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
*「人们从诗人的字句里,选取自己心爱的意义……」彼时的我正在学校附近的书店里看书,嘴里默读着纸上的一字一句。
社团活动结束的北信介正好来到书店叫我回家。我默默的合上书,将它放回到它本该呆着的位置,方便我下次来看它。
这本书没有人买,至少从我上国中开始是这样的,因为我天天下午放学都会跑到这里来打发时间,在精心挑选书籍的时候总能看见这一本,我只是最近才开始翻看它。
我也仅是翻看,因为北姐姐送我的那一本和这本是一样的,我还没有钱到买一本一模一样的书回家看。
我和北信介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总是很安静,因为我们都不是爱说话的性格。今天恰巧他的自行车坏了,我们两个只能走路回家。
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走路回家比骑车回家要花费的时间更多,也就意味着路上会更安静,要不要说点什么?
但是先开口的是北信介,他询问我明天的便当想要吃什么。
我说想吃厚蛋烧,他点了点头说没问题。
顺着他的话我问他“你觉得今天的便当怎么样?”今天的便当是我掌勺,我们两个自国中开始就默契的定下一人做一天便当的约定。
他也没给出令我失望的答案。
话音落下后,气氛又开始变得沉寂,只剩下脚步声和微风拂过身侧的声音。
我默默叹了口气,果然还是不擅长聊天啊。
虽然但是,我其实觉得这样安静的氛围还比较适合我和北信介,因为我们两个都不是热闹的人。
—
*「下雨天的时候,我常常这样祈愿
但愿世间的泪,不会像天上的雨那样滂沱。
但愿天上的雨,不会落得如人间的泪如此污浊。
但愿人人都能有阳光的伞,来抵挡生命的风雨。
但愿人人都能因雨水的清洗,而成为明净的人……」
书店门上的风铃清脆的响了起来,我抬头望去,是北信介。
现在是午休的时间,我有些疑惑他在这时来寻找我的原因,所以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毫不犹豫的走向我的方向(大概是我总坐在这一个固定的地方看书),由远及近的面孔依旧平静,他停在我的面前。
我依旧看着他。北信介见我没把注意力放在书上索性就直接开口了,“今天下午会下雨,早点回去休息,不用等我。”
“嗯。”我想起邻桌的女生说今天排球部有县内比赛,因为她的男朋友是排球部的正选球员,他下午要去打比赛,我想北信介会跟着球队一起去,即便他不是正选,甚至连替补也不是。
我低下头继续看书。
这么说北信介不好,但是他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正选,是不是首发,只要能继续打排球,他就不会在意。但这也只是他自己的说辞,就算他是北信介,心里一定会有些许不甘。
「永远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
“永远不要失去发芽的心情。”
北信介还没有走远,他听见我用正常的音量念出了这句话。
他有些惊讶的回过头来看我,但随后眼角微微扬起。
他回报了一个微笑给我,我却还不明所以。直到我高二那年看到北信介抱着一号队服眼眶微微湿润的时候我才真正理解我这时候说出这句话对北信介来说有着怎样的意义。
—
“你最近又喜欢看村上春树了呢。”邻座的佐藤同学撑着脑袋看我,我刚从《挪威的森林》中抬起头。“嗯,我觉得他的书还挺有意思的。”
“趁着快毕业了,我们来交换同学录吧!”她兴冲冲的举起手里的活页本,我没说话,但是拿起了笔盒里的的水性笔,这算是一种默许。
佐藤笑嘻嘻的摊开空白的一页,自己则扯下往后的一页开始写给我的同学录。
我接过她递给我的那一张写满了字的同学录,她故作神秘的不让我现在打开。
我决定今晚回家再看。
北信介这个时候已经在稻荷崎就读了,虽然不出意外的话我也会去稻荷崎,但是至少我现在是不能在除了家以外的地方见到北信介。
突然怀念起前几年的生活。
天色逐渐变得昏暗,天气报道说这几天会出现好看的红色朝霞,用中文的话来说是火烧云。
我在自己的房间的窗边翻看《寻羊冒险记》依旧是村上春树的作品。
「喜欢夏天的光照,风的气息,蝉的鳴叫……」
我忽然感受到了光线的变化,不同于往日昏沉的日夜切换,我抬头看去看见了大片艳云。
红色的艳云点缀着天空,绽放着一样的光彩。
有人唤了我一声,我寻声看去,发现是刚结束部活回来的北信介。他心情似乎很不错,平日里那种淡淡的神情消失不见了,脸上挂着笑容。
好夏天的感觉。
我突然想起来要看那一张同学录,从口袋里翻出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刚刚那样美丽的朝霞已经完全不见了。
北信介好像也放下书包开始做晚餐了,我听见菜刀在案板上发出的清脆的声音。
那一张纸上写了很多很多碎碎念,佐藤说: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感觉你是个很冷淡的人,可是接触过后才发现并不是冷淡,而是平静,对任何事情都不会感到特别惊讶,好像那些事本来就该发生。例如考年级第一,例如上课突然被叫到讲台上做题或念课文,例如写作业时突然被蜜蜂叨扰……总之在接触之前从来都没有见到你有除了平静以外的神情。感觉是个很难相处的人,可是在我要被二楼的花盆砸到时,你眼疾手快的把我拉倒一边,在我还没回鬼神来的时候就蹲下帮我检查小腿上有没有伤口,我是没什么大碍,可是你的腿确被划出了个大口子,那时的你也没有很惊讶或意外,就像是本来就应该发生的一样。
你不像看起来那么冷淡,你会细心的帮我检查小腿上是否有伤口,会帮我指出作文里的错别字让我免受国文老师的怒火……你是个外冷内热的人。
我去看我男朋友的比赛的时候,见到了别人口中和你总走在一起的北前辈,我发现你们两个的神情如出一辙,就连行为习惯也一样。可你们长的一点也不像,虽然你不姓北,但是在我看来你们两个相似的就像一家人,就算没有血缘关系。
……
我看完了一整张絮絮叨叨的同学录,北信介也敲门进来叫我吃饭,只是还没喊出口他就从床头柜上扯了两张纸巾向我走来。
他帮我擦掉眼泪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我哭了。
北信介蹲在我旁边,和坐着的我视线平齐,问我是不是在学校遇到麻烦了。
我摇摇头,沉默良久后对上北信介的眼睛,勾起唇角对他说“我感受到了友情的爱。”
06.
高中开学那天,我和北信介并肩出现在了稻荷崎的校门前。晚一点的开学典礼我需要作为新生代表上台发言,北信介在分别前拍了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我坚定的点点头,一定不会搞砸的,已经练习过很多很多遍了。
北信介知道我不会搞砸,他知道我为这次演讲做了多少准备,写稿背稿,还罗列了一些常用的应急处理,再多倒霉的意外你也能很好的化解。
在校长先生的介绍下我作为中招第一的新生代表到了台上。向大家点头示意后我就开始了我日复一日练习过的演讲。
演讲的过程中,我一直在关注台下观众的神情,发现几乎都是带着新奇和期盼的眼神期待着高中生活。
看向高二所处的一块,我看见了北信介。看不清神情,但我知道他在注视着我。
开学典礼谢幕后,我们都回到了自己的班级,准备听班主任讲班会。
我挑了靠墙的一列,选了稍微中间点的位置。老师先把我叫到了办公室,说想让我担任班长的职务。
我担心会搞砸,我有些想婉拒,但老师却拉着我的手告诉我要自信一点,相信自己。
我说好吧。
还顺带把学生会的名额给了我一个。
北信介在午休时听到老师很看重我的消息时看起来很开心。
“或许你认为自己是微不足道的普通人,但其实你也有成为闪耀的星星的资格,只是缺少勇气。”老师是这么说的。
北信介点头表示赞同。
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着各自的事情。北信介说社团来了一对双胞胎后辈吵吵闹闹的感觉给社团带来了生机,但也有麻烦的地方。
我说学生会也没什么好忙的,大概是因为我也只是个部长而已。
北信介说部长在高二是可以竞争会长的,我吃了一口厚蛋烧,“我觉得我没有当会长的能力啦…”
北信介笑而不语。
07.
北信介对待排球一如既往的热忱。我知道日复一日的流水经年最容易埋没热爱,消磨认真,最后只剩麻木且迷茫的内耗。可他从未表现出任何一分焦虑和不甘。
人常说的坚持就是胜利是一种谎言,其实唯一真实的是放弃就是失败,而北信介则看穿了这一点。北信介知道期待的落差,所以从未失望。每一日重复的练习,接球,发球,拖扫场馆,平静接受日常必然的到来,从未松懈,因为这不过是——必经之路。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为北信介打抱不平。
我没有报社团,学生会其实已经够我忙了。
今天值日的女同学小跑过来找我说今天和她一起值日的宫侑同学没有值日就走了。
我安抚好同学的情绪就打算去排球部找宫侑。毕竟教室值日的工作量不少,也不能让她一个人做,而宫侑的话,只能让他明天多值一天了。一会还要回去帮忙值日。
在排球馆门口站了一会,北信介就眼尖的发现了我,我说是来找宫侑同学的。北信介把宫侑叫出来之后,我简单和宫侑说明了情况,他连忙点头,连刚看到我那会的自恋劲都没有了。
估计是以为我是他的迷妹?我听说了宫双子的名号,从他们数不清的迷妹口中。
准备告别的时候,我看见了北信介正在做接球训练。高速落向地板的球被他一一接起,我虽然对排球一窍不通,但是见识到了他稳健的球风。
好帅气。
告别排球馆我就去做学生会的例行检查了。
—
【入学前就知道稻荷崎的图书馆很大了,真正进来的时候才发现是真的很大。】
我给许久不见的佐藤发去短讯,她在市里的另一个区上学。
【我就知道你最期待的绝对是图书馆,不过开学也两三个月了怎么才去图书馆?】
佐藤抱着手机等了五分钟,但并没有信息了。“诶,这家伙一定是找到书看就不理我了…”
直到晚上吃饭前才收到对方回的消息【抱歉,没及时回消息。】
【这个学期又做班长又做学生会成员确实是忙的没时间来图书馆。】
【我找到了你之前一直想看的《加缪情书集》。】
佐藤有些意外,毕竟《加缪情书集》是她很久很久以前说想看的,那会她表白要写情书,又恰巧听到走廊哪个同学说到这本书才想看的。没想到随口一提她居然记了这么久。
【我现在已经不想看啦,雪酱你留着看呗。】
聊天框上方的对方输入中…显示了很久,变回昵称时已经过去很久了。
但是对方始终没有发信息来,佐藤也就没再注意了。
—
我在没有需要检查和解决的工作之后的课余时间都会泡在图书馆,甚至有时候还需要北信介来找我才会离开。
北信介虽然不反对我喜欢看书,但他不希望我废寝忘食的看,所以他在早上出门前把我的便当一同拿走了,让我午休务必去找他拿。
毕竟是基于为我好的基础上才这么做,我没有什么怨言。
每到饭点我都会出现在二年7班的门口等北信介把便当拿出来给我。北信介除了便当以外还会给我一瓶牛奶,当做是我准时来吃饭的奖励。
感觉被当成宠物养了。
一来二去我和北信介身边的朋友也混了个眼熟。比如大耳前辈,尾白前辈他们。
所以在新年参拜的时候遇见他们我并不意外。
尾白前辈看北信介和大耳前辈聊的正好就凑过来问我和北信介的关系。
我眨了眨眼睛说,是家人。
我看他脸上浮现出挫败的神情,我猜北信介也是这么说的。他们或许是在纠结不同姓的两个人为什么会是家人。每天都会在一起,同一条路回家(他们不知道我们住在一起。) ,互道名字这样亲密的联系应该是幼驯染或是情侣关系才对。
但我们的确是家人。
—
北信介提前和我打过招呼,说今年的新年排球部的大家会到家里一起聚餐,告诉我如果实在不喜欢可以去佐藤家。
我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最后我也是出现在了餐桌上,一起吃饭。不得不说的是运动系的嗓门都这么大吗?真是好热闹啊。
尾白阿兰看到我从楼上的房间出来时,感觉一下就石化了。我朝他笑笑以表友好 “信介应该说了,我也会一起吧?”
“你们原来住在一起吗?”
我点点头,没有否认。感觉看尾白前辈的表情,像是联想到了很糟糕的东西。
“我们是家人。”
“兄妹关系?”
我沉默了一会,摇摇头说不知道后就回了房间。
我突然想起04年的新年,那是我在北家度过的第一个新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都在,我坐在暖桌前剥橘子吃,还贴心的剥了两个一个给旁边不愿意脏手的被姐姐还有一个暂时搁在桌面上打算给在厨房打下手的北信介。
北阿姨把寿喜锅端上餐桌,擦干手就盘腿坐在我旁边陪我看电视。
她问我觉得北家怎么样,我说很好,说着我还把手里刚剥好的橘子分出一半递给北奶奶。
她接过橘子,神色有些犹豫。
“那雪酱怎么从来都…”北信介打断了北阿姨。
北信介站在厨房的门框边,神色有些晦暗“奶奶让你去把柜子里的调料拿出来。”
北阿姨叹了口气,这个话题匆匆结束了,但我其实很清楚她想说什么。
为什么从来都没有亲密的称呼过他们,总是会加上姓氏。
我也从来都没有叫过北信介哥哥,一般都是北君,后面亲密些了才喊他信介。
那一天雪下的很大,寿喜锅也很好吃,北阿姨也没再提起那个话题。
因为我总是固执的认为我不是北的家人,*不单单是因为我不姓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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