终收获了内山早苗“迟到的人请全电影部吃冰淇淋”的通报批评。
『这么贵重真的好吗,回礼。』
『因为我喜欢你嘛。』
“哈?”我无奈夹杂鄙夷地盯着屏幕发呆半晌才扣了个标点符号过去。
『?』
『作为朋友的喜欢啊。小杏应该感到荣幸才对。』
『好吧。但你这也太容易让人误会了。』
『不会吧?』
『真是轻浮的男人。』
『诶?你这么说我可是会很伤心的哦。』
『真的吗。我不信。』
我抛下振动的手机,心想及川彻可真是个危险人物。要是我真率先心动,绝对会被对方耍得团团转。就算是朋友关系,也会偶尔从细枝末节收获到一些堪称“特殊”的错觉。
这大概也是轻浮役的特色。我不得不承认,他对于所有同学一视同仁的关注,对个人本身的探查力令人叹为观止:以我的性格,如果他开始没有和我时主动谈话,当我知道外界对他的广泛评价后,绝对会对其敬而远之。
不过换句话说,就算我和他并不熟悉,也大概能收获到他当天送出的生日礼物,甚至更进一步收到符合喜好的物品。
这也是他的天赋吗?及川彻果然是天才吧?
我沉沉睡去。
第二天,及川彻照常和我打招呼。他第三次没话找话晃到我面前,我终于发现他手机上新增一个全新的胶片吊坠。
我对此心动不已。得知吊坠是商业街某某店铺新进的系列款后,我准备行使部长的权力,将其作为电影部成员的通用设置。
或者和大家商量后,定制一个也不错?
确定想法后,我在本子上涂涂画画起来。
新田美纪不知道从哪里瞬移到我边上,目光不善地看向及川彻的背影。我头也不抬问她,及川彻又有什么新传闻。她看过来,目光转过我,似乎带上透视效果,注视到更进一步、更本质的某些事物。
她叹了口气。
“面对你,及川彻好像会更加笨拙呢。”
之前许多次的告白都因为太隐晦没被当事人觉察,半路夭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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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称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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