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爱千奇百怪，是爱你就不奇怪。

01

熬过了一段漫长的春雨期，眼看着就要入夏，天又阴阴沉沉下起了雨。

你宅在家里半个月没出门，饮食全靠外送，收入全靠早就谈好合作的视频存货，和世界的交流全靠亲友汤元秋代时不时问候的一句“还活着吗”。

活着，活着。你敷衍地敲着键盘回应，看着屏幕上粉丝的催更留言，忍不住揉乱了刚洗好的头发。

作为一个真人出镜的Vlog博主，你靠在视频网站上投稿和接广告为生。这次的视频你昏天黑地剪了三天，好不容易剪好，却又不知为何，总觉得过于冗长单调，担心发布的效果不如预期，你苦等到周五的下午，定时18点，蹲守在屏幕前点击了“发送”。

此刻你正在焦虑地一遍又一遍地查看数据。

汤元秋代向你发出了休息日的聚餐邀请，还叫你一起去卡拉OK唱歌，你连连摇头，说我们做自媒体的没有假期。亲友无情地拆穿你，只是雨天不想出门吧。

喂——这可是雨天！外面是昏暗的天、淋湿的街，要在风里艰难打伞，小心翼翼躲避水坑，这种天气，到底有什么事非得出门不可呢？

“你就烂在家里算了！”秋代冷酷地发来指责，转头又一想，有阵子没来你家看过了，“等一等，你该不会真打算把自己烂在家里吧？你家的窗户多少天没开过了？！”

窗户？你转头去看，原本该是锁住的，但现在留了条缝隙。难怪你觉得有些冷，拢了拢肩上的毯子。

是影山飞雄留的缝，恍惚间想起他走的时候还嘱咐你，现在雨小，冷的时候记得关上，结果你完全不记得了。

影山飞雄大概是午后一点来的，那时候你还在睡觉，听到门铃痛苦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准备看看是哪个罪魁祸首惊扰你的美梦。结果一看捧着热腾腾午饭和蛋糕饮料的影山飞雄，你立马两眼汪汪地欢迎他的来访。

只是——你从抽屉里掏出备用钥匙：“下回飞雄可以自己进来么，姐姐平时不一定会起这么早的。”

影山飞雄小声地抗争了一句：“可是睡到中午对身体不好”。

你眯着眼笑，问他刚才说什么，你没听见。

把午餐在桌面上摆放整齐，把饮料和蛋糕放进冰箱，影山飞雄走向了上锁的窗。

窗帘还拉着，天本就暗，室内更是昏黑一片，你理直气壮地说，这种天气就是要睡到地老天荒的。

“吱呀——”

窗被他推开，湿漉漉的空气径直闯进客厅，影山飞雄紧皱的眉心才舒展开了些。

你正在深呼吸这口被雨淋过的空气，也走到窗边，伸手向外挥了挥，只感觉到三两滴细密的水珠。昨夜里雨还滂沱地下，你睡着后，不知什么时候起，雨已经悄然变小了。

你听见另一道呼吸的声音，和你的交缠在一起，影山飞雄慢慢地靠近你。

他走近，调整好窗户开启的大小，手擦过你的发丝。但固定好窗后，他却没有收回手。他在看你，看你这头乌发的头顶的翘起的绒毛，看那双总是无意轻扫过他心尖的扇形的睫毛，看你小巧的鼻尖和从中露出端倪的嘴唇，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在心里纠结了百转千回的问题。

“姐姐，”他问，“你现在，有在恋爱吗？”

你转过来，背抵着窗，眼前是一双认真单纯的眼睛。一直被当作弟弟的小孩，其实是一个比自己高出很多的成年男子。他的双手越过你，按在窗檐，体温好似从潮湿的空气里传递至你，让你的身体和心脏也忍不住慢慢升了温，隐隐有着沸腾的趋势。

有一簇微弱的小火苗，在影山飞雄的眼中微颤着，吞食着交叉叠放的木柴，让跳跃的火光生得愈发蓬勃，愈发势不可挡。

你歪着头笑起来，把问题抛还给影山飞雄：“飞雄想和姐姐恋爱吗？”

回应你的，是一句毫不犹豫的“想”。

于是你也仰起头，把吻献给了面前这个虔诚的男孩。两瓣微凉的唇紧贴，雨又突然变急、变大，影山飞雄把手收到你的腰际，揽着你转了个身。雨斜着打过来，都被他厚实的后背挡住。

影山陪着你吃完了午饭，告诉你今天还要去影山美羽那里一趟，向你道了别。

走之前他问你：“晚上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们再一面好吗？”

“晚上再说啦。”

你一边送别他的背影，一边走向电脑，查看最新消息。

傍晚更凉，你把窗户重新锁死，回到和汤元秋代的聊天框。

“想起来，有件事忘了告诉你。”

秋代向来不捧你的场，让你有屁快放。

你喝了口影山带来的苹果汁，老实交代：“我交了新的男朋友。”

“姓甚名谁，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帅吗？身高？体重？家庭情况？”秋代按了好久键盘，恨不得把你的男友身份家世查个干净彻底，最后又发来一句，“你之前的那个男朋友呢？”

之前的……你想了想远在异国的及川彻，不确定地回答：“大概是分手了吧？”

聊天框还停留在及川彻发的最后一句，那天你和他进行了枯燥无味的日常交流，你说天气不错，他说是啊，然后第二天谁也没联系谁，莫名其妙断了联络。

你想起了碳酸饮料。刚恋爱时一切都像沸腾的二氧化碳，在意、心动和恨不得时刻粘在一起的冲动，气泡一样“噗噗”往上窜，在狭窄的胸腔里横冲直撞。只是一旦放得久了，泡泡就会一点、一点消失，直到变成普通的糖水，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

你出神地想，恋爱大抵也一样，是会从热烈变得无趣的东西。可能这次和飞雄也一样……谈恋爱不如打游戏。转念一想，你考虑从Vlog博主转成游戏主播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秋代不解地发问，把你从浮想联翩中拉回来：“大概分手是什么意思？”

“因为上一次联系已经是两个月以前了，我觉得，算是默认分手。”

“你觉得？”汤元秋代的怀疑和嫌弃已经快要溢出屏幕，“分手不应该给对方一个交代吗……算了，前男友已经是过去式了，说说你的新男友。”

“你也认识的，你问的问题，多半你都知道了，”话题终于绕到了你想要正式介绍的部分，你忍不住坐直了三分，双手捧起手机，“他是个好孩子。”

察觉到你的故弄玄虚，以秋代对你的了解，觉得你一定藏着一个重磅“炸弹”：“别废话，说。”

既然秋代如此迫不及待，你终于把键盘上打好许久的四个字发了出去，你深吸口气，准备迎接“狂轰滥炸”。

你说：“影山飞雄。”

果不其然，方才还安安静静的手机突然铃声大作，你颤抖着按下绿色接听键，秋代在接通的第一时间发出尖叫：“你能不能做个人！什么时候的事！你竟然瞒着我这么严重的事情！”

你说，冷静，冷静，就今天下午，我不就是和朋友的弟弟谈个恋爱，有那么严重吗？

“你，对窝边草下手、脚踏两条船、抢占世界上的帅哥资源，你说呢！！！”

前后两条你认了，但中间那条算怎么回事？

你冷静地反驳：“阿根廷那边的那条船已经沉了，这不能算我的罪名。”

但秋代再也无法冷静：“挂了！我要立刻给影山美羽打电话！”

打就打，和影山飞雄的认识还是美羽一手促成的，你觉得怎么都不能怪到自己头上，至少不能你担全责。

果然，影山美羽半天没消息，过了一会儿发来一串省略号。倒是又没过多久，影山飞雄的简讯传了过来：“姐姐，今晚要一起看电影吗？”

现在是晚上八点钟，夜生活将要开始，你想着要是没事，那就出门好了，电脑却在这时候响起提示音。

你等的人不是影山飞雄。

名为Iwaizumi的联络人发来询问信息：“两小时后可以吗？我这里才天亮不久。”

“可以。”你飞快地敲键盘回复，“不过，你现在不在日本吗？”

“嗯，不过找到了国内的工作，近期会回来。”

你认识他三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提到有关于现实的问题，你和对方除了知道彼此的性别、大概的年龄，其余的信息再也没交流过。你之前还以为他只是不太经常查看社交网站，看来只是因为时差，导致两个人在线的时间完全不同罢了。

仔细想来也并非全无端倪，他随手拍摄的那些街景分明不属于日本的任何一个角落，而你却先入为主地以为他只是在旅行。

“到时候可以见个面。”你随口回复道，实际上压根不这么想，谁知道屏幕后面长什么样子，网恋有风险，奔现需谨慎。喔，你们连网恋都不算，最多算网聊。

另一边，你打开被遗忘的影山飞雄的对话框，稍有几分心虚地发送语音：“不啦，今天没有洗头，我们下次再见面吧，小影。”最后的称呼简直是欲盖弥彰的讨好，但是影山飞雄不是及川彻，他太单纯了，听不出来，只能被你拿捏在掌心之中。

电脑屏幕上，又弹出了新消息。

Iwaizumi：“两小时后见。”

两小时后——他答应要和你视频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