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复的意象总是在梦境里出现了又消失,一旦成了习惯后人的睡眠总是很浅的,每当梦里闪过成片如瀑布似的的白色伊势菊时就会记得要睁开眼了,身子上却是多了些以往没有的暖意,入秋后的晨间在醒来之前常因降低的气温而不自觉地抗拒着离开床上的织物,今日难得的是从指尖到脚底都没有那种熟悉的冰冷,尤其是此刻从小腹处传递来的热度,是足够击退所有的冷空气的。耳畔传来仍然在熟睡着的人的呼吸声,平稳的,安静的,若不是一点点鼻息喷在耳尖上,绝对是不会感觉到的。
这可能对于他们来说并不算是逾越的动作,更何况两个人还被扣着姻亲关系,再者实际上这也只是一个人睡沈了下意识将身边的东西抱住的习惯,抱着的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枕头也许毫无差别。
如果菊乃井没有那样敏感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隔着棉质的贴身睡裙蹭着自己的话,她一定会淡然地觉得这一切都无关紧要。
偶尔也是会忘记牛岛若利还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男生这个事实的,现在这个状态只要稍微动一动身子就会更明显地碰到他,不过听着依旧平稳的呼吸,应当暂时是不会醒的。何况只要一会儿不去理那就会自动安分下来,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菊乃井还是很想看到牛岛一脸慌张的样子,想看到至少比昨晚还要更精彩的表情。
所以她稍微地向下又躺了一些,乱了节奏的呼吸让菊乃井已经抿着嘴笑出声了,胸膛因此不断起伏,若是能转头看到牛岛的脸,她猜想他的额角应该会有汗,不知道会不会皱起眉头。
梦中人能有多强大的自制力,这个实验已经很成功了,三两下的撩拨便轻而易举弄脏了一件睡裙、一条床单和一床被子。
完全没有考虑过真实性,当牛岛察觉到自己应该是在做梦的时候他已经清醒了,起床对他而言本来也不是一件需要缓冲的事情,但是当他坐起身看到用手指拈着身一条似乎沾着什么的睡裙昂着头站在床边面无表情地说着早上好的菊乃井的一刻,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早上好。”愣了一愣点头回着话,裆下的粘腻的感觉告诉牛岛,他确实没有在梦里。
“嗯,”菊乃井挑了挑左边的眉毛,指了指裙子说,“这大概就是生理反应吧,若利。”
“抱歉,”牛岛低声道了一声,“我会注意的。”
“还有,”将自己制服裙子侧边的拉链拉下来指着腰上还泛着红的指痕她又说,“你弄痛我了。”
“对不起,”这时候站起身的牛岛和菊乃井是脚尖对脚尖的距离,“我以后不会弄痛你的,”话说出口他本人似乎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只是从对方变得越来越不佳的脸色上感觉到她应该是生气了,结果又补上一句,“我会对你负责的。”
——噗,居然说负责。
这大概是菊乃井真心实意的第一次因为一个人太单纯了而觉得他可爱,没有看到惊慌失措但是看到迟钝老实人也算是有收获,将手里的裙子扔在床上转身拿起一旁的包,她摆了摆手说:“我需要提前去学校了,若利和队友到了的话可以通知我。”
所以,她到底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牛岛若利觉得自己一辈子都弄不明白了。
走过通往教学楼的林荫道,先前安置好的所有摊位已经准备就绪只等开业,低年级的学生主动跟她问好,而手机上的消息正在一条一条地蹦出来,低头看了一眼然后便放了回去,基本上都是一些昨天跟各个部门的部长说的早上要再确认最后一遍活动的情况的回复,慢慢呼出一口气,抬手推开了学生会办公室的门。
整个校园或许还挺安静的,但是学生会是永远不会有清闲的时候的,她不喜欢手忙脚乱,所以就算现在究竟有多忙,后辈们也都不敢露出焦急的神色。比她还早到的松尾纪子将制服裙的袖子卷到手肘处,勉强遮住了耳朵的短发用卡子在一侧固定好,有条不紊地安排这里与那里,众人看菊乃井是深不可测的水潭的话,看她就像是刀刃,她就是如此锋利的一个人。
学校钟楼的钟被敲响,伴着广播里的问好声,一年一度的秋日祭开始了。
因为前期安排得细致,所以正式活动开始以后反而才是比较悠闲的,还能得空先喘口气,两手环抱着倚在窗边,看着打开的校门一波一波涌入的人,菊乃井自言自语地说着:“看,热闹起来了。”
“那个人也会来吗?”松尾将制服裙子理好,问了一句。
女校的校服大多都是眼熟的,以黑色和绀色为主,所以一眼就能看到人群里很是突出的那些穿着浅色校服的学生,因此只需要稍微留意了一下便可以注意到该注意的人,她点了点头:“我已经看到他了。”
看着菊乃井迈着略轻快的步伐走出了办公室,松尾现在越发好奇那位牛岛家的少爷究竟是什么样的人了,至少她很清晰地感觉到她比以前要更喜欢生活了一些,以前的菊乃井杏梨总像是在做任务一样过着每一天,现在她好像找到乐子了。
礼堂的第一遍表演彩排要开始了,松尾接到了那边的通知,拿过沙发上的提琴包,小跑着就往楼下去,在走廊上奔跑是校规禁止的,但毕竟是这种时候也没人时时刻刻看着,心里头又记着自己是第二个要上台的所以便又跑得快了一些。
“喂,及川你看路!”
这一声略大声的提醒都还没听完,松尾已经和面前这个留着棕色短发且发尾微卷的高个子男生装了个满怀,对方白色的校服外套领口处被印上了半个唇印。他两手扶着松尾的肩膀,脸上先是露出了一点惊讶的神色,而后在对上眼神的时候又换上了实际上应该是清爽而亲切但是在此刻的松尾眼里看起来那就是轻浮加麻烦的微笑表情,接着他先开了口:“不好意思,你没事吧。”
“失礼了,”直接一把拿开放在自己肩头的手,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你挡路了。”说完就抓紧了手里的小提琴继续向前跑。
为什么人可以用完整的敬语说出这么没礼貌的话,被称作及川的人转过身去看她,指着身上被弄脏了的地方对旁边的黑色短发的男生说:“小岩,她刚刚是不是说我挡路了?还有我的衣服,你看都脏了。”
一边跑着松尾一边在想这个人长得有点眼熟,是不是在哪里见过,算了,碍事的家伙不如不记得。
比预想中来的人还要多一些,牛岛到的时候天童已经和队里其他几个人在校门口聊着天了,他沉默着走在队友的后面,这样子类似于校园祭的活动各个学校都会办,确实没有什么特别稀奇以至于让人惊呼的地方,本来想着通知一下菊乃井自己到了,回想起早上的事情又突然在想应不应该给她发消息。
加上,他确实因为昨天梦里见到她而有些别扭,梦里的菊乃井只穿着那件白鸟泽的队服外套,长发散开蜷缩着身子睡在他在宿舍的上铺,结果醒来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分辨整件事情是不是正常的。
还在犹豫着的时候菊乃井就出现了,她正不紧不慢地朝他们那里走过去,小声的议论声在她走到人群里的时候便已经停不下来了,许是因为那宣传册上刚好有她的照片,而且也是因为她本来也容易吸引别人的注意,微笑着跟牛岛身边的队友一个一个地打了招呼,然后伸手轻轻挽过他的胳膊说:“若利,我还在等你的消息呢。”
“这位漂亮姐姐是谁呀?”天童超小声地凑在牛岛的耳边问道。
看了一眼对着自己又笑了一下的菊乃井,牛岛过于老实地说出了实情:“我的妻子。”
“初此见面,”她两手交叠放在小腹上欠身对着他们行礼,“我是牛岛杏梨,非常感谢大家平时对若利的照顾。”
“等……等等,”一个留着灰色短发的男生震惊似的不停地在眨着眼睛,“妻子?”
“结……结婚了,牛岛前辈,已经结婚了……”旁边一个留着奇怪的齐刘海的皮肤很白的男生好像快风中消散了。
只有这个个子挺高的红色头发的人一脸兴奋甚至还鼓着掌说恭喜,菊乃井淡然地回了声谢谢祝福,便挽着牛岛走在最前面做起了其他人的向导,听着后面小声的说话声她又回过头去解释着:“是的,我们已经入籍了哦。”
先让白鸟泽一众都冷静一下,总而言之先不说十几岁就结了婚这种上世纪才会有的事情,就冲着牛岛若利这个清心寡欲和美色一向不沾边的人才竟然有如此娇妻实在已经不能用羡慕两个字来表示此刻的心情了,就算不是妻子,和私立女中的学生会会长谈恋爱也是一件足够令普通高中男生觉得哇好牛的事了。
但是他们的主将牛岛若利又如何是普通高中男生呢,至少现在出现在他们脑海里的设想都是家族联姻、富豪相会的场面。其实以前他们就已经很好奇牛岛家究竟是什么背景了,但也顶多是停留在为什么牛岛总是能够轻轻松松就把队里聚餐花的钱一个人结了且从来没有跟大家提过AA制这种通常的付钱方式,而且已经有人结了帐也就不会有人闲得无聊再去多嘴问了。
听说曾经有个河童头一年级主动提议要平摊,结果在开口之前就被旁边的二年级前辈黑着脸给拖进了烤肉店厕所同时锁上了门,一直到吃完到最后才想起来这个一年级的存在。
而这位老实一年级在大家都已经从震惊之中走出来已经开始和温柔美丽大方的队嫂聊起了队内日常的时候,他倒是后知后觉地抱起了头大喊了一声:“我都还没有谈过恋爱,牛岛前辈已经结婚了,怎……怎会如此!”
瞬时又被捂上了嘴,刚刚那个快风中消散的人这会儿眼疾手快控制住了河童头,并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地看着菊乃井说:“学姐您不要在意,他早上吃多了消化不良。”
真好,他身边的都是热闹的人,脑子里在看到他们的时候就想起了这样的话。
她讨厌安静,也讨厌束缚,只是因为自己是一只从小就在金丝笼里被养大的雀鸟,所以才会如此,没有听过世界里的声音,没有看过世界里的风景,所有的一切都是在着这个笼子里发生的,牛岛若利是有一片天的人,有伙伴,有他的世界,糟糕,愈发强烈的对他人的生活的憧憬出现了。
与其说菊乃井杏梨讨厌牛岛若利,不如说她就是在因为憧憬而绝望的同时升腾起了这种不满。
毕竟憧憬是什么,是凭借一份期待去设想一个未来却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彼岸。
“会长,不好了……”带着低年级的灰色领结的后辈急匆匆地跑过来,忘了平时菊乃井的提醒开了口就是不好了。
一瞬地将脸上的笑意收起而后又恢复正常,她低声地说着:“平静下来再跟我说话。”
深呼吸了好几下,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差一点还是没胆继续,见菊乃井快要皱眉了才说:“副会长在彩排的时候受伤,刚刚在舞台上晕倒了。”
刚抬手打断后辈的话,旁边的牛岛听到了些什么便主动说着:“你去忙,我们可以自己逛。”
“谢谢。”应了声之后,她一边从口袋里把手机拿出来给几个部长发语音,一边快步走上前让人继续讲刚刚发生了什么。
在牛岛看来,即便是微笑的样子菊乃井杏梨都有很多种,对着他的,对着他的队友的,对着他或她的家人的,还有就是刚刚听到了不好的消息的时候对着后辈的,这同时好像出现了很多个她,而自己似乎一个也无法分辨出来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办活动总是要有些意外的所以还不至于慌乱,松尾手上几个任务已经分配完,刚刚有人送她去了医务室,如果已经通知了松尾家的人的话,估计私人医生都会很快赶到。倒是也没有在担心,但是脚下的步伐依旧是加快了。
“现在是谁在医务室里?”菊乃井安排完工作后又问了一声。
“应该是青城的两个男生,”后辈顿了顿,“他们刚好在礼堂附近,看到我们扶着副会长,就帮了一下忙。”
“下一次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你回礼堂做事。”说罢,她踩着台阶上了楼。
2023.7.3改个bu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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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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