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不着。

八神仰躺着睁大眼睛，旁边幸村的呼吸声绵长柔和。

睡不着。

他没有想到，当二传，当队伍的指挥官这么难。

他本以为二传只要把球精确地托到攻手想要的位置就行了，但是这样的二传，大概是幸村口中的“工具人”吧？

不行啊。

八神揉一揉酸胀的双眼。

排球是团体运动，所以不是一个人改变了就能进步。诚然他自己有很多需要进步的方面，但是最首要的果然还是找到团队的“灵魂”。

青神，今后要以怎样的姿态站在比赛场上？

“昨天，我们0-2输给井闼山，惨败啊。监督昨天指出了技术上的问题，但是在其它方面，我们也要改进。”可以上场比赛的十多人排排坐，对面是拿着战术白板的八神。

“二三年级的前辈们都有经历过全国大赛吧？你们觉得，我们青神现在的进攻能力属于哪种级别？”

“有藤原前辈在，应该还是顶尖水平？”上林不确定地说。

“前列吧？”福山在考虑，“虽然比起去年没有那么强硬。但是总体进攻能力还是很强的。”

说完，嬉笑着用力拍了拍藤原的肩，“毕竟嘛，我们有全国前三的强大主攻手！”

藤原嫌弃地瞥一眼福山。

“那，拦网和接球呢？”

“拦网有福山前辈，我们在全国不说特别优秀，但是绝大部分的队伍都有信心防住。”立花说。

“大家的基础功都挺扎实的，所以我们的一传同样不会给出太多机会。不过，面对那些顶级的攻手就略显不足了。”山崎回忆，“去年的春高，我记得也是一传没他们坚固，跟枭谷硬碰硬输掉。”

“嗯……”八神盘腿低头。众人也静静等着他的回应。

“二传是关键。”藤原突然出声。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前辈？”

“我们和枭谷的一传并没有实质上的差距，但是为什么会不稳固？因为对面的攻手打出了威胁性，反推，即说明他们进攻组织相当完整。”

“也就是说，我们的进攻并不能打乱对方的阵脚，从而导致了一连串的恶性循环。最根本的因素在于连接防守和进攻的纽带——二传。”

藤原停顿一秒，看着八神说：“所以，如果我们想要让进攻力量和守备力量都能发挥百分之百的效力，就必须以二传为核心而不是让攻手自由发挥。需要一个能作为指挥官的二传。”

“八神君觉得呢？”

这是八神第二次体验到被所有人注视的感觉。相比于之前的不安和无措，这次他担负的压力更大，但更加坚定。

“那，我就不客气地指挥大家了。”八神挺直后背，“我会朝优秀的二传手这个目标努力。把我们青神打造成坚不可摧的常胜军团！”

“早这样不就行了！”福山笑，“昨天还一副天塌下来的颓丧样子。‘嘤嘤嘤，我给攻手们拖后腿了~’”

福山泫然欲泣的表演让八神脸部升温，抄起战术板给他来了一下。

“哎呦。疼……”

“我没用力！”八神大吼，又给了福山一板。

“哈哈哈哈。”

“八神君不用客气！福山桑老欠揍了。”

“就是就是。”

“这个凉薄的世界到底怎么了呜呜……”

“别装了。”

春季日曜日的午后，真是明媚。

“上林桑。”部训结束后，八神追上并肩走的上林和山崎两人。

“我先走了。”山崎挥手。

“哦。”上林挥手，转身，“八神君有什么事？”

八神展开部员名单，“开学之后，好像一直有一个二年级部员没有来训练，上林桑跟他认识吗？是叫……濑原。”

“濑原啊。”上林笑道，“他不太喜欢统一组织的练习，部活时间他都是在俱乐部自行训练的，所以你不常看到他。”

“但是没有集中训练的话，配合能力会很弱吧？”八神说，“明天能让他来报道吗？”

上林有些为难，挠挠头，“呀……濑原其实相当有主见。我们会通知他的，不过他来不来就不确定了。”

“谢谢学长。”八神行礼，“还有，那个…上林桑。”

上林疑惑地放下手，“怎么了？”

“作为预备主力二传的上林桑，今年因为我的出现而无法成为首发，会不甘心的吧？”

上林一愣。

火红的大太阳在远处充当背景色，可惜它将要落下，最终被地平线掩没。

“额……”他淡笑，“虽然承认确实有那么点不甘心，但是不可否认，你更值得当这个首发。”

八神只是注视着上林。

“我、”上林低下头，嗫嚅着，“我…没有那么高的天赋，只要能托出让攻手舒适的球就足够了。我是这么想的。”

“但是，这样的二传，对于全国级别的豪强学校来说，远远不够吧。”上林用手背抹脸，动作很快。

“既然前辈已经意识到了，就去做吧。”

“诶？”

八神握拳去锤上林的胸口，上林身子晃了晃，后退半步站稳。

“以二传为核心，在于摒弃对于攻手绝对力量的依赖，用各式各样的战术来左右比赛。可能我在某一时刻会暂时脱离二传的定位，也可能某一时刻场上需要双二传施展进攻。”

“总之，配置两个二传符合灵活战术的需要。”八神又锤了他一把，“所以，前辈早早做好准备吧！”

仿佛黑黢黢的道路又出现一线光明，上林感觉到左胸口的酸麻，心脏在跳动。

呼吸，有点困难。

“真的可能上场吗？”不确定的细声询问。

“可能！”

“哦！”上林仰头大喊，随后别过侧脸眨眼，红红的眼眶在夕阳下完全看不出异样。

“谢谢。”

成为优秀（指挥）二传手的三大要义之二：时常观察、掌握队友的状态起伏，并向积极的一面调动。

晚间。

“还在考虑排球部的事？”幸村打开冰箱拿出一罐牛奶咖啡，“功课做好了？”

“嗯。”伏案写字的八神停笔，余光扫到幸村，又定眼细看，蹭地回头，“幸村！晚上禁止喝咖啡，你是运动员应该知道的吧？”

“……”幸村身子一僵，默默把咖啡放回冰箱，转身朝八神讨好地笑笑。

好可怕，想起永井医生了。

第二天，濑原果然没来。

“他说什么时候要去操场跑圈了，就顺便来一趟球馆。”上林两掌合并告罪，“对不起，没能让他过来。”

“没关系。”八神回复，“那有濑原桑去的俱乐部地址吗？”

“我陪你去吧，小圭。”福山插嘴，“那家伙有点奇怪，总会说一些伤人的话，不好沟通的哦。”

说罢，福山又抬起胸膛叉腰，“不过没关系，有我福山健做小圭的守护神，量他也不敢太过分。哇哈哈哈哈哎呦！”

上林下意识接住这颗精准命中头部的排球。

藤原在远处朝这边看，“你把自家后辈想得太差劲了。过来给我拦网。”

“哦。”福山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哈哈，能治住福山桑的也只有藤原前辈了吧。”上林偷笑。

“是啊。”山崎看着远处的两人感慨，“藤原桑只在跟福山桑相处的时候才多少放得开。”

濑原所在那家俱乐部的街区并不热闹，完全不像拥挤的东京傍晚。

八神对濑原的第一感觉是惊讶。整齐的河童头，端正的五官，又有礼貌，看上去无疑是好好学生的模样。这样的人竟然日常翘部训？

濑原正好要回家。

“借你几分钟时间。”福山挡路，“八神君，我们的部长，跟你有话说。”

濑原停下脚步，在福山和八神之间来回扫视。

“如果是特地来宣布某人作为部长的地位，就不必多谈了。”

话里带刺，福山却摆出阴谋得逞的笑脸对八神说：“你看！我就说这家伙会欺负你吧？这种阴阳怪气叫人不舒服的话最差劲了。”

濑原似乎被激怒了，皱眉大喊，“福山桑！”

“略略略。”

“前辈——”你是小学生吗？八神无语地把福山拉到他身后，对濑原说，“为什么濑原桑不来部训？”

“不为什么。”濑原恢复平静，坦然正视八神，“对我个人而言更有效率，仅此而已。”

“是吗？”八神眨眨眼，“真的没有别的理由了？”

“……”濑原面部表情纠结了好几下，最终开口，“回家的时候，可以顺便去买一杯果汁，西瓜味，别的地方没有。”

“……哈？”八神和福山同时迷离地歪了歪头。

这是什么不可思议的理由？

福山晃晃脑袋，指向濑原，“不是，你之前不是这么说的！”

“你们又没追问，我干嘛要说！”濑原脸上浮现一抹红晕，“在学校部训不来这里的话，就不能顺便去买果汁了。”

“多绕一下路又不会死！”

“不行！一想到要多绕路我就不想喝。”

“那你……”福山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挠头抓狂，“怎么会有这么不可爱的后辈啊！”

“濑原桑。”

濑原的目光回到身高略矮的八神身上。

“可能这么问不太恰当。上场比赛和每天喝果汁相比，哪个对你更重要？”

濑原面部的扭曲显示出抉择的困难，最后，他说：“比赛。但是我又不能上场。”

“有这个可能。”八神立即回答，“替补还缺人。”

“替补？”濑原别开脸，“那就算了吧，替补上场会降低效率的，尤其是，藤原前辈作为主攻……”

“不对！”八神反驳，“一名替补，一份可能性。再说，濑原桑即便逃掉部训也会在外面认真练习，不就是为了争取你认为渺茫的上场希望吗？”

“不是。”濑原淡淡地否认，“是因为我答应了监督，会像在排球部里一样做好训练。”

“……”八神一时语塞。

“你就是新部长啊。”濑原依旧看着他，“就算你带着上林、山崎他们排挤我，我也是不会乖乖回去部训的。”

“我才不会！”

濑原绕开两人推门出去。八神看着他的背影，又难受又生气。

排挤这种话，也太难听了吧？把他当成什么人了？

“算了，回去吧。”福山按住他的肩，“我知道该怎么说服濑原了。”

一二年级都有“问题儿童”哈哈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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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核心是二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