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劲。
“送我到这里就好啦,前辈们也快回家吧,我等会自己上去就行。”
少女在公寓楼大门门前站定,挥手与他们告别。门口的白炽光从她头顶洒下,浅粟色的头发晕出一层光圈,脸颊两侧的酒窝浮现,就连可爱的笑容也一如既往。
很不对劲。
“没事,你先进去吧,我们看你上去就走。”
这个长得跟他一模一样的家伙脸上也挂着笑,跟平日里看到新鲜出炉香喷喷的米饭一样温和且虔诚(?)。
然后又拿出手机,把之前在推特上刷到的海报递给少女看:“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海边看烟花吗?神奈川的烟火大会在下下个周末,你也差不多从国外回来了吧,到时候要不要一起去?”
海报上烟花绚烂的场景令人心动,晴奈内心默默计算了下原本的行程安排,发现日期安排还是冲突的,只好痛心拒绝。
她在回程的新干线上收到时政新发来的通知,在月底截止之前,她可以随时申请参加升级B级本丸的试炼。
这是她目前最重要的人生大事,其他计划都得靠边站。
所以拜拜了,海边的烟花大会QAQ
宫治也有些遗憾,但看到晴奈瘪嘴叹气的表情,知道她跟自己一样,心情又稍稍转晴。他伸手揉了揉那头软软的粟发,开口安慰道:“没关系,明年再一起去吧。”
果然超级不对劲啊!!!
始终站在一旁观察两人的宫侑终于发现了华点,他大步一跨,肩膀撞开了宫治的手,直接插入晴奈与宫治的中间。
他向同一个粟发脑袋伸出大手,以一种“都是兄弟我也要的”语气抗议道:“治这家伙今天摸了你三次头了,我一次都还没摸到呢!”
上一秒还是温柔摸头,下一刻就被爆改狂搓的晴奈无言,一把抓住宫侑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宫侑的魔爪瞬间停滞。
“很痛啊侑前辈。”晴奈幽幽抬头,向宫侑目露凶光:“明明是部活结束冲完澡后,每次都会把自己的头发悉心打理好才肯走的侑前辈,为什么不懂得爱惜别人的头发呢?”
很难得的,接收到这份怨念后,宫侑有了一些些心虚:“唔,我又没有摸过女孩子的头,哪知道那么多。”
除了打理自己,一般情况下他会碰到别人的头那都是因为在打架。
这个别人特指宫治。
他目光下移,偷偷打量少女的脸色:“要不我再试试?这次会轻一点的。”
晴奈:“?”
不是,这有什么好再试试的?
难道又是双胞胎的争夺之心在作祟?继治前辈的‘他听了我也要听’后,侑前辈也要来出‘他摸了我也要摸’吗。
救命,她第一次发觉跟双胞胎的相处真得让人心累。明明之前都挺好的,两个人也只会在排球上较劲,果然是全中结束后太闲所以才能有精力在她身上计较这么多小事对吗两位宫前辈。
被挤走的宫治神色难辨,盯着某颗圆润的后脑勺,看起来像是在考虑从哪下手。
宫侑装作不知道,笃定他不会在这里动手。
捏住的手腕在掌心里轻轻转动,催促着自己赶紧放开。
晴奈对视上那双充满期待的黄褐色眼睛,纠结三秒,还是松开了钳制。
她微微低头,叹了口气:“摸吧摸吧,这次一定要轻点哦。我也是会有痛觉的侑前辈。”
以她对宫侑倔脾气的了解,与其讲理说服,还不如赶紧让他摸完走人。
就像在排球上如果想到了什么新战术,不管当时是旁观还是在打比赛,都绝对会磨着治前辈配合他马上实验一样。
“知道了,这次绝对会很轻的。”
宫侑肃着脸,决定好好珍惜这次机会。手不复刚才的直接粗暴,而是缓慢地、轻轻地,先盖在晴奈的脑袋上,再慎之又慎地下摸、抬起,再下摸,再抬起。
“这个力道总不会痛了吧。”
晴奈仔细感受,认真评价:“嗯,不痛了。”
甚至还有些痒。
他感受着丰盈掌心肌肤的沙沙触感,看着那圈反射着光泽的发圈随着自己的动作于粟发上浮动,宫侑弯起眉眼,笑得像只心满意足的狐狸。
很顺、很滑、也很软。
原来她的头发这么好摸。难怪治这家伙逮着机会就要上手。
认为自己终于明白,看了两人一整天都不对劲的原因的宫侑这般满意地想着。
……
等真正告别宫双兄弟后,晴奈看着电梯跳动的数字,感受到这次的仙台短期之旅真的全都结束了。
认识了新的人,吃到了有意思的美食,也收获了很多东西。
接下来就该收心了。
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等待她去完成。
电梯门开后,晴奈直奔租屋,现在正是晚餐饭点,邻居大多已回到了家里,她拖着行李箱,倒也没有碰上什么人。
这处房屋是由时政派人联系租下的,费用自然都从她本丸的账户上支出,但身为国中生,总得需要一个明面上的成年人陪同签合同。
时政联系的那家人姓的场,据说在23世纪也是当之无愧的除妖师家族之首。
出于这层关系,每逢过年时节,晴奈都会带着年礼去拜会,但从未见过的场家的家主。因为每次去都正好撞上对方外出除妖,所以一直都未得以见面。
不由感慨,果然领头人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就连过年都没办法好好休息。
锁好房门,出租屋内只有简单的生活家具,干净整洁,但没有太多人类居住过的痕迹。
再次确认窗帘紧闭状态,晴奈打开卧室,直往房内中央摆放的时空罗盘走去。
她从未真正意义上的居住在这里,只是为了不突显异常才在这栋私密性强的高级公寓里租房,实际上,每天她都会通过主卧里的时空罗盘于本丸与现世间穿梭。
毕竟总不能在学校和同学聊天时,连自己住在哪都说不出来。
晴奈往罗盘输注灵力,待熟悉的眩晕感从身上褪去,她睁开眼,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扬起灿烂的笑容,展开双手冲着抱了上去:“长谷部,药研,我回来啦。”
爱染国俊:“!是姬君的气息。”
五虎退:“姬君回来了吗?”
“这份被灵力笼罩的感觉,肯定是姬君回来了。”博多藤四郎发挥他的最高机动,在一众兄弟反应过来之前蹭地一下跑向时空罗盘所在的庭院。
“博多太狡猾了吧!”
“别抱怨啦,快点走。”
站在庭院正准备往大广间走的晴奈停住脚步,她原本还在听着长谷部的汇报,不过片刻,一群跑得最快的短刀和某振大太刀冲她跑来。
晴奈笑得很开心,挨个跟他们抱了过去,然后又跟簇拥而上的胁差打刀们打着招呼,成男刀组们则沉稳许多,只是站在大广间门外木廊上看着,等待自家姬君慢慢走来。
看到几乎淹没在短刀里的晴奈,长谷部额头爆出青筋:“喂,你们几个注意点,姬君刚刚才从现世返回,还没来得及休息,不要这么不知轻重地缠着姬君。”
一期一振也跟在后面劝:“大家都注意些,别把姬君绊倒了。”
“一期哥,我没那么脆弱啦,下盘超稳的!”晴奈先是在短刀堆里伸手表示自己站得很稳,而后又回头冲本丸大管家安抚性地笑笑:“没关系啦长谷部,刚刚药研不是帮我简单检查过吗,灵力状态非常稳定的。”
药研推推眼镜,也出声附和道:“大将,虽然方才的检查结果没有问题,但是吃了晚饭后还是要记得去我那里详细检查一趟。”
尽管如今的情况已经不会像从前幼年时期那么糟糕,但每日的检查还是必不可少的。
“知道啦——”晴奈拖长语气回应爱操心的两刃。
听到庭院热热闹闹的动静,歌仙兼定探头看去后,微微笑着关上厨房门,继续煮起灶上的汤:“虽然这几天大家都表现得跟平日里差不多,但果然还是不一样的。姬君回来后,整个本丸都充满了活力呢。”
这份能够焕发生机的情感与羁绊,真是风雅极了。
他这么想着,转眼看向正在仔细尝味的烛台切光忠:“要不要先去和姬君打声招呼?这里我帮你看着就行。”
烛台切光忠笑笑,未被眼罩遮住的金眸沉稳淡定:“不急,今晚我做了三文鱼烩饭,姬君爱吃这个,把这份料理做好,她会很高兴的。”
“你说得也有道理。”歌仙兼定望着确认好调味,已经打开橱柜选择餐具准备摆盘的黑发付丧神,心下暗暗感慨。
不愧是一手负责姬君多年起居的大家长,比起其他刃来就是淡定多了。
唉,要不是他今日负责了厨当番,也很想第一时间去跟姬君打招呼的。
姬君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连续离开本丸三天呢。
“嗯——还是大广间的榻榻米躺着最舒服了。”一进门就躺下的夏目晴奈伸了个懒腰,发出满足的喟叹。
虽然在外面玩得很开心,但是回到家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本丸之于夏目晴奈,是最安心的地方
夏目晴奈与其他本丸的审神者不同,他们大多数是成年后拥有自主能力与时政签约,抑或者是家族培养的强大灵能力者与时政协作,磨砺自身能力。
但她并不属于前两种的任意一种。
据初始刀山姥切国广所述,她是被一个灵力强大的女人带到了这里来。
女人并不年轻,从晴奈长大后的容貌来看,或许是与她有血缘关系的长辈。
而她尚在婴儿时期就被送来这里的原因很简单——她的灵力过于强大纯粹,非常容易吸引受到各路魑魅的觊觎。
吞噬这个灵力旺盛的婴儿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将大有裨益,这是当时所有妖怪与厉鬼的共识。
据说甚至还有从四国赶来的妖物。
但是都被那名很厉害的长辈打走了。
而就像人的灵魂本质不同,她的灵力并非偏向守护的柔白,而是更加凌厉的强光,是天生强大的攻击天赋。
这样的天赋会无意识地对身边事物造成破坏,甚至会出现受伤流血的情况。
她的父母终究只是普通人类,无力应付这样的生活,婴儿弱小的身躯也难以承受过于狂暴的力量,最可怕的时候,身体也开始出现崩裂。
在一切将要崩溃之际,那名长辈出现并带走了她,再后来带着她与时政签下一座本丸。
本丸的职责是穿梭时空缝隙与企图破坏历史的溯行军战斗,或许这样的她与刀剑天生相配。
狂暴灵力终于有了泄出之口,原本死寂的本丸在一瞬间焕发新生,绿叶抽芽,农泉涌动,初始刀山姥切国广刚被煅出显形时甚至来不及说出自卑的话就被塞进一个软绵绵的物什。
软软的,香香的,像棉花一样。
山姥切国广没抱过孩子,他被吓得全身僵硬,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会弄哭怀抱里正在熟睡的小婴儿。
这也是他的姬君。
尽管难以置信,但从力量本源的感知上来看,他的主人现在显然还是个只会吃吃睡睡的人类幼崽。
那个女人的行动很利落,对诞生为付丧神的他们似乎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
她像是有某个明确目标般每天都在锻刀,直到第七天烛台切光忠与药研藤四郎显形后,那个女人留下一笔钱就消失不见了。
徒留堪堪凑齐三个队伍的十九振刀大眼对小眼。
加州清光叹气:“不得了,看来在斩杀溯行军之前,我们要先把姬君好好养大才行。”
歌仙兼定颇为苦恼:“养育幼儿吗...这般与风雅无关的事情我从未做过啊。”
长谷部拿起奶瓶喂孩子:“无事,姬君的日常就算只由我长谷部一人全盘接手也可以,不管是冲奶粉还是换尿布,我会尽全力做到最好,一定会让姬君健健康康地长大!”
然后因为他过于激动高声说话而被吓到的晴奈放声大哭。
“长谷部把姬君惹哭了!”
“长谷部太凶了把姬君吓哭了!”
“虽然我的名字是乱,但没想到长谷部比我还要乱来呢。”
粟田口火上浇油向来都是最积极的,尤其是粟田口大家长还没被煅出来的当下。
长谷部整张脸被起哄到涨红,烛台切光忠叹气:“真是不帅气啊长谷部君,还是由我来抱着姬君吧。”
夏目晴奈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被一窝刀子精养大的。
所以刀剑付丧神之于她从来不仅是同伴,更是家人。
而关于那个女人的事迹和‘夏目晴奈’的本名都是在她12岁后终于能稳定体内灵力,可以前往现世正常生活后时政才借由狐之助的存在告知于她。
或许是为了不让她与现世本有的因缘际会脱节,又或许这本就是长辈与时政代她签订合约的条件之一,那年四月她收到野狐中学的校服,终于重回了现世。
……
躺着躺着,视野里突然出现一双打量的金眸,以及两边状似狐耳的白毛发型。
晴奈眨眨眼,她抓着小狐丸宽大的袖子摇了摇,算是打了招呼。
一眼看就知道这是姬君不想起身的意思,小狐丸纵着她,另一只手跨过她的头顶,撑在榻榻米上后俯身打量,又凑近闻了闻。
夏目晴奈:“?”
平常她总是和小狐丸互梳头发,打理头发累的时候就躺在对方腿上,因此对于这么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晴奈并没有太大反应,只是更好奇小狐丸在做什么。
旁边的长谷部看得心脏直突突:“小狐丸,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姬君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要注意相处时的分寸距离!”
他上前准备把小狐丸扯过来,在大广间里这副姿态像什么样?
小狐丸像是没听见,他侧身躲过长谷部的手,直起腰身坐好,再慢慢说出他刚才一番举动后得出的结论:“在庭院看到主人的时候,小狐就很在意呢。”
“头顶的头发乱糟糟的,不像是旅途劳累所致的样子。”
“小狐刚刚也闻到了奇怪的味道,除了主人常用的精油香气外,还有其他人类男性的气息。”
原本热闹的大广间陡然陷入沉默:“......”
秋田藤四郎靠近离自己最近的兄弟,用音量虽小但现在所有刀都能听到的声音说话:“厚,这就是电视剧里演过的摸头杀吗?”
“啊,应该是的。”沉稳可靠的厚藤四郎给予肯定的答案,并补上一句:“一般都是男主角对女主角表达怜爱之意的方式之一。”
众刃:“诶——?!”
在惊讶的一众付丧神中,显然是少部分淡定派的莺丸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随后用极其寻常的语气说道:“毕竟正是花儿将要绽放的年纪,姬君身边若是出现一些蚊虫,也是正常。”
手指摩挲酒杯的边缘,髭切像是在思量。片刻后,他抿下一口酒,露出一惯的笑容:“既是蚊虫,那还是早日为家主清理干净比较好。比如从这世上消失地干干净净?那就能清爽许多了呢。”
膝丸尚在自家姬君是不是出去三天就要被现世不知名的大野狼叼走的震惊中,就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惊世骇俗的话。
他沉吟片刻后,郑重其事道:“阿尼甲打算什么时候行动,请务必让我一同随行。”
“好的哦,到时候肯定不会忘记喝茶丸的。”
“阿尼甲,我的名字不是喝茶丸,是膝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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