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紬你要什么？”

“蒜香章鱼腿。”

“噫——我明天还要约会呢！”

“不会有人隔夜都不刷牙吧。”

“但这上面有辣椒面耶，你能行吗？”

被大原惠世质疑了吃辣水平的女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划开了手机锁屏，点动自带浏览器的图标，忙活了一阵才抬起头：“惠世你知道吗？西班牙语的‘辣’是pica。好辣好辣，就是pica pica。”

“那如果西班牙人被辣椒呛到的时候突然打一个喷嚏，会不会变成皮卡——丘？”

“在东京召唤的皮卡丘说不定更正宗哦。”

“店长看起来也是日本人耶。”

这家店店面不算大，装潢有点像小酒吧。可能来的时间太早，大原惠世和赤保内紬二人没体验到一直面带微笑给倒水的迎宾服务。

换句话来说，没有人来迎接，也就意味着这家西班牙菜餐厅不遵循严格的预约制，她们随意进入也不会被赶出来。

这在预约类app多如牛毛的日本，在不提前卡着指定时间联系餐厅就只能眼睁睁见到预约满席、连排队的机会都没有的东京，实属罕见。

不愧是被业内前辈真挚推荐的老店。尽管店开在地下，到店需要沿着一条非常窄的楼梯往下走。

等到服务台那边侧对着门口、捂着手机话筒的中年男人终于结束了通话，这边也决定好了点单内容。

大原惠世抬起手招呼：“老板——这里要一份油爆大虾、传统海鲜饭、蒜香章鱼腿，再加两份巴斯克蛋糕。”

“老板”。惠世用的是master（マスター），一般是指小酒馆、小饭店的老板。且不论那个先前忙于打电话、注意到了她们的到来也没空招待的男人是否是老板吧，就算他是——

“哎，”赤保内紬循着她的视线望去，单手托腮，漫不经心地提醒，“直接喊店长，员工不就没事干了吗。”

虽然店里看上去也没有别的员工。

出名之后，她们的饭点就和正常人错开了。在周中见到空落落的餐厅是常有的事。

“什么啊，紬你不也在餐饮店干过吗？最清楚员工多辛苦了吧。”就着连影子都没有的其他员工，大原惠世辩争道，“就让人家休息一下啦。”

“我打工的时候，可是宁愿在大堂跑来跑去，也不要躲在后厨发呆偷懒的。 ”

“揽客招牌啊～所以店长们都喜欢你。”大原惠世捏了捏坐在对面的女生放在桌面上的那只手的指尖，“就像只是来吃个饭，你也要搜索西语里的‘辣’怎么说一样。放松点啦。”

凑上来肌肤相贴的是熟悉的体温、触感、皮肤的光滑度和柔软度，习惯了的赤保内紬对此接受良好：“从生活中取材可是搞笑艺人的必修课。”

特别是她们这种内核并不追求笑果的存在，更要在形式和细节上多下功夫。

搞笑艺人。她们。没错，大原惠世和赤保内紬是——

“实在不好意思啊两位，兼职生还没上班……”

二人的闲聊短暂地告一段落。餐厅唯一的主事者结束了手头的要紧事，忙不迭地前来招待，解释服务不周到的理由。

近距离看清了来客的面孔，他疏于打理的两道粗眉一下子惊讶地跳了起来：“啊！你们是那个、小红帽…对吧？”

“是的。我们是「小红帽……”赤保内紬微点头。

大原惠世捏着她的手也没放开，拎起来晃了晃，两人手腕以下的部位在空气之中一齐舞动，似合体打招呼：“……破腹而出」！”

反正也没有别人，不怕被听到，大原惠世中气十足。

“现实里看果然很神奇。表演之外，赤保小姐反而更像是吐槽役呢。”为大原惠世的洪亮音量惊叹，老板笑着提出请求，“开店这么多年，我接待过好几位上过《ITTEQ》的搞笑艺人，但女子组合还是第一次啊。能为小店签个名吗？ ”

自被认出的那一刻起，二人就完全预料到了事情的发展。

搞笑艺人在火之前，入不敷出、周转于各类打工养活自己、自掏腰包到各地参加比赛是常见的事。

即便获得了一定人气，收到一些综艺节目、广告出演的邀请，在日常生活中也不会将自己打扮得严严实实出门。

一是没有必要，又不是偶像，几乎不会有狂热单推粉丝或anti，路人就算认出来也不会冒然打扰；二是，和业外的普通人交流本就是汲取灵感、检测处于雏形中的段子是否好笑的宝贵机会。

尽管有一段时间「小红帽破腹而出」的网络风评不佳，二人出门时也小心翼翼，但自从转型专攻短剧*后，情况已经好转很多。

于是，即便明知日本电视台的老牌卖座综艺《到世界的尽头！ITTEQ》*带来的效应可能相当可怕，近期做客过该节目的二人出行也未做太多遮掩。

又不是成名日久、深受高人气困扰的潮流明星，越来越容易被认出来、被带着笑容的人认出来，赤保内紬不能免俗地感到愉快。

一时之间，其乐融融。大原惠世欣然答应，老板也高兴地去找签名板了。

“上过《ITTEQ》的搞笑艺人…包括古西先生吗？”大原惠世试图在店内墙面上张贴的西语电影和音乐海报里找寻签名板的踪迹，未果。

古西考治*，日本影响力最大的漫才比赛M-1 Grand Prix的主持人，被业内称为“那个古西”。

前不久，他才在《ITTEQ》里同赤保内和大原二人碰过面，开始录制前，对赤保内紬说过“年轻人就是要声音洪亮滴～录制的时候不会也这么没劲儿吧”，录制结束后，还热情地向她们推荐了隐藏在东京街头的美食店。

古西先生是位有意关照她们的暖心前辈，和某些在镜头前都难掩对她们的轻蔑、用鼻孔看人的大叔相比起来，尤为和蔼可亲。

所以二人才会把对方的话放在心上，真的跑来探店，用餐后甚至还会向对方报告、说些感谢的话来联络感情。

“是的吧。说不定还是熟客呢。”

毕竟老板要了签名也不张贴出来的话，那就纯粹是出于个人喜爱、没有宣传店铺的目的了，应该没人能不对这种做法心生好感。

赤保内紬努了努下巴，示意搭档去看拿着签名板归来的老板本人：“直接问问吧？惠世。”

“真是，这种事每次都推给我。”

“因为惠世现在已经不需要我费心了。”能正常地同外界展开交往了。

“紬却越来越懒了。”大原惠世再一次认命。一边签名，她一边从老板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的答复。

对方热情过头，甚至还想把收藏的所有签名展示给二人看。大原惠世连忙摆手拒绝，再回神就发现赤保内紬在签下的组合名里的“腹”字边加笔，添了好几个“大”字。

起了玩心的女生合上笔盖，说肚子有点饿了，委婉地提醒店主尽快上菜，送走对方后，迎上大原惠世谴责的目光，无辜地表示：“反正不会张贴出来。没关系的，大腹同学。”

oohara-san。

大原惠世知道赤保内紬此时指的不是自己的本姓「大原」，而是同音的「大腹」。

“贴出来也没关系。”大原惠世哼哼。她早就脱敏了。

只是，这久违的带上了“同学”的称呼，让她一恍神，想起了一些旧事，不免心生感慨。

也许上天就是爱见到人集中地在同一天回忆过去。好不容易等到主菜上齐，大原惠世好奇地先尝了一口蒜香章鱼腿，食物在口腔内还未来得及完全嚼下，就见赤保内紬迟迟没有动筷……哦不，动叉。

“怎么了？”

“哦，有一个店员好像一直在看这边。”赤保内紬说，“眼睛像古西先生。”

大原惠世这才发现搭档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背后更遥远的地方。她先看了眼时间，下午五点整点已过。兼职生开始上班了吧；店内也不再只有她们一桌客人了。

“可能认出来了？”

大原惠世不以为意，随便回头张望了一下。

紬关注的那个静止不动的人，眼尾其实没古西先生挑得那么高，但都属于眼白占比很大、眼黑细长一条的类型，换句话说就是天选的搞笑艺人脸……

等下，说到搞笑艺人……

这个身高、这个淡得几乎没有的点点眉、这个小刺毛发型……隔着一定距离也能看出来和记忆里一模一样啊？！

“…咳…那不是、那个嘛！咳咳。”

“惠世，辣到了要说pica pica。”

赤保内紬收回了目光，抽出桌面的纸巾递出。

差点将嘴里的辣椒粉喷出来的大原惠世，对搭档的关怀原本很是受用，随后听到对方慢条斯理的提示，绷不住了：“不是被辣的、是被吓的！而且我又不会西语！”

“我教了你的呀。”惠世没按往常一样配合，没能检测“pica pica——chu”的梗在现实中的效果，赤保内紬略有些失望，转而探寻让搭档表现失常的源头，“‘那个’——是谁？”

“紬、你不认识？”

“我应该认识吗？”

“真奇怪，你不是都认识他们部长嘛…”大原惠世嘟囔着，继续将部长是哪个部长说了个明白，“也是音驹的啦，排球部的。姓…没记错的话，姓福永。”

主线剧情发生在2019-2020年。

*《到世界的尽头！ITTEQ》，现实节目。

*漫才和短剧，是两种主流搞笑形式。

*古西考治，讲述主角双人立志成为高中搞笑届第一名的漫画《笑波冲天》里正牌M-1比赛的主持人，在第21话出场。他为了因抽签抽到头棒、处于不利地位的女子组合「玻璃鞋已碎」，会特意花人脉请人来暖场。我认为他是个偏见较少、心存善念的人物。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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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福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