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可恶的帅哥

及川彻交女友了。

我听闻此消息并不惊讶,和岩泉一对视一眼,我比了个“二”,他比了个“三”。一系列复杂难以记忆的击拳后,我们打了个莫名其妙的赌:及川彻这任女友能谈多久,赌注是拉面。

作为青叶城西校内外出名的帅哥,及川彻明显是知道自己的长相对青春靓丽的少女们有怎样的杀伤力,从他从来没吃完过的情人节巧克力、不间断收到的便当就可见一二。虽然更在意排球,也并不妨碍他桃花运好得出奇。

一切发生在两天前。和他告白的女生是个大美女,叫新田美纪,地点约在校内天文馆背面的长廊,符合电视上的校园剧搭配。当然,我不是跟踪狂,也无意撞见当事人脸红心跳、旁观者尴尬无所适从的场景。只是恰恰凑巧,被电影部学姐通知社团活动时间,又因记录多肉生长笔记留得久了一点。

“及川彻。”

她叫住及川彻,并用清冽温和的嗓音问他要不要和自己恋爱试一试。

本校另一位风云人物,新田美纪。她是个近乎完美的大美女。家教课第一,学习成绩年级前三,能屈能伸,元旦晚会的个人独奏《海德薇变奏曲》,让她在高年级的“高一最受欢迎的女生”排行榜上排名第一。顺带一提,及川彻排名是男子榜第一,由学校内部论坛的投票决定。

我几乎能想象出及川彻的反应:先轻佻地笑,眼眉的曲线格外柔和,说一句“这样吗”;然后故作为难地支着下巴闭眼思考,先恶劣地晾上对面一会儿,最后再露出认真的表情,微微弯腰,说“请多指教”。

具体情况,从声音听起来,和我的猜测别无二致。停顿,语气语调,都别无二致。

等他们走了,我才缓缓从郁郁葱葱的草丛起身,捶了捶早已麻木的腿,感觉自己真是彻头彻尾的白痴,为什么要蹲在这听完全过程啊,明明蹲久了会得痔疮的。

嗯?谁在看我?不会被发现了吧?

我转头,只看到及川彻和新田美纪隐隐约约的背影。

恋爱就恋爱吧,没恋着我也没碍着我。

“杏子都不惊讶的?”

“及川彻嘛。”我故作了解地叹了口气,“他不谈恋爱我才惊讶呢。”

“也是。”她露出那种令人熟悉的浅淡笑容,我却从中看出某种可怕的慈祥,“高中生的青春恋爱喜剧总是要一波三折、跌宕起伏才足够扣人心弦。”

“喂喂喂,你不要露出这种可怕的表情啊!”

当天下午,两人恋爱的消息就不胫而走,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起因是他们一起吃午餐,还分享了便当。当天的垃圾桶出现了不少便当。

真是浪费啊!

我对此愤愤不平,对也收获便当的岩泉一表达了幸灾乐祸的同情:“岩泉同学也收到便当了?噗,没有,没有笑你,就是送你便当的女生表情很好笑,不,也不是……你看,人家眼角红红的,你还一脸严肃,不知道的还以为被你吓哭的呢。”

“不会吧。”他有些怀疑。

“总而言之多笑笑吧,你本来也很帅气啊!”我拍了他后背一巴掌,出乎意料地收获一声轻哼。

“说不定,岩泉同学也会受女生欢迎的哦?”

“就是就是,小杏说得对。”

我被突然冒出来的人吓了一跳,翘着的凳脚差点让我摔倒,幸好两位排球部社员身手矫健扶住了我。

“这是小美纪做的曲奇饼哦!小杏,小岩,要不要吃?”及川彻略显抱歉地凑过来,变法宝一样拿出袋曲奇,喷香扑鼻,顶部还有饼干糊受热膨胀留下的龟裂,芝麻香气便全部渗透进去。我仔细看了一眼,袋子里的饼干形状不一,爱心和条纹都有,甚至还有不同层次叠加的图案。

我看着及川彻,他用眼神无声催促。勉强拿了一块掰成两半,入口酥脆,不是很甜,能尝出昂贵面粉和巧克力的独特香气,令人感慨。

“及川彻,我觉得你这样下去会被分手的。”我叹了口气,从掰开的另一半饼干里抽出一张纸条,不好意思偷看,只能粗暴地塞到及川彻手里。

“诶?祝你今天好运连连……”

他沉默了。

“这种人还能受女生欢迎。”岩泉一看上去很无语。

我对此表示赞同。

内山早苗笑着也拿了一块,向我发送了周末的制作饼干邀请。非常遗憾,因为松懈,期中考试我的成绩下滑到了年级25。母亲终于找到我玩游戏看电视的负面影响,用补习班填满了我的课后时间,一周的补习班时长从10小时加强到24小时。

我拉着她的胳膊,泪眼婆娑:“早苗啊,我这周末要多上两节补习班了,可能陪不了你做饼干。要不,暑假?”

“好呀。”

“我呢?”及川彻不满地摇头。

“你?”我打量了一下他,身姿挺拔面色红润,一看就没病,“大忙人有空吗?”

“岩泉同学要不要来?”早苗温柔地补充一句。

“对对对,我妈之前也说让你来我家玩。那要不去我家?”我双手合十,笑容更大了。

门口,传话的女生大声喊及川彻的名字。他的女友新田美纪正在等待,本人因异于常人的美丽似乎发着光。我看向她,她就回报以柔和的微笑。

日子一天天过,没有令人心动的突发事件,没有突如其来的活动,也暂时没有觉醒超能力。我每天去一次社团活动,学长学姐组织观看电影,自备茶水零食。投影仪一卡一卡地播放着黑白的默片电影,从经典的爱恨情仇到杀人事件,上帝的骰子在主角梦境投掷出的结果尾声揭晓。我沉浸进去,屏住呼吸。

命运女神拨动着她的纺锤。传说中,得到它便能成为命运的宠儿,获得她的垂青。特大灾难的唯一幸存者,为寻找当年的真相重新踏上旅途;沉迷力量的超能力者在失去至亲后几近自暴自弃地执行正义;少年与暗恋对象数年后重逢,结尾画面停留在图书馆的纱帘,风停后空无一人。

内山早苗坐在我边上,她依然保持变幻莫测的微笑,只在偶然传递及川彻或岩泉一的敲门信息。那阵子家长聚会,我们被迫参加,他被自己母亲叮嘱在学校要照顾我一点。之后那一个月,他都不得不和我一起上下学,连带及川彻,一并熟络。

及川彻看上去对自己这段感情不太在意,除了午饭时间固定刷新在天台之外,任由他支配的个人时间几乎没有变化。我对此的形容为“有恃无恐的被偏爱者”,评价是“可恶的帅哥”。

极其偶然的一次,他们体育馆维修,改为进行长跑练习。社团活动结束不久后,我独自骑自行车往家走。前面是瑰丽而红艳的霞光,梅雨季节刚刚结束,拨云见日。同学三三两两,我停下自行车四下张望。及川彻和岩泉一已经略略超过我一节,跑在前头,还有四圈左右,我靠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和抱着两瓶饮料,和新田美纪聊着昨天的校园逸闻。

一切如常,可我却平白生出一切都会跑掉的恐惧。我此刻的记忆,我留下的东西,都不够描述这一瞬间。要记录些什么,要描写些什么,要把我的人生或者我的故事用镜头拍摄下来才行。抱着这样的想法,我做下一个决定。尚且模糊,甚至可以说是幼稚。

不过,大人们总说年轻时候如何如何,那我不做点什么,不是亏了?

这么一想,眼下经历的一切都清晰起来。不过是故事开头之间的一波三折跌宕起伏,尚未演至**,没什么需要额外注意的部分。就连上补习班,也要从白花花的卷子底下抢救出十分钟课间,观察灯光色调与白平衡。

及川彻期中后和我一个补习班,隔壁桌。我怎么说成绩也比他好上半截,他找我问题目,一来二去,我没有之前对他那么抵触,也逐渐接受了“小杏”这个昵称。他也好奇问过我的名字由来。我的回答则染上几分无奈。

藤野没什么好说,“杏”的由来具我爸叙述,是因为他当初和我妈相遇在大学城的杏树下。那年杏花纷纷,春雨淋淋。但到了我出生第二年,《情书》上映了,我爸又急匆匆抱着我去简易裁判所,要把名字改为藤野树,被我妈训斥一顿才罢休。

“文艺工作者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诶,这不是很不错吗?”

“我是不想和别人重名。怎么想都很尴尬。那一年全日本有多少叫藤野树的,我都不敢想。感谢我妈。诶,门口是你女朋友吧?快去快去。”

暑假就在这种平淡日子里慢慢掀开帷幕。从七月八号开始,期间回校一次,其余时间自由支配。由于体育馆装修的原因,排球部的训练暂停,直到八月才能重启。及川彻和岩泉一还算空闲,早苗和我上一个暑期培训。成绩总是重要的,如果收到不及格警告连社团活动都会受到影响,还要在暑假参加学校补课。

期末考试结束的那天晚上朋友聚餐,我找妈妈要了活动经费,顺利前往烤肉店。内山早苗负责预约占位,早早便在位等候。

“杏子,听说了么?电影部暑假要拍摄短片哦。”

“哦哦电影部……啊?电影部?”我被柠檬水呛到,“剧本?摄影?演员?剪辑?我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因为是前辈的突发奇想。我负责剧本的部分。”

“你要写什么?”

“青春恋爱校园喜剧。”她抿了一口水,嘴角的笑意有扩大化的趋势,“杏子的话,要不要尝试一下导演?”

“不知道。事已至此,先吃饭吧。”我看向掐点到达的及川彻和岩泉一,呼唤起服务生。

这顿饭的味道大概普普通通,我吃着吃着就开始走神,回过神已经在家里了。及川彻对我实行了消息轰炸,我才意识到,三天之后就是他的生日,决定送他什么生日礼物的时候到了。由于早苗和岩泉理所当然地也收到邀请,我约了他们第二天一起挑选礼物。

及川彻是个特别麻烦的人。所以对送他的礼物必须精挑细选、百里挑一,得先揣测他的内心,再旁敲侧击地问他最近的喜好——参考社交媒体当然省时省力,只不过万一和谁送的相同,尴尬的就不止我了,还会被当事人给予良心上的谴责。我对这种社交关系一向不怎么费心,这回算是在他身上栽了跟头。

我们的计划本来是先去市中心的商场逛一圈,顺路吃个午饭,去游戏厅或者ktv放松一下,最后各回各家。结果半途出了意外。

商场的饰品店新进的款式主题大概是夸张,我看到和自己半个脑袋一样大的蝴蝶结,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岩泉一始终皱着眉头,挑挑拣拣,最后什么也没拿。内山早苗选的礼物普普通通,是兔子玩偶,我有资格怀疑她是自己喜欢买的。

那我应该给他买什么呢?饰品好像女朋友送的比较多,植物听他抱怨过很难养,食品又显得太过敷衍,游戏和cd他基本都有。选什么才不算突兀呢?令人头痛。

我最后还是和岩泉一一样什么都没买,两手空空出门。

中午吃饭的时候,正好碰见及川彻和新田美纪。前者看见我们,还非常自然地“呦吼”打了招呼。我们回以礼貌的点头。吃的倒是很开心,萨莉亚的价格和环境,让大伙不由自主地拿出了作业,半是讨论半是闲聊。

我和早苗一人一半提拉米苏,再去抢岩泉一的烤肠拼盘。吃个半饱,今天的作业也写差不多。

“真奇怪。”早苗咽下最后一口蛋糕,压低帽檐目光锐利,“他们真的是情侣吗?”

“啊?还好吧。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走得的距离有点远,不牵手,也没有聊得开心的迹象;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是一同工作的同事,或者被学生会分配任务被迫组队的廉价劳动力。”

“我怎么感觉自己被冒犯到了。”

岩泉一听我们猜了好一会,才从作业上抬起头:“应该只是顺便答应的对方。”

“不愧是一起长大的,还得是岩泉一呀。”

生日当天,来者众多。据他描述涵盖“玩得好的初中同学”“排球部的同辈”“亲近的高中同学”等,我也不认识几个,只是礼貌性的问好。刚想把礼物送出去,就被他咋咋呼呼的初中同学截了胡,只好先拉着内山早苗和岩泉一玩起uno牌。心里是免不了抱怨的,只不过一抱怨,就被内山早苗的“uno”吓得差点跳起来,还因此遭受了及川彻的嘲笑。岩泉一本想憋笑,可耸动的肩膀出卖了他。

随着最后一张牌打出,我堪称顺滑地输掉了牌局,又理所当然在记仇本上给及川彻记了一笔。

然后就是惯例的生日歌和切蛋糕环节。因为打扫麻烦,没有奶油大战,只是及川彻的脸上理所当然地被所有人摸了奶油,比起豪放的男生,我们简直可以算得上柔和,我甚至非常不符合性格地只在他鼻梁上点了一下。点的时候他笑着看我,还配合地半蹲了一下,眼睫颤动。

感想是眼睫毛真长啊,可恶的帅哥。

中场休息时间,大家在商量下午去哪里玩,我则让早苗等我一下,给完及川彻生日礼物,我们就要可悲地投入补习班的环节了。由于不熟,我只是四下寻找,结果在楼梯口听到不寻常的动静。

“你是不是不喜欢我?”

熟悉的声音。是新田美纪。我连忙躲到他们的视角盲区,看着手上的礼物左右为难:话说我为什么总是会落到这种尴尬的境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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