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社团活动对大部分高中生来说是校园生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在青叶城西,这事就不一定了。
根据学生会社团部给出的统计数据,我高中三年间,全校学生的社团参加率分别是53%、51%、46%,这说明本校实际有一半或一半以上的学生都是无社团所属的补习班派,对参与社团活动的热情并不高,只有剩下的那一半学生才是各社团招新时期的主要争取目标。
由于本身人数就不多,同学们的参与热情也不高,我校也不属于“某某项目豪门”,所以青叶城西基本没有大型或超大型社团,以中小型居多。
其中最大势所趋的三个应该是文化类的学生会、园艺部,还有体育类的排球部。
学生会这种管理组织人数多是很正常的,排球部是我校的传统强项,人数多也是很正常的,只有园艺部的热度如此高可以算是一种我校特色。
之前有说过,由于第一任校长兼建校者的个人喜好问题,我们学校的总体规划其实是美观性大于实用性的,绿化率可以说是高得毫无必要。
这个问题在第二任校长上台之后不仅没有得到缓解,反而还深化了。因为第二任校长是植物学家出身,他上台之后不仅没把这些多余的景观拆了,反而还一个个去辨认了它们的界门纲目科属种,然后定做了一批指示牌放在旁边,以便让学生们在紧张刺激的上课环节过后远眺一下绿色植物,学一学这种没用的冷知识。
园艺部的热门正是这对奇妙祖孙兴趣的副产物。学校里的景观大部分都是雇佣了校工专门进行维护的,但也有小部分分配给了园艺部进行打理,因此该部的成员破例获得了不上生物课时也能随意进出中庭花园的资格,还有充足到每个学期经费会议体育类社团吵架时,会长劝架必提一嘴的“大不了我扣园艺部的份额补给你们”这种程度的经费。——顺带一提这也导致园艺部平等的看每一个体育类社团不顺眼。
虽然我是没参加社团的补习班派,但我周围的朋友基本都是参加了某某社团的人。
森山是园艺部的,及川是排球部的,岩泉……他主业是排球部,但他还有足球部棒球棒网球部的挂名编制,偶尔会去客串一下,可以说是一款我不太能理解的强者。
森山的社团活动似乎搞得挺高兴的。每次放学,我站起来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都能看到她在楼下的中庭花园里忙碌。
虽然经常嫌弃老校长为了美观抛弃实用,但要说我们学校的规划设计好不好看,那确实是很好看的。
校门口的红豆杉,列植于围墙边的雪松,停车棚旁春季开花秋季结荚的紫荆,操场边遮天蔽日有二人环抱那么粗的大叶榕,还有集齐四时之花的中庭花园,每一个都是我在当年参观时拍过照的景点。
正式成为这里的学生之后,我又多了新的乐趣,那就是看园艺部的同学们站在中庭花园的一团团绣球花里聊天。
通常,我会站在楼上看个三分钟左右,然后跟森山挥挥手打个招呼再离开。
不过偶尔,我也会应她的邀请下楼,蹭森山的园艺部门卡进去走走。
这倒不是说我能为朋友翘补习班的课,只是因为A补习班的任课老师身体不太好,有时候会临时发短信通知我们说今天不用来。
“你喜欢园艺吗?”
“嗯——一般吧?虽然我还算擅长做这个,看到自己种的花开得很好的时候也会开心,但从兴趣角度来说的话,我好像没有很喜欢做这个。只是因为没有其他想做的事,自己又很擅长,所以就不知不觉一直做下来了。”
“原来如此,那为什么不试试其他项目呢?”
“因为想从现在开始试着喜欢它吧?大概。”
“哦,我懂了。”
“你又懂什么了?”
“就是……感觉森山你可能是那种类型,问你喜欢哪种男孩子的话,会说:‘谁喜欢我,我就喜欢谁’的类型。”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
我很能理解她的想法,因为我也差不多是这种类型。
简单的说就是“只喜欢自己能够做得很好,在不断努力后能拿出亮眼成绩的事情。”如果有什么事努力了却不一定有成果,它只会被我认为毫无意义。
因此,及川跟岩泉的社团活动到底算是搞得好还是不好,我很难评定。
“啊森山,你门卡让我蹭一下。”
“老师又生病了吗?”
“嗯,说是以前骨折愈合过的地方又开始痛了,加上现在膝盖也不好,疼得走不动路,可能是因为这几天天气冷吧。”
“好,那你随便逛逛,等我忙完了一起回去。”
“OK,那我要背着你在花园里偷偷看书。”
“你光明正大的看也可以啦。”
中庭花园背靠操场的那面围墙下有几条长椅,内外都有,是我校学生公认的“说悄悄话的好地方”投票第一名。
我在花园里走累了的时候也会到那边去坐坐。当然,我是坐在内侧长椅上的,如果我抵达时看到外侧的长椅上有人,会特意提醒他们,免得一不小心就侵犯了别人的**权。——只有一次算是例外的。
高一第三学期末的时候,我在这里遇到了坐在外侧长椅上啜泣的及川和拍着他背的岩泉。
“可恶,下次发球我一定照着那家伙的脸打下去!”
“他不参与接球的,大概会让开叫别人接吧。”
“我知道!让我先做个梦会怎么样啦!”
“这时候你该说‘把发球练到让他来不及躲’才对吧喂!”
听到这段对话时我刚好走过位于路口拐角处的雪松,距离一近,我几乎马上就听出坐在外面说话的人是谁了,这下情况变得尴尬起来。
现在过去坐显然是很不礼貌的,我感觉自己跟及川还没有熟到可以看他哭的地步。出声提醒吧,我怕他看到我会尴尬。就这样悄悄溜走吧,我又实在是很累了,对自己能否让靴子走在鹅卵石路上不发出声音这一问题毫无信心。
进退两难,我只好站在雪松后尬住,边听及川的抱怨边捂了捂有点被冻红的耳朵。
别说,这位帅哥带着点哭腔对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破口大骂听起来还是蛮有劲的。如果不是出现在这个场景里,我可能不介意继续听,但我现在又累又冷,还是敬谢不敏了。
“而且好不容易能正式上场了,要是这次失败影响了我在女孩子里的风评怎么办。”
“都说了该在意的不是这种地方。”
围墙上爬了两株常春藤。由于是森山刚入园艺部时种下的,它们年纪尚小,直到现在也没能完全铺满这面墙,使人还能透过它常绿的叶片和背后的黑色铁艺栏杆依稀看到操场。同理,它也能使岩泉在侧过脸时不太巧的看到我。
因为怕被误会成热爱听墙角的人,我在这个瞬间尴尬得无以复加。隔着一道栏杆和一小段鹅卵石路,我拼命地朝岩泉打了几个表示歉意和麻烦你们赶快走的手势,然后捂着耳朵蹲在了雪松下。
他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尴尬,一拍及川的背说“你差不多得了”就拉着这位还在不服的老朋友走了,留我一个人在原地默默松了口气。
可能没有必要,但我还是在晚上发邮件跟岩泉解释了一下自己那个时候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他大致理解了我尴尬的处境。
「没冻感冒吧?」
「还行,虽然我运动不行但身体怪好的。」
「那就好。」
「所以……呃,你们怎么了?」
「没什么,宫城预选赛决赛输了而已,及川也不是第一次因为输给白鸟泽闹别扭了。」
「怎么听起来你还挺习惯的。」
「我初中都听过六次了,不习惯才比较奇怪吧。」
「没有赢过吗?」
「没有。」
想到及川带着不甘的怒骂,我的尴尬变成了无言的沉默。
老实说我不能想象他在自己兴趣项目上居然算是个失败者,并且在一而再再而三的负反馈之后上了高中还要继续。毕竟他看起来挺聪明的,开学在黑板上写自己的名字时意气风发,每一个笔画都在把自信从头到脚写在身上,不太像是会做这种无意义蠢事的人。
“爸爸。”
“怎么了。”
“我有个朋友……真的是我朋友,我觉得他这个人挺聪明的,但他好像老是在做一些没意义的事。明明这些事给不了他一点好处,但他还是从初中干到现在。”
“你觉得理解不了吗?”
“理解不了。”
“那也挺正常的,毕竟你这孩子好像一直没什么太喜欢的东西。”
“我喜欢拍照应该算吧?”
“你上高中以来好像就没拍过什么了吧?”
“因为很忙嘛,当然是以学习为优先。”
“那你有觉得可惜吗?”
“嗯——没有吧。”
“能随便放弃也不觉得可惜的事可不能叫爱好啊。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跟你母亲私奔吗?”
“因为你爱她?”
“当然,但是也有其他原因。”
“因为……爷爷奶奶反对你当作家,只想让你读医科?”
“对,老实说真正厉害的天才小说家都是年少成名的,可我直到大学毕业后也没什么名气,投稿没有一次是被采用的,显而易见的是个庸人,为什么我还坚持到今天了?”
“怎么能这么说呢,你可是我第二喜欢的小说家。”
“哎呀,怎么才第二,爸爸受伤了。来,你说说看,为什么?”
“因为你有才华又喜欢嘛。”
“对。”父亲在听到这句话时笑了笑。“因为我喜欢啊。”
他的笑容使我感到沉重。我好像理解了又没完全理解,问完心中只剩下了对他们的行为表示尊重。
第一学年在我的不解中落下了帷幕,但补习班是没有寒暑假的,我依然能在每周六晚上见到及川。
雪松事件发生后的第一个周六晚上,我在跟及川一起走的时候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弯一下腰,然后在尽量不破坏他发型的前提下摸了摸他的头。
他看起来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反感,只是很疑惑。
“嗯?干嘛啦。”
“啊……可能晚了一点,应该算是比赛失败的安慰吧。”
“晚太多了吧!我都要忘记了!”
“别胡扯,你哪有可能忘记啊,努力的人老老实实被我安慰。”
“哎——”
他老老实实被我摸了十几秒,最后可能是实在不耐烦了,拍开我的手快步向前走。
我尽可能地跟上他,但还是有点吃力,在这短短的一段路里再一次体会到了运动的坏处。
走到车站时,我已经在北方稍微开始回暖但还是冷得人打哆嗦的气温里出了一身汗。
及川递了个纸巾给我,我在谢过后随手拿来擦了擦额头上被刘海闷出的汗,然后也拆了包自己带的餐巾纸递给他。
“要纸巾吗?”
“就这几步路,也就小静会累到出汗吧。”
“那拿来擦别的也行。”
“不需要好吧!我又不会在女孩子面前哭。”
“好吧。”
看来我们关系确实没好到那个地步。
回去之后,我久违的陪妈妈看了她今年录的“高中三大球类重要赛事”宫城预选赛录像,并宣布从今天开始单方面讨厌白鸟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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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青叶城西回家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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