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球场上的时候，没有人想输。

当第二局的比分到达22:21时，京介不知为什么想到了这个。

他这样想的时候刚接到及川传来的球——一年级的狩野的这一次发球瞄准了及川，逼迫二传做第一次接球，花卷的位置更适合进攻，于是京介自己迅速顶上，在三米线的位置横跨起跳，向后托出一个短球。

岩泉迅速跟上预备后排进攻、对面的拦网也迅速跟上。

“两人拦网！”来田提醒。

这是个对面有准备、己方更仓促的进攻，但岩泉看着对面一个一八五一个一九零的高个子拦网，脸上没有丝毫畏惧。

他只是沉着、冷静地挥臂，打出一个小斜线球。

立海的初山迅速向前一扑，在球落地之前把它救了起来：“秋村！”

由于岩泉这一球的斜线快打进三米线内了，初山的救球相当近网——这个距离，不管是他自己打二次进攻还是再传球都很合适。青叶城西的前排迅速准备好了拦网两人、补救一人，后排的自由人回到中场，和队友一人负责一边预备救球。

——这个时机真的太适合打二次进攻了。

秋村望着被初山救起来的球，这样想。

——大抵所有人都会有这种感觉，这也意味着他现在绝不可以做二次进攻。

他双手举起，像是不经意地向下弯曲了一下右手的手腕。

——青叶城西的双人拦网起跳、场前补救向左移动。

而后在球落到他手掌上方的那一瞬间，秋村把排球向着左侧标志杆的方向推了出去。

足够信任他的两名前排主攻手都起跳了，排球在空山的手指上方划过一道弧线，准确地落在筑城眼前。一年级的主攻手清晰地看到了对面无人防守的后场。

在扣球之前的这个瞬间，他还牢牢地记着高桥教练的叮嘱。

“注意看他们的自由人。”

须川京介现在的位置确实还具备救球的可能性——这家伙的反应速度太快了，在二传的球脱手那一瞬间就开始移动了——但如果害怕对手的防御而不敢打出进攻，他还算是立海大的主攻手吗？

——虽然打的不是同一个位置，但是同为一年级，他也想成为更优秀的那一个！

他挥臂击球。

*

京介还是慢了半拍。

他在球从空山上放掠过的瞬间已经意识到自己来不及以最合适的姿势接球一传，于是直接扑出去，赶在筑城的进攻压线落地前伸直了手臂，并且向上一捞，救起了这个非常完美的直线球。

他自己因为过快的跑速和扑球的姿势向外滑出去半米距离——这也算是他少有的狼狈的时候——然后才赶紧爬起来，重新跑回场内。

“救得好！”花卷喊了一声，在网前向右下手垫传。

青叶城西的球员们大抵都被队内的二传训练出来了默契：当及川没有喊人的时候，他们有一个算一个都会在自己还有余力进攻的时候注意二传的手势和球的位置，助跑起跳——哪怕自己的位置不合适，说不定也能骗走一个拦网。

“我来！”花卷右侧的园和来田同时喊出了声，最后接到球的是园。园圭吾起跳挥臂，然后被吹田和空山拦了个正着。

球依然没有落地。解说可能在旁边大喊着“非常利落的救球”之类的话。岩泉这会儿在中场移动，在对面拦网拍球的时候伸出手臂垫了一下球。

但吹田大概是抱着300%的觉悟在拍这个拦网，手指压得很用力。岩泉猝不及防之下，单手臂触球，球路没能控制好，这会儿歪歪斜斜地往场外飞了出去。

——不算快，但很高。

不止京介，花卷也跟着冲了出去。后者的位置更近，但前者速度更快。围在无障碍区外站着的观众们就看着球员朝这里冲过来，下意识地后退让开位置——然后就看着青叶城西的自由人往蓝色的隔挡上一扑，单手抬臂把球垫回球场内，自己直接把格挡扑翻了。

一阵来自观众的惊呼。

——但其实格挡本身并不重，在上面摔一下也不疼。京介扭着脖子确认球这会儿没过网，于是一个利落地翻身跳了起来，往回冲刺。

“这个拉锯战相当厉害！”实况播报员坐在球场的右侧赞叹，“青叶城西的自由人须川同学，今年虽然才高一，但是已经成为了U19国青队的正式成员。在这一个拉锯战中的两次救球都相当精彩！尤其是刚才这一个单手救球，哎呀，真是极为漂亮！”

和他搭档的解说表达了赞同：“确实——青叶城西靠着这个救球阻止了行云流水的进攻，二传手及川将球传给了队内的王牌岩泉一——但立海也不甘示弱，三人拦网同时起跳！漂亮！立海的三年级副攻手拿到了一次触球！”

“我来！”狩野喊了一声。他这会儿的位置很不错，上手给了一传——

“——这个位置！”解说大喊，“立海会组织什么样的进攻呢？果然！前排的吹田直接起跳扣杀——很可惜，重新回到场内的自由人再次接到了球——漂亮——及川二次进攻！裁判吹哨判分！”

“这个二次进攻太帅了！”花卷感慨，“帅到有点恶心了。”

松川抬手抹了一把汗，回头看了一眼尖叫中的学校啦啦队队员，深感赞同：“确实，好恶心。”

“——啊？”及川还沉浸在自己的进攻中，闻言大受打击，“明明很帅气啊！我练了好久的！小岩——”

岩泉面无表情地点头：“很帅，所以更恶心了。”

而后扭头看向京介：“刚刚的救球太漂亮了，没受伤吧？”

“没事。”京介轻松地摆手，而后看向球网对面的，“我们再拿下一球，就是赛点了对吧？”

“对。”来田说，“不过下一分可不好拿。”

对面的进攻权、对面再失一分会被拿到赛点……园摇摇头：“老实说，我今天还做好了准备要打满三局。”

“哇。”来田怪叫了一声，“这就放大话了？”

园挠挠头：“你也知道，我们一年级二年级的时候和立海差不多是五五开，我们差一点……我总记得那会儿交流赛你一局我一局你一分我一分的……”

“他们上一届的前辈很强。”来田耸肩，“而我们今年有须川，还有京谷。”

“确实。”园说，“明明都半年多了，我总有时候还习惯不了这个事实——我们也算是强校了。”

及川：“……”

及川语重心长：“园前辈，井闼山的二传手都约我们决赛见了，前辈也再多支棱一段时间吧。”

园：“我在比赛的时候还是很认真的！只是——哎，要知道我这之前都没来过全国！空山和吹田他们两个已经连续两年进过全国了。”

来田拍了拍园的肩膀：“我还以为昨天打石狩的时候你就已经有点强校的自觉了？”

园摇头：“不一样。立海……像是标杆。”

他看向球网对面——仿佛心有灵犀的，吹田也朝他这里投来一瞥。

园圭吾突然冷静下来了。

他太熟悉吹田了：这个眼神仿佛是在对他下战书那样，在说“我们会赢的”。

——开什么玩笑。

他想。

——这会儿明明是青叶城西占优势。

那点奇怪的弱势心理瞬间消失，转为“这就要击溃你们”的战意。园抬起手，在来田的背上用力拍了一巴掌，指向立海的球员：“最后两分，干/掉他们！”

来田被他拍得一个踉跄，满脸困惑：“你怎么突然这么有干劲？”

双方都很有干劲的时候，实力决定胜负。

裁判终于吹哨判分青叶城西26:24夺得胜利后，饭纲站起身：“走吧，去看看其他比赛的结果。”

古森毫无异议：“青叶城西比我想象中的弱一些啊。我还以为他们比赛能打得更有统治力一些呢。”

“……他们的其他队员实力整体不够强。”佐久早慎重地说，“即使有及川和须川，这样的队伍能击败若利还是相当奇怪。我们最好继续保持观察。”

“明天上午下午连着两场比赛，你如果快点打完说不定就能赶上他们的比赛。”古森一边敷衍一边摸手机，“真水前辈他们已经在休息区等我们了——稻荷崎、枭谷、犬伏东的比赛都结束得很快嘛。”

“狢坂还在打？”饭纲有些惊讶。

“松江前辈说狢坂今天第二场对的是青森的一林——对手还挺难缠的，估计要打到第三局。”

“看，我就说黑马是很多的。”佐久早迅速把自己之前说过的话提起来。

古森：“……等黑马赢了狢坂再说吧。”

球场上。

隔着球网握手时，及川才察觉到空山优斗的异常。

“加油。”空山的声音稍微有些发抖，“——明天加油。既然赢过我们了，那就继续打进决赛去对阵井闼山吧。”

站在空山身旁的吹田反手捶了一下他：“喂，别告诉我你快哭出来了——还有，既然是祝福，你倒是干脆祝他们一路顺风夺冠啊！”

空山哽了一下，原本还能强忍住的泪水终于掉了下来：“吹田你也太冷静了吧？这可是最后一场比赛了。”

今年、去年、前年——三年加起来，IH、春高、国体，立海有整整六次打进过全国大赛，最好的成绩突破到全国十六强。

他想在球场上再多留一天、或者哪怕只有半天——

吹田咬着牙：“我反正绝对不要哭！不就是输吗？我大学了还要继续打排球！比赛总有输赢，我只要还能继续打下去——”

他也说不下去了。

“你别哭啊！”这会儿反倒是空山一边哭一边对他大喊，“这都电视直播的！金崎那混蛋肯定等着看呢！被他截图多丢脸啊！”

“我又不像你整天和金崎斗！”吹田的眼睛也红了，他努力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被截图就截图了！我输了比赛，现在让我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不行吗？”

三年级一脸破防，二年级和一年级比他们表现得更丢脸。

“都是我没做好——”见里哭得眼泪鼻涕都擦在运动服上，“前辈们——前辈们本来还想再多——”

“和你有什么关系！”秋村扭头喊了他一句，“要说有问题，难道不是我这个核心没做好吗？”

“一样。”初山收回手，仰着头说，“和对手差距最大的，大概就是自由人……下一次比赛之前，一定要再好好练习啊。”

——比赛总有胜利、有失败。

在离场之前，狩野喊住了京介。

“须川。”他轻轻地说，“既然赢过我们——就走得更远一些好吗？”

他的眼底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恳求：“别让前辈们的祝愿落空——”

京介仰起头看向狩野。

半晌，他用力点了点头。

不管是为了对手、还是为了自己。

……继续赢下去吧，青叶城西。

京介耍了个帅。

立海出局。

第二天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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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File.0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