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清濑真弓的眼皮像卷帘门般缓缓合上,她在人声鼎沸的游乐园昏昏沉沉,眼看就要往左边倒去,在想起左边站着的是横滨大田径部王牌后紧急稳住,挺直腰杆。
右边的藏原走侧头盯着她写满疲倦的脸,指着不远处的餐吧:“去那边休息一下吧。”他说完便觉得自己太自作主张,用清濑灰二来做补充,“我答应过灰二哥一起出门会照顾你。”
“谢谢,不用管我。”清濑真弓的脑子因为宿醉和夜谈而卡顿,说话也就直截了当地表明不满:这不是正确回答。
藏原走应该没理解她在生气什么,他不说话了。而王牌同学则得意洋洋地蹦了出来:“哈,藏原,我就说让你离真弓小姐远一点,她是我们横滨大的人。”
“我们的事情和你无关。”藏原走硬邦邦地回答,处于围观状态的其他学生发出了看好戏的哇哦声。
清濑真弓谁也不想搭理,她已经后悔没有临时放掉联谊会的鸽子。昨天杰尼斯的演唱会后她和追星的朋友们续摊到深夜,大家都喝得踉踉跄跄所以索性都去真弓租的房子打地铺一晚,上楼的路上还发出扰民的歌声,不出意外她今天要被投诉了。
酒精上头的女大学生们在女子深夜会上发出一连串的傻笑,真弓理智的那半边意识清楚地记得明天上午是和宽政大的又一次联谊,而现在掌权的精神尖叫着青春万岁!
所以她加入了傻笑的群体,讨论起今天的演出、空穴来风的传闻、扑街的电影和时尚的新风向,还有无法避免的感情生活。
“王牌君上次比赛的成绩似乎很好啊,他还更年轻,说不定会超过阿走哦。”友A说,“一直跟在身后说着‘真弓小姐、真弓小姐’,我都觉得他可怜了。明明是从来不去联谊会的类型,居然因为听说真弓要去而果断参加,黏人得有点恐怖。”
抱着垃圾桶的友B打了个酒嗝,把杰尼斯的应援扇放到绝对不会被呕吐物沾染的安全处:“而且感觉确实是个好孩子,为什么不选他呀真弓小姐!莫非还是要等到他超越藏原、在终点线处把接力带递给你的时候才能成功吗?”
她们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都嫌弃地觉得接过汗水浸泡的带子有点恶心。
“过分、太过分了!”清濑真弓砸了一下床铺,“我又不是因为阿走擅长跑步才喜欢他,我的感情才没这么随便呢。”
友C长长地欸了一声:“但是真弓亲对走君一见钟情是因为看了箱根驿传。”
“是又怎样。”清濑真弓瘪瘪嘴,“他跑得真的很好。糟糕,被你这么一说我就像狂热追捧牛岛君的贤二郎,好讨厌的感觉哦。”
“可是真弓亲说不是因为阿走的特长才喜欢他的,对吧?”
清濑真弓立刻回答:“不是啊。”
“那是因为什么呢?脸?”她们聚在一起嘀嘀咕咕,比划着真弓推的爱豆和藏原走的区别,挑剔地摇摇头。
“性格?”她们露出思索的神情,最终一起做发出古怪的声音。
“职业前景?”她们想起日本田径的世界排名,遗憾地叹气。
“家庭问题?经济情况?童年经历?兴趣爱好?情感寄托?”
清濑真弓逐渐开始动摇,她感觉自己酒劲已经过去,后背开始沁出冷汗。友人们忧愁又温柔地注视着她,她们似乎不打算继续说了。
但是友C突然恍然大悟般用右手握拳,锤击左掌心:“果然是因为那个,是因为跑步这项运动吧,毕竟走君是这么深爱跑步的家伙嘛。”
清濑真弓一瞬间松了口气,她脑子确实不太清醒,否则不会坠入这么显而易见的陷阱。她微笑着、带着欣喜地说:“对,就是这个。”
“不过哦,真弓亲。”友C困惑地回望着她,“你根本不喜欢跑步啊。”
11
清濑真弓举着手机调整滤镜。她昨天一晚没能睡着,早上对着镜子以为看到了尸体,用了更长的时间化妆打扮,势必要让自己的努力在镜头里留下痕迹。
她和其他女生一起用三眼仔团子和米奇雪糕发了SNS,男生们则分散去买吉拿棒或者米奇包子。
真弓看着藏原走和王牌分别往不同方向离开,在心里很随意地做了个决定:如果是阿走先回到这里,她就要和他表白。
这确实有失公正,阿走要去的摊位离这里比其他人近得多。而且操之过急,从昨天之后她明明什么都没想清。
既然拥有一个逼迫你练田径的教练爸爸和一个为田径伤害自己、远离家人的兄长,清濑真弓突然意识到也许执着于跑步莫非家族传统的控制欲在作怪,引导她的人们让她对田径产生了不正常的、微妙的责任感。
她随即为自己辩解:她大概、可能、应当不是这样的人,就算是自爱作祟、也不该在爱这样的自己。总之命运会指引她做出决定。
清濑真弓急迫地望向大门的位置,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冒汗。下个进来的人会是谁?是阿走吗?她应该在什么时候说这些话?他会看破她的茫然、心虚和慌乱吗?
客人来来往往,同桌的女孩们泄气般趴在桌上,说餐车的队伍排得太长、他们可能还要好一会儿呢。
真弓暂时松了口气,达摩克利斯之剑仍然悬在头顶,她的头也确实痛得厉害。她打开邮箱想看看朋友们是否已经离开她家,才终于注意到昨天收到的邮件一条没回。
新闻社、新闻社、杰尼斯粉丝俱乐部、广告、作业截止日期、阅读材料、白布贤二郎、影山飞雄。
“糟糕。”她懊恼地一拍桌子,在众人惊讶的视线中站起身,“今天是白鸟泽对战乌野的比赛。”
下一秒真弓又坐了回去,心安理得地想起她从来不看宫城代表决定赛,反正白鸟泽IH或者春高都会赢。
她不太想在全世界最快乐的地方打开手机,在网络上四处搜寻宫城县男子高中排球比赛,感觉就和去卡拉OK时一个人默默在角落吃芭菲一样扫兴。
但不论是白布还是影山的邮件都平淡且充满必胜的决心,而阿走还没回来,真弓迫切地需要什么东西分散注意力。
此刻比赛第三局刚刚开始,清濑真弓原本以为已经到了尾声,惊讶地注意到乌野居然拿下了第二局。
【牛岛君难道今天不在状态……哦这个熟悉的大炮攻击,他没任何问题。】
她忧愁地戳着场上不太清晰的人影,影山飞雄的身后、橙色的影子一闪而过,失礼地想:【日向君看起来比想象的还要小啊,跑得好快。】
“……真弓小姐喜欢排球吗?”她一瞬间弹了起来,手机飞到空中,被王牌君稳稳地接住。他另一只手提着一打玉米热狗,对她眨眨眼睛:“我也会打排球!下周一起怎么样?”
“不,只是随便看看。”清濑真弓干笑两声,关掉手机屏幕。她环顾一圈,心沉了下去:藏原走还没回来。她像是庆幸又不幸地舒了口气,在内心为自己的懦弱喝倒彩。
【今天真不该来的。】她看着藏原走提着食物姗姗来迟,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主要是对自己。
【总不可能期待阿走在迪士尼里为了我心里的决定一路狂奔,运气不好罢了。】
清濑真弓恹恹地咬着可乐吸管,胡乱地对王牌君坐着回应,直到他很不客气地对着另一边发出驱赶的声音:“藏原,这边满员了,除非你坐地上。”
藏原走没搭理他,只是把包里的乌龙茶放在真弓面前:“喝了会好受一点。”他坐到另一张桌子那边去了,这份无视让本就作为手下败将的王牌君不满,他昂首挺胸地冲了过去,像一对真正的死敌。
知道了他晚到理由的真弓愣在原地,在四处的口哨和嘘声中升起一股虚幻的甜蜜,感觉宿醉的恶心都一扫而空。但夜谈的记忆再次把那阵烟雾冲散,她恢复那股坐怀不乱的气势,决定下个赌注才是决胜局。
就比如、如果玩完惊魂古塔后毫发无伤的话。
12
身体不适的情况下不应该玩跳楼机,清濑真弓一败涂地。但往好处想,虽然命运又一次判她失败,她这次好歹忍到了卫生间。
在排队的三十分钟里清濑真弓的胃部就已经开始不适,肾上腺素让她忽略了这点身体的求救,顽强地认为是看排球比赛的错觉——谁能想到乌野能撑到第五局呀,她简直要和真爱排球的观众们一样惊讶。
但是乌野戴眼镜的孩子受伤下场、飞雄君筋疲力尽地坐板凳中、多点进攻被拦下,而牛岛君状态绝佳。如果在现场的话,清濑真弓可能会不顾白布贤二郎的眼刀为乌野顽强的精神鼓掌,然后庆祝白鸟泽又一次胜利。
她脚步虚浮地走到洗手池前,漱了漱口,感觉胃都要吐干净了。真弓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认命地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掉因为生理性眼泪而花掉的眼线,郁闷今天诸事不顺。
放在台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真弓瞥了一眼,是阿走的短信,大概内容是其他人先分头行动,如果她还是不舒服的话,他会提前送她回家。
清濑真弓突然有股冲动,她打算直接冲出厕所拽着藏原走的衣领质问他对自己的感情是否都是基于【灰二哥的妹妹】的基础;下一秒就举棋不定,自己似乎才是一意孤行的人。
“所有人都知道应该是三局两胜。”她深呼吸,对着镜子下了个简单的决心,“如果白鸟泽胜利的话,我就要直接问他的想法。”
有新的邮件,估计还是阿走问她现在的状况如何。真弓简单打理了一下头发,抓起手机往外走。她点开消息的页面,意外地瞥见发件人是白布;那么比赛结束了。
她的手指移向邮件详情,想着是怎样激烈的第五局才会让表弟能屈尊在胜利后想起向她汇报。那个电话恰巧是这时打来的,清濑真弓在心里向等待回复的表弟道歉,但安慰失败者更加迫在眉睫。
她决定先判断影山飞雄的情绪,再回复些【精彩的比赛,来年继续努力】,现在更重要的是该打和阿走谈话的草稿了。
手机那头乱成一团,青少年的吵闹、带队老师的怒吼和吱嘎作响的不知道什么声音混杂在一起,最终归为捂住话筒时的杂声。
清濑真弓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她已经看到藏原走坐在不远处的长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天空。她又感受到了虚幻的力量往外冒出,支撑着她往那边走去。
“清濑前辈。”影山飞雄的声音终于响起,带着掩饰般的平静,“你还在吗?”
清濑真弓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她停下脚步,尽量掩饰自己只看了两局的现实,斟酌着开口:“比赛很精彩。”
“嗯。”他说,“白鸟泽很强大。”
“全国大赛有不少这样厉害的队伍。”清濑真弓温和地回答,她大概想好等会的开场白了,“等乌野到东京来,我会来看飞雄君的比赛。”虽然不知道是哪年就是了。
“好。”影山飞雄似乎笑了,因为那边有人在大喊【好恐怖的笑容!】后挨了他一顿词汇量超低的爆骂,带动得清濑真弓都忍不住想微笑起来。
躁动越演越烈,他似乎打算全力攻击可能是日向君或者其他一年级孩子去了,匆匆和真弓道别:“清濑前辈,下次见。
他小声补充了一句:“一月见。”
……不会吧。
命运反复无常,清濑真弓应该先看白布贤二郎的邮件,或者今天就不该出席。
太好了自我纠结三局两败后面阿走存在感就没这么强烈了…!这依旧是托比油同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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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暴风吹拂(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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