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佛子第一次遇到问奈何是在路边,当时他还年轻方才离开修行之地入红尘历练,不知江湖险恶,结果行至中途被一个坐在路边大石撑着红梅白伞的人叫住了。
“好心的佛者,能帮我个忙吗?”
开口就是一顶大帽子扣上来,然而元佛子生性温和,对方虽撑着伞遮住了脸,但也能看到伞下的白发,沙哑的声音还时不时闷咳,看上去就像是已经病入膏盲的老人。本质还是一个尊老爱幼好孩子的元佛子当时虽然警惕这个来历不明的拦路人,但看在对方是个病弱老人的份上还是迟疑下发问:“敢问老丈何事?”
被称作老丈的拦路人撑着白底红梅伞的手微颤,就听一阵低咳,元佛子眼尖瞥见对方伞下一抹红色,迟疑想要向前关心却被阻拦:“好心的佛者啊,吾病入膏盲,恐命不久矣,却心存挂念吾那傻儿子,不得阖眼,可否请你暂且照顾吾儿,吾可心安。”
当时的元佛子过于天真,因着担心老人的身体情况先应承下来,而后照着拦路人给予的地址去寻找他所谓的儿子,最终却见着了一个魔。那时元佛子就隐约猜到自己可能是被老人框了,然而对方的咳出血不似作假,所言也句句出自真心,元佛子虽然心存困惑仍遵守和拦路者的约定结识了荧祸。
后来待元佛子同荧祸熟识后,荧祸曾好奇问起元佛子为何会闯入九曜居,元佛子也不曾隐瞒拦路人之事,当荧祸追问拦路人的样貌,得知那人手里拿着的是一把绘着红梅的白伞时却是满脸失望。
“你不觉得白伞容易被看透,有了花纹就不一样了。”许久后面对元佛子的疑问,问奈何如此理所当然的回答道,实际上问奈何就是觉得白伞有点太素净,想要试试其他看上去比较骚气有特色的伞而已,毕竟求医多年见的人也不少,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伞也想突出一把。
“但这不是你晾了一院子伞的理由。”元佛子看看满院子撑的花里胡哨的伞,再看看角落可怜巴巴抱着白伞的荧祸,终于出声呵止。
元佛子第二次遇见问奈何是他准备在双途川定居的时候,那时寂灭居正在建造,不料却是一场大雨,元佛子原本是准备去对面荧祸家借地躲雨却不想一个意料之外的访客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
“佛者,避雨吗?”
原本顺路来看看荧祸,却没想到正好看见当日那个被自己随口忽悠的佛者,问奈何也为佛者的守诺一愣,大脑还在思考犹豫,身体却已经先行做出了邀约。话语出口即是问奈何自己也是轻微皱眉,不过想到对方佛者大可能不会答应问奈何还是微微松懈,这一松懈便是一阵闷咳,寻医久治,病情虽有所好转身子骨也是不经折腾的,秋日的雨惯是透心凉的,就连风也是带寒的,这一折腾本来就没好多少又退回去了。
“你没事吧?”
未曾料想的回答,白发佛者靠近带着秋雨的凉意,刺激下又是一阵闷咳,咽喉处传来微微的刺痛感,不用想手心处肯定带有血丝。
听到咳嗽声,元佛子下意识走进伞下想要上前查看人的情况,却不料入目却是一张过分年轻的脸庞,眉心一抹艳色在苍白病容的映衬下更似不详的血痕,显得面前之人愈发病弱。
“你的身体……对面有一小屋,我与屋主关系尚可,可去前方避雨。”
“不用,咳。”
一时不察被人夺走了手中之伞,却是大面积的伞面倾向自己,本应是躲雨的白发佛者反而半身湿透,对方站的位置刚好,连同凉风细雨一同被挡住。即使出口拒绝,问奈何并不想轻易接受对方过分的好心,更何况现在也非他与荧祸见面的时机,低垂的眼帘微抬露出琥珀色的眼睛。先前离得远还有伞遮掩,问奈何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佛者,佛者有副好相貌,连眉眼都比常人温和许多,一双湛蓝色的烟更显温柔。
最后两人就着未建成的屋子旁共着一把伞直到雨停,索性这次的雨持续时间不算长,可佛者也是半边湿透。问奈何虽然是感情淡薄的,但是佛者也是因为自己才被淋湿,问奈何还是留下呆了一日,尽管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他什么用都没有,就找个干净的石头坐在那看着佛者终于将房子建成。问奈何也终于知晓了佛者的名字,元佛子,然而对方却没来及问出他的名字,他便已离开,一如他来时那边悄无声息。
“因为当时正好遇见你了。”回忆许久前的初遇,面对元佛子的疑惑,问奈何答得坦然,完全不知委婉为何物,“忽悠是顺口,但我没想到你会真的去找荧祸。”
“所以还是我蠢,活该被你骗?”得到困惑自己许久问题的答案向来性格温和的元佛子也不由心生几分恼意,面上神色也更淡了些。
“是缘分使我们相遇。”大概是元佛子的神色让他有了危机感,不存在的良心发现使问奈何努力装出一副很真诚的模样语气平板念出静涛君前天给他的书中的句子。结果不出意外因为演技太假被元佛子差点揍了,而差点两个字则是因为荧祸“恰好”路过阻止了元佛子行凶。
元佛子第三次见到问奈何是隔了很久,久到他已从荧祸那得知他重病的消息,淡忘了对方的容貌却始终记得那双明亮的琥珀色眼睛。他在双途川的下游看见了撑着红梅伞的人影,一如初见时坐在大石上,他下意识上前打招呼,对上的却是全然陌生的眼神和一句轻飘飘的问句:“你是谁?”
虽然早已知晓对方重病之躯记忆有失,但当事人变为自己元佛子虽面上不露心下还是略感失落:“元佛子。”
“你和荧祸关系很好?”撑伞的人似是想起什么,再次发问。
“是。”思及上次相遇地点,元佛子觉得好友可能对他所等的人所知有误,比如对方其实还是较关心他的。
“你认识我?”
“啊?”意料之外的问题,元佛子难掩眼中讶异之色。
“看来是认识的。”
伞檐抬起,元佛子这下看见了对方的脸,这次对方看上去脸色比上次红润许多,说话也不会再有时不时的闷咳,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好看。
“你,不去见荧祸吗?”似是被盯的不适,元佛子迟疑提出问题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就听一声轻笑,抬起的伞檐又遮住了两方的视线,元佛子松了口气之余又带着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感。
“时机未至。”
撑伞的人终于起身,低垂的伞面始终遮住面容,他在此等待许久似乎仅是为了这一场可有可无的相遇,在目的达成后又毫不留情的抽身离开,却在临行时脚步一顿。
“吾名,问奈何,也仅是问奈何。”
很多年后,当诸事尘埃落定周围人都成功退隐,荧祸依旧在坚持不懈探寻元佛子究竟是何时决定当他后妈这个世纪未解之谜,而那时元佛子也依旧没能搞清楚问奈何究竟是什么时候看上他的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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