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沉沦

杀戮碎岛,王宫一片缟素。

“无衣师尹信上说明,先王之难乃慈光之塔右卿所为,此人不满慈光之塔长久以来避让其余三界,故而兵行险着,目的在刻意挑起慈光之塔与杀戮碎岛矛盾。日前,这位右卿已然伏诛。”槐生淇奥一身丧服,眉眼清隽,手里捏着的正是慈光之塔来信,“太宫、太傅可有何想法?”

“焉知非为无衣师尹之手段。”棘岛玄觉沉吟,“无衣师尹既司掌慈光之塔大权,那如何分说岂不是皆由他而定?”

槐生淇奥点头应是,目光却转向了锦衣寒:“太傅以为呢?”

“吾所思与太宫相同。”锦衣寒应和道。只是,听到了他的应和,槐生淇奥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对,锦衣寒这才改口,“不过,吾还有些许其它想法。”

“太傅请说。”

“无论无衣师尹所言真假,如今慈光之塔内乱已然了结,吾碎岛并无对上慈光之塔之必要。更何况,内政未清,遑论对外?”

轻淡的话语中隐隐藏着血雨腥风,棘岛玄觉轻易便听出了个中深意,他眉眼一挑,正要反驳,双耳之中忽而传来阵阵飘渺之音。棘岛玄觉立即收敛心神,循音而去,却宛如隔着什么屏障,那声音隐隐约约,似在耳畔,又好似远在天边。

恰在此时,四周空间忽起变动,灵气动荡,逐渐汇作漩涡,一道身影自其中缓步而来,紧随其后的是一名女子。

“度先生?”槐生淇奥轻易辨明了来者身份,旋即,目光定在度修仪怀中之人身上,“先生这是?”

霈云霓跟随度修仪来到杀戮碎岛,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杀戮碎岛,颇有些好奇地望向四周,猛不丁对上一双眼,霈云霓不由得一怔,再看,心中更是一跳,急忙收敛了视线,却更显慌乱,丝毫不知自己的行为已落入他人之目。

这一路,度修仪都未曾开口说话。此时此刻开口,声音竟显得分外嘶哑:“不知王上可否与吾做一桩交易?”

“交易?”槐生淇奥心中更生疑虑,他思及度修仪以往行为,颇为警觉,斟酌开口,“先生可是代表慈光之塔?”

度修仪微怔,早在他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被打上了慈光之塔的标签。一时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道:“是代表吾自己。”

他望着怀中青年,其实时过百年,言随面貌早已成熟,但度修仪却总想着他还是从前那个少年,他好不容易将少年养的开朗了些,让少年放下了对外界的警惕,融入这个世界,最后,却要亲自斩断那段过往。

他收敛思绪,道:“吾代表吾自己,那么王上可是代表杀戮碎岛?”

“先生心中希望吾代表谁呢?”槐生淇奥并未给他一个确切答案,反问道。

度修仪自然能看出他的心思,他与无衣师尹决裂,便相当于与慈光之塔撕破了颜面,这件事想必很快便会流传四境,那也无须隐瞒什么。他微微敛眸:“吾希望,这是吾与槐生淇奥之交易。”

槐生淇奥也能听出其中的模糊,索性也随着度修仪卖关子:“那先生不妨说说,先生要什么?”

“百年前,吾曾至杀戮碎岛,恰逢战乱,便暂时收养此子。如今慈光之塔动乱,他身为叛乱者之一,已不适合留在慈光之塔,吾希望,他可重归故土。”

短短数言,在场几人看向言随的眼神便起了变化。

百年之前,杀戮碎岛的战乱,棘岛玄觉只能想到一个——衡岛。但明明,明明他赶到之时只看到了元别,那这名青年,又是怎么回事?

他既然想到了,自然便提了出来:“百年之前,衡岛动乱,先王为保王室,出兵衡岛,此后吾赶至衡岛,却只寻到一名遗孤,不知阁下又从何处寻得此子?”

“不止如此,若他果真叛乱,那他如何能活着离开慈光之塔?”槐生淇奥冷静地指出了度修仪话中不足,“吾不认为无衣师尹会放过这样一个人。”

“吾以为,吾出现在此,便能说明这一切。”度修仪眉目低垂,青年在他怀中安静极了,若非胸膛隐有起伏,倒真的像是个死人,“从今往后,他与慈光之塔再无关联,自然,吾也是。”

一言既出,众人皆惊。

饶是在慈光之塔目睹了全程的霈云霓也未曾想到,度修仪竟然如此急决绝,居然这般轻易地便要斩断自己同慈光之塔的关联,好似过往百年光阴形同虚设。

“先生,这不是您说了就算的。”槐生淇奥沉声,度修仪说的轻巧,他日青年醒来,究竟是怎样的场面,实在难说。这样的场面话,人人都会说,但最终如何,还是要看将来事实。

孰料,下一刻,只见度修仪轻叹,一张华美床榻出现在众人眼前,度修仪小心翼翼地将怀中青年置于榻上。而后,一指点上青年眉心,随着他的动作,指下光芒点点,一抹光团自青年眉心缓缓浮现,乖巧地听从指引,卧于度修仪掌心。

槐生淇奥一眼望去,光团之中,浮光掠影,度修仪并未给他看清个中画面的时间,信手一握,手中光环乍然破碎,化作点点荧光,逐渐消散于空气之中。

“他日如何,尔等可自行决断,包括吾。”度修仪将自己所行一言概括,但话语之中已是默认了这场交易起效的意思,令人有些哭笑不得,此时此刻,竟是有着些许霸道。

不过,在场诸人都不曾言语,他们何曾见过此等手段?短短一瞬,剥夺了一个人的全部记忆。何况,度修仪话中深意,同样令人深思。

霈云霓有些恍惚,这就是神明之子的力量吗?这种力量……若当年度氏未曾驱逐度修仪,又何至于……

槐生淇奥则想起了疏凝之言,实际上,他对度修仪一直十分好奇,他早就听闻度修仪百年前事迹,曾经也气愤此人殿上无礼。但那场四魌武会让槐生淇奥意识到,此人或许并非只有外表表现那样。

如今看来,度修仪已与慈光之塔、与无衣师尹起了龌龊,这未必不会是碎岛之机会。有些人,不一定非要是敌人。

内心百转千回,面上不动声色,槐生淇奥几乎是立即便下了决定,却不曾直言,问道:“吾观先生颇为疼爱此人,为何不将其带在身边?岂不比托付碎岛更让人放心?”

“他随吾身侧,只会多遭不幸,不如回归故土。”度修仪淡道,好似完全不曾注意到,自己这短短的一句话之中,藏着怎样的辛酸血泪。

槐生淇奥见好就收,并不多加逼问:“先生风餐露宿,四处流离,吾有意请先生于碎岛多住些时日,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这便是答应交易的意思,度修仪沉默一瞬,无声颔首,是以,交易已成。槐生淇奥面上流露出一抹笑意,便授意人带领度修仪一行前往安置。

待度修仪离开视线,棘岛玄觉问道:“此人毕竟与无衣师尹有旧,何况先王之事尚未彻底查清,王上此举……”

“太宫以为,无衣师尹敢在此时对碎岛动手吗?”槐生淇奥反问。

棘岛玄觉一愣,旋即回神笑道:“是吾着相了,无衣师尹如今只怕是自顾不暇。”

“更何况,无论如何,是他们主动投奔,碎岛看在往日情分上,才提供了一处容身之所而已。”锦衣寒及时添补,“不过太宫所虑不是毫无道理。”

“便有劳太傅,派人看住他们。”槐生淇奥很快为这场谈话下了定论,“此外,度先生莅临碎岛,此等大事,还请太宫放出消息,公示四境。”

棘岛玄觉瞬间听懂了槐生淇奥的暗示,一时欣慰:“王放心,该听到这则消息的人一定会听到。”

槐生淇奥心中郁结稍退,思及方才谈话,又不免一笑,“不知无衣师尹听到消息,会是如何表现?”

“总归与碎岛无关。”锦衣寒应和道。

一时君臣相得。

另一边,霈云霓提出了自己的担忧:“戢武王留您待在杀戮碎岛,未必心存好意。”

“那又如何呢?”度修仪静静地反问。

霈云霓一哽,她本就看不透自己这位先祖,自度修仪恢复记忆,便更加看不透了。

“可您将他送至碎岛,若师尹知晓,他未死,反为碎岛效力……”

“你以为我当真瞒得住师尹?”度修仪再次反问,霈云霓一时哽住,彼时无衣师尹的表现,可不像察觉到的样子。

度修仪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迷蒙,怎么会不知道呢?他太了解无衣师尹了,恰如无衣师尹了解度修仪一样。

无衣师尹算准了度修仪心中挂念着言随,他就是要用言随的命来逼度修仪,逼度修仪为了言随留下。可历经种种,度修仪又岂能甘愿?

度修仪一生高傲,怎么会愿意如无衣师尹所愿一般,任由自己被囚于无衣师尹身侧?

于是,他刻意做了那一场戏,看起来,当时倒是唬住了师尹,但只要师尹事后细想,便能察觉出其中不合理的地方。届时,怕是师尹也是会动怒吧?

可是,那又怎样呢?到底,昔年救命之恩,度修仪早就还清了吧?

度修仪轻声笑了起来,渐而转为痛快大笑,一旁霈云霓被他忽然的大笑吓了一跳,细细望去,度修仪神态竟然隐隐有些癫狂,完全不似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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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光之塔的夜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许多年前,无衣师尹曾花费整整一天的时间,看着日升日落。金乌缓缓沉入地底,带走了白日的繁华,随即便是一望无尽的夜。他漫步于这样的夜中,慈光之塔的人花费了许久的时间来习惯这样的夜,直到那时,他看到万家灯火——怎么能习惯呢?

习惯了永昼无夜,习惯了光明,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去习惯这所谓的夜呢?

无衣师尹为自己点起了烛火,告诉自己,他要扫清这黑暗,要还慈光之塔永昼。

于是,后来,那盏烛火便是他对黑夜永恒的记忆。再后来,似乎每一个错身、转身都伴随着烛火摇曳。黑夜,似乎总代表着一些无法言说的回忆。

他挪到窗前,开了窗,茫茫夜色,衬得月光越发皎洁。无衣师尹轻易就看到了隐于翠竹之中的琴,那把琴的来历——他记得太清楚了。故人已去,这把琴,应当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

无衣师尹强行运气,想要毁了那把琴,最终,不知是伤势还是旁的什么原因,还是泄了气力。他缓缓阖眸,似乎不愿看到什么。顿时便陷入一片黑暗,他忽而想起了那场梦。

那场梦,于度修仪而言是一场梦魇。他在无边血色中瑟瑟发抖,只有无衣师尹才是他的救赎,只有无衣师尹才是他的依靠。如果,这一切是真的,该有多好?

不过,那场梦,无衣师尹想到了那一幕幕飞速闪过的画面,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永远无法停止自己的怀疑与猜想,度修仪,究竟是什么人?现在,大概没有人会给他答案了。

“阿兄醒了?”

即鹿推门而入,只看到一片黑暗。无衣师尹身上的伤早被妥善处理,只是到底有碍行动。然而,无衣师尹恍若未觉,或者说,他根本没有一个伤患的自觉,就那样静静地靠着窗户,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伤口已然崩裂,一旁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瑟瑟冷风无情地灌入屋中。

即鹿皱了皱眉,又退出去,唤了撒手慈悲与一羽赐命来为无衣师尹处理伤口,深夜的流光晚榭陷入一阵兵荒马乱之中,而在此过程中,无衣师尹始终闭口不言,任由旁人摆弄着自己,他的目光换换聚焦在了被人点亮的烛火之上。

直到流光晚榭复归于平静,无衣师尹被扶着坐在了桌后,即鹿令撒手慈悲与一羽赐命退下,坐在了无衣师尹身前。

她道:“阿兄伤势渐转,那吾也可放心了。”

无衣师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好像终于回过了神,低声问道:“你也要走?”

“阿兄,我一直感谢你。自父母离去,多亏阿兄,我才能有今日。我心知阿兄对我的疼爱,即鹿一直感谢阿兄。”即鹿缓缓伸出手,将无衣师尹的手包裹在掌心之中,仿佛要用自己的体温去驱散那阵寒冷,但她大概不知道,她的话才是最令人心内生寒的,“可是,阿兄,我不想一直做无衣师尹的妹妹……”

“我是即鹿,是阿兄胞妹,亦是阿兄花费心力培养出来的即鹿,我理应拥有比慈光之塔更广阔的天地,阿兄,你说是吗?”

一时之间,无衣师尹竟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愤怒,但最终皆都化作一声诘问:“你觉得慈光之塔困住你了,是吗?”

“是。”即鹿未曾有丝毫犹豫,坦然应承,“于阿兄而言,慈光之塔是值得献出一生的地方,是一生归宿,可于我而言,慈光之塔是囚笼,我在此间,过往便永远会纠缠着我,束缚着我……”

即鹿并未说下去,但他们都懂话中深意,无衣师尹淡道:“旁人说出此言,是要承受代价的。”

“可是我相信,我的兄长不会因此治罪于我,阿兄,对吗?”即鹿的目光中全然是对无衣师尹的信任,哪怕一路至此,见过太多不堪入目,见过太多肮脏,她依然信任着自己的兄长。

无衣师尹……无衣师尹又怎能愧对这样的信任呢?他终于明白了昔日殢无伤的心境。

白蝶纷飞而至,任其翩然离去,又岂是没有将其困于掌心的手段?

——只是不舍罢了,不舍其于掌心凋零,不如放其离去,广阔的天地才是任由其展翅的地方。

“以后,莫要让吾发现你对慈光之塔不利。”

“慈光之塔是吾的家,吾怎会呢?”即鹿笑道。

“那你便走吧。”

无衣师尹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即鹿一怔,才领悟到他的意思,竟是不由得失笑,她的阿兄,总是如此,是怕反悔吗?但总归,已经行至此步,早已没有退路了。

大概在更早之前,他们都没有退路了。

哪怕她一次又一次地怀念曾经,也无法掩饰破碎的现实,他们回不到从前,今后,也终将异路,心头陡生一股酸涩,眼角沁出了泪珠,被即鹿一点一点拭去。终究,还是要体面地告别。

无衣师尹看着眼前的女孩,哪怕她早已生子,哪怕她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但在无衣师尹眼中,她依然还是当初那个躲在兄长身后祈求庇佑的不谙世事的女孩。

恍惚间,这个女孩与之前那个青年的影子重合到了一起,同样地伏身叩首,同样的话:“望今后师尹多多保重。”

随后,是同样地转身离去,丝毫不曾回头,仿佛未有丝毫留恋。

无衣师尹忍不住颤抖起来,他告诉过自己无数次,这是必然会发生的,他以为他早已不在意,他以为他早已习惯了,可每每到了这一刻,还是会感到刻骨之痛。

“师尹。”

一羽赐命与撒手慈悲再度闯入房间,或许是受到了即鹿的命令,也或许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但都不重要了。

无衣师尹沉默良久,竟也未曾发现一羽赐命与撒手慈悲之间的眉眼官司。片刻,他拿起了一张被掩埋在重重公文之中的纸,撒手慈悲立马上前接过那张纸。

“宣告各地吧!”无衣师尹的语气中是掩盖不住的疲累。

一羽赐命与撒手慈悲凑到一起,白纸黑字,赫然写着:“……全境通缉度修仪、言随师徒,凡遇此二人,格杀勿论!”

是一纸不知道什么时候写好的通缉令,甚至,已经盖上了师尹公章。

“师尹,言随已经死了……”一羽赐命犹疑了一下,还是出口提示无衣师尹这个事实。当日众目睽睽之下,言随死在了度修仪怀中,这是不争的事实。

孰料,此言一出,无衣师尹反倒是笑了,当日,大概还是伤的严重了,无衣师尹竟真的以为度修仪杀了言随,是以怒急攻心,直到从昏迷中醒来,他才恍然惊觉,怎么可能呢?度修仪怎么可能愿意杀了言随呢?

他的这位好友啊,明明怕极了杀戮,更何况,那个人是度修仪付诸心力去培养的徒弟啊,是度修仪不惜与无衣师尹决裂也要维护的徒弟……

“你们无需多问,按照吾吩咐的去做便是。”无衣师尹并未有向两人解释的意思,只是强硬地吩咐道。按照以往,他说出这句话,撒手慈悲与一羽赐命便该直接去做了,但是这一次,还是不一样了。

“师尹,吾等正要禀告,日前,杀戮碎岛放出消息……”一羽赐命有些迟疑要不要说出那句话,但无衣师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劲,眼神如刀,一羽赐命一个激灵,不敢再有隐瞒,“杀戮碎岛已许度先生客卿之位,如今,度先生正居于杀戮碎岛。”

沉默于房间之中无声蔓延,有时候,实在是命运无常。百年前,度修仪代表慈光之塔出使,与杀戮碎岛大殿之上挑衅雅狄王,随即全身而退,由此扬名四境;百年后,度修仪离开慈光之塔,摇身一变成了杀戮碎岛的座上宾。

撒手慈悲与一羽赐命已不敢去瞧无衣师尹神色,这其中,只怕最难受的便是师尹。

许久,一声轻笑飘入两人耳中,无衣师尹道:“那便毁了吧,你们先下去。”

师尹下令,两人自然遵从,他们自然知道师尹要毁的是什么,故而带着那张通缉令便要退出房间。

期间,一羽赐命心有所感,悄然回头,只见无衣师尹伸手探向那簇微弱的烛火,将其笼在掌心,好似完全感受不到痛楚。那簇烛火在他掌心跳跃。而后,无衣师尹好似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眼望来,一羽赐命莫名感觉师尹与从前好似有什么不同了,匆忙回过头。

房门渐渐关闭,只是,一羽赐命到底还有些担忧,再度回头,只见房中彻底归于黑暗。

说来很感动的一点,终于有人看出来小度的毛病了!

他一直在试图治愈别人,可从始至终,他才是心病最大的那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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