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羽在一个爱好美食的家庭长大,父母多年出差旅行,对各国各地的食物都有涉猎。
无论是家里的餐桌还是外出的餐厅,飞羽从小接触不同风格的食物,她懂得欣赏和尊重各种饮食习惯,所以在她这里,没有所谓豆腐脑甜咸之争、粽子甜咸之争,无论甜咸,她都喜欢吃。
更重要的是,在她这里美食不分等级档次,米其林黑珍珠餐厅她可以吃的开心,街头小摊她也很爱。
她尤其嗜辣,因此对贵市的小吃无比期待。没吃到一样新的小吃,她都毫不吝啬赞美之词。
“这个豆腐圆子太好吃了!不蘸蘸水都这么好吃,蘸上之后简直要升天!”
“是谁发明的蛋包洋芋啊?好吃疯了!居然还加了粉条!”
“我宣布贵市的糯米饭团是全世界最好吃的饭团,没有之一。”
“蔬菜裹卷不错啊,不枉我们排这么久的队。好辣!你们俩吃的时候也小心点,真的辣嘴。”
“冰浆这种甜品之王为什么没有走出贵市?秒杀一切冰沙冰淇淋冰奶茶。我将来要是有钱了就开一家冰浆店!”
“我已经很饱了,但感觉还能再来一碗牛肉粉。”
“你们真的吃不动了?这个破酥包好神奇啊,甜咸永动机的感觉,不过我也吃不动了。”
“香酥鸭原来用的是麻椒,怎么这么麻?太麻了我不能停,停下来嘴会更麻!”
两位男士的态度从一开始的平静到佩服,再到后来的震惊,一路吃下来,他们已经彻底接受了飞羽食量异于常人这个事实。
“你们怎么不吃了?就剩我一人吃怎么行?说好了是我请客的。”飞羽奇怪。
“啊、啊、我们早饭吃挺饱的,现在吃不了太多。”张宇斌赶忙回答,然后扭头瞪向秦臻。
那眼神混合着指责和不敢相信:看你给孩子饿的!
秦臻委屈。
过了一会儿,飞羽终于也吃不动了,靠在墙角揉肚皮,顺便做点思考。
“斌哥,贵市为什么这么好吃啊?”
“嗯……”张宇斌斟酌片刻,“很多人都说是这里的气候和地形孕育了多种农作物,也有人说是因为这里少数民族比较多,每个民族都用自己独特的饮食文化来丰富这里的饮食,但我觉得这都只是背景,不是原因。”
“那你觉得什么是原因?”
“我觉得是生活状态。这里的生活节奏比较慢,人们的压力不大,房租不高、小商小贩的压力也不大。所以有很多人可以把自己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拿来做成小吃在街边卖,而且不用担心竞争过于激烈。这种情况下,自然会百花齐放,每人认真做好自己的小吃就行。”
“唔……”飞羽咬着抹茶的吸管,有些想不通,“这和我之前的认知不一样诶。我以为只有竞争激烈的地方才会不断有美食创新。”
“你说的那种情况当然也存在。但你有没有发现,激烈竞争带来的不止是创新,还有从业人员的压力、食物价格和质量难以兼顾,最终会导致效率至上、利润至上,餐厅或者小吃摊很难只靠好吃存活下来,必须得再去学点别的技能,比如营销、比如一些控制成本的方法。就连顾客去吃美食,也都是带着打卡的心理,而不是单纯的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
飞羽应了一声,确实是这个道理。
斌哥继续:“我爸妈以前在老家是开面馆的,因为我爸做的炸酱面好吃,就想着开面馆能让更多人吃到。结果他根本干不过旁边连锁牛肉面店,人家就是能做到比你肉多、比你还便宜。硬撑了半年发现连房租都挣不回来,就只能添着开始做早餐。早餐那是起早贪黑的活儿啊,他俩还想着能连轴转把早中晚都做满。结果就是累出一身病,还没挣到钱。
“现在他俩在我这民宿干。我也比较幸运,有退伍军人创业补助,所以营收压力不是特别大。他们相当于跟着我背井离乡搬来这儿了,但反而过来之后身体好了很多,也有精神了。他俩也觉得这地方适合养老。那我当然就更有干劲了。”
飞羽喝光了奶茶店里买来的抹茶,看着张宇斌说:“怪不得昨晚的炸酱面那么好吃,刚上来就被抢空了,那个就是叔叔做的?”
张宇斌点头。
秦臻适时插话:“我觉得这个道理用在攀岩上也可以。”
“怎么讲?”
“我自己的感受哈。因为我是转业来到这个行业,所以得时不时学习这个领域里的经营思路。我印象最深的其实是日本。日本咱们都知道,攀石和难度领域的大神层出不穷,但他们没有所谓的国家队集训,都是运动员在全国各地的岩馆自己训练。而他们训练的一个习俗就是一起刷线。”
飞羽跟着说:“这个我也听说过。他们没有所谓的跟着教练训练的文化,基本都是一群朋友,相约着去各个岩馆挑战不同路线,然后这些岩馆也非常欢迎这种方式。不过这样他们卖不了课包,怎么盈利啊?”
“对啊,我之前也觉得奇怪,这没有稳定的课包收入,而且很多攀岩馆是开在小城市甚至乡下,怎么都不像是会有足够客源的地方。”秦臻回答,“后来我看的书上说,日本为了给偏远地区的中小场馆更多生存空间,会有意识的让小场馆承办大量的民间比赛,而且很多顶级的选手也会有意识的去偏远小馆参赛,帮忙扩大影响力。这其实就是有意识的降低每个场馆的生存压力,让每个场馆都能有自己独特的线路风格和思路,让运动员们可以像伙伴一样相约体验无数种线路,才造就了他们人才辈出的局面吧。”
飞羽看着天空,陷入回忆。
她的攀岩入门是在岩馆上课,幸运的遇到一位很好的启蒙教练。
她也有几个小岩友,大家一起在岩馆上课,一起长大,后来有的人开始参加比赛,有的则开始转战奥数。
但她确实很少有和朋友相约去刷线的经历,想想就觉得美好,今后她也想试一试。
钟羚也觉得这个想法很好。
晚餐是酸汤鱼,两人白天都吃的有些饱,就慢慢喝汤吃鱼,顺便闲聊。
“我觉得刷线文化特别好,可以现在我的馆里试一试。”钟羚擦了擦嘴边的鱼汤印渍,很兴奋的说。
“对哦,你同时有好几个馆对吧?”飞羽想起来钟羚是东部沿海有名的连锁攀岩馆创始人。
“嗯,5个,正在筹备夏天开第6个。我之前的思路是这几个馆都有统一的设计风格、都有完整的V0-V10难度。但这两年走下来,每个馆的营收和会员运营的表现还是差别挺大的,毕竟不同城市、甚至同一个城市不同的区,攀岩者的群众基础和喜好都不太一样。”
“嗯嗯,所以你打算怎么做?”
“这可是个大计划。不过你提的这个刷线文化很好,我可以用起来。比如我的6个场馆换线时间都错开,每次换线都拍点视频记录定线员的思路,对!就把它拍成定线员给大家的挑战。然后跨市组织会员刷线之旅。怎么样?”钟羚情绪突然高涨,扯过一张餐巾纸,抓起桌上点餐用的铅笔,就在纸巾上写写画画起来。
“你看哈,我一共6个馆,以前的定位都一样,但现在我可以把它们做些区分。深市的一号馆可以主要面向高级别选手并日常训练,二号馆主要做初学者入门和初级者稳定提升。另外几个城市可以转做家庭用户、白领日常运动、然后我再开一个专做野攀模拟的散点墙。还有!我可以做城市间半年一度的攀岩比赛,还可以和运动品牌合作,做成一个标志性民间赛事。怎么样?这个思路还行?”
飞羽使劲点头:“行的行的!东部攀岩文化的推广就靠你了羚姐。”
钟羚得意:“那到时候请你来参加比赛,甚至来帮我们定线,你可得答应啊。”
飞羽吓得差点被鱼刺扎到,幸好她及时吐出:“比赛没问题,定线可算了吧。我也就上了那个培训班,自己根本还没有定过线呢。你就这样请我也不怕踩雷。”
“哈哈哈你以为那个班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的?而且你结业成绩那么好,你以为讲师们都瞎,看不出你其实很有思路?”
“这样说的话羚姐你也成绩很好啊,你自己就可以定线嘛,还省钱。”
“你说对了,我培训完了之后还真的给我的馆里定了两条线,反响还不错。”钟羚骄傲,“但我发现还是要请各种风格的定线员来,这样会员们才会有长期的新鲜感,也会进步更快嘛。哎,说到咱们那个培训班,现在能跟我讲讲了吗?你和那位陆主任?”
飞羽举起茶杯认真喝:“陆主任?陆主任怎么了?”
钟羚啧啧:“不地道了妹妹。你俩对视的眼神,真的能拉出丝了。”
“啊?”飞羽抓到重点——对视,也就是说,那个人也?
她又喝了一口茶,鼓起勇气问:“你是说,对方看我的眼神也……?”
“啊,拉丝啊,跟你有的一拼。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没看出来……”
“我姑且相信你没看出来。不过现在你知道了,打算下一步怎么做啊?”钟羚伸手把飞羽的茶杯从她手中抽出,逼着她认真看自己,认真回答问题。
飞羽的耳垂在闪过一丝红晕后,很快就恢复了肤色:“其实我没想过要怎么做,现在也不是时候,我觉得自己也没有那个时间和精力。”
钟羚观察她几秒钟,意识到她是认真的。
眼前这个妹妹,虽然也会怀着男女情愫,但显然没有为之烦恼。
一时间她竟有点羡慕。
“也好!先专注今年的大目标,至于恋爱什么的,都先往后站!”她给飞羽的茶杯里倒满水,端给她,然后举起自己的杯子,“为了你的奥运会和我的岩馆发展,一起努力!”
“一起努力!”
两个瓷杯轻碰,敲响脆亮的行军鼓。
“啊不过,”钟羚的茶杯在唇边停下:“你知道你们岩馆老板对你也有意思吗?”
“噗”的一声,一口热茶从飞羽口中喷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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