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压倒炕。
在橘子被送到非常君身边的第五个年头,伙食太好的它不再是刚来时的小小一团,而是终于超过了一只中体型家猫的平均体重,成功让它家饲主都觉得它沉甸甸的,趴在膝盖上就是一坨好肉。
非常君从没嫌橘子胖,毕竟是自己养出来的。橘子肉乎乎软绵绵又毛茸茸的触感,抱着它会有一种充实的幸福感,冬天尤甚。只是非常君过完冬会瘦几斤,橘子则相反,每到开春非常君出来活动,就会发现她家橘子又胖了。
这种体型,非常君的枕头是睡不下它了,把它当枕头倒是可以考虑。于是非常君在橘子柔软厚实的被毛上薅了一把,又逮住四只肉垫修剪了爪子,决定以后抱着它睡。
这样,每天早上被猫毛糊脸,或者橘子缠又进头发里的甜蜜烦恼就都解决了。
相比于小时候的活泼,成年期的橘子性格更安静,但也更加黏人。橘子很乖,不会睡着睡着跑到饲主身上,用可观的体重让饲主喘不过气做着噩梦醒来,它只会在饲主认认真真做些什么的时候突然跑过来,或是撒娇或是扑腾,让非常君分心到它身上。
比如在非常君呆在藏书阁看书的时候,突然从高处的书架上一跃而下,扑腾到膝上或者怀里,欢欢喜喜地扒在饲主身上,用脑袋蹭饲主的下巴,然后又甜又软地喵喵叫两声。
橘子天**往狭小的角落里钻,但非常君床底下堆满了剑谱矿材,根本没它的位置。于是橘子就只好退而求其次,让非常君的储物柜和衣柜遭了殃。它倒不会弄坏什么,但有些积年的茶叶包和衣服下摆上会沾上猫毛,无法避免。
这时候非常君就会作势要打橘子,然后这只圆润的橘猫就一溜烟逃出去,等到了饭点再灰溜溜地跑回来。有时候还会带回一个或两个腆着脸来蹭饭的,非常君则好脾气地来者不拒。
今日来的是玉箫,本是温柔婉约的女儿家,却也因背后背了把珩仪溯光,整个人英气了几分。这人来了,一边逗猫一边抱怨她,还没到冬天就宅着不出门了。
非常君一边听着,一边从柜子里翻了包带着猫毛的茶叶来招待她,看得玉箫眼睛都直了:"你如今怎生这般小气!"
"见谅、见谅。"嘴上告着罪,表情却带着笑,非常君道:"橘子最近喜欢到处乱窜,我这屋子里,怕是没几处还干净着了。"
玉箫把橘子抱起来蹭了两下:"也罢也罢,原谅你。"也不知说的是笑眯眯的非常君还是橘子。
"不过,能安心不问世事的日子约莫是不多了。"玉箫姣好面容浮现几丝愁绪。
非常君心头一动:"哦,怎么说?"
玉箫放下橘子,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珩仪溯光的剑穗:"起先是商道上传来的消息,那条附近发生了不少血案,多是屠城灭门,少有生还,最近还有蔓延的趋势。长老商议改道,我拒绝了,至多三日,仙门也该收到消息了。"
"既是歹人作祟,为何不改道?"
"玉门世家商道多有护卫,修为尚可,大抵能多护持些许百姓。"
非常君摇摇头:"你是好心,但若真是什么厉害人物,恐怕杯水车薪。"
"师尊这边一定不会坐视不管,到时候双方联合,就不信扫不平这祸事。"玉箫十分坚定。
"也是,"非常君接住一跃而起的橘子,挠了挠它的下巴,在猫儿享受的呼噜声中淡淡道:"太平的时日,确实不多了。"
窗外的万里高空,丝丝云絮聚集,慢慢遮蔽日光,云鲸空灵的鸣叫平添三分压抑。
须臾,风乍起,雨骤来。
非常君合上窗户,对玉箫笑道:"我之华伞静置许久,也算是有用途了。"
千里之外的天南山,也有一人临窗观雨。
狂风袭卷而来,吹乱越骄子满头蓝发,她遥遥望向天际,唇畔勾起一个诡谲妖异的弧度,一道惊雷划破天空,惨白的雷光一瞬照亮了她的面容。
——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是酝酿已久的布局,是在阴暗的角落淤脓腐烂的,恨。
这一个瞬间,非常君和越骄子都在笑。
一个风轻云淡如烟雨晨雾,一个低回嘶哑如垂死咒怨。
凌绝顶撑着伞在不远处,站了许久,伞底下的九色鹿低头啃着草皮一派悠闲,浑然不觉身旁之人复杂的心绪。忽然而来的骤雨终究停歇,凌绝顶背着一筐铁木岩,带着出门觅食的九色鹿,推开了草庐的门。
越骄子推门而出,九色鹿撒着欢跳过去,却不是对着她伸出的手,而是她散开的长发。直到头发被自己养的鹿子嚼了两口,越骄子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把头发从九色鹿嘴里拽出来。
凌绝顶本来想说点什么,到了嘴边却变成:"叫你扎头发你不听。"他其实还想嘱咐大雨天不要开窗,不然屋子里会进湿气,但看越骄子捧着头发谴责地对九色鹿说什么,便也作罢了。
他一边翻了根发绳出来一边想,等下次非常君回来,问问她需不需要什么帮助。
没过多久,玄尊的传召如期而至,他点了奉天逍遥师兄弟两个,加上消息灵通的玉箫,外带一个打辅助的非常君,只把默云徽留在了仙门之中。玄尊啰啰嗦嗦训了一会儿话,非常君却在思索这次队伍的配置。
原本她以为玄尊会把自己也留在仙门,但他却让她和他的亲传弟子一道。如此看来,倒是符合之前非常君所做的推论,玄尊让她来仙门确实是对她有疑心,但并不重,至少还没到他亲自来监视的地步。按照玄尊一惯的做法,在暗处监视她的,应该就是君奉天。
毕竟之后君奉天也是这么对命夫子的。
玄尊让他们各自回去收拾行李,非常君也准备回房,却被九天玄尊叫住。
九天玄尊道:"这次平乱过后,你且自行离去。"
"这……非常君恐学艺不精,难当大任。"
"已足够了,你天资聪颖,资质上佳,人之最之位,非你莫属。"
非常君听得心头冷笑连连,面上仍是不掺半点水分的恭敬,折身下拜:"那非常君,这便拜谢玄尊教诲。"
九天玄尊颔首,没有再与非常君多言:"嗯,去吧。"
嗯……血河战役之后,的确是九天玄尊钦点玄黄三乘,这时候让她离开仙门,倒也无可厚非。不过既然如此,有些东西就要早做打算。如此想着,非常君回房,自己收拾起行李来。
奉天逍遥和玉箫要收拾的仅仅是外出要用的,非常君却要把所有的私人物品全部打包带走,因此在听说了消息之后,三个人外加一个小默云,就全都跑过来替她收拾东西。时不时翻出些他们送的东西,说起些从前的事,一时也笑闹起来。
玉箫问起非常君离开仙门之后要去哪里,非常君想了想,回答说是回师尊那里。
但认真算起来,她不仅要回天南山看看凌绝顶,和越骄子交代接下来的安排,还要回明月不归沉安置好行李和别的东西……嗯,还有鸽了庭三帖几十年的到西儒作客的邀请。
非常君把脸埋进橘子的毛里,长叹了一口气。
一番折腾之后,非常君总算连人带行李回到了天南山,抱着受到非常君和凌绝顶的双倍关注,又敦实了些许的橘子,享受着血河战役之前最后一段平静时光。
血河战役本身并没有什么需要在意的,无非是寻找鬼麒主,安置流民,然后杀死罪魁祸首鬼麒主。不过放在非常君这里,忙活的东西倒是不少。
比早已准备好的,如给血河战役之后回到仙门的君奉天的一份大礼。
九天玄尊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的确是可以全部抖搂出来让根正苗红的君奉天知道,管它香的臭的真的假的,但,在这数千年前就把一切都结束了,实在是无趣得紧。
或者说,太便宜君奉天和云海仙门了。
不如,就让那些事情按照九天玄尊和地冥的剧本一一上演。到了未来的某一天,在一个恰当的时候,一切真相都从迷雾里剥落出来。哈,那滔天的血闇,可是数也数不清的人命,而背负无数冤孽的那一位,偏生又是玄尊一手缔造——按照他们的标准,他可是无辜的呀。
那一桩桩、一件件,那无数的冤魂血债,又要谁来偿还?君奉天啊君奉天,你又要怎么办呢?
真是,太有趣了……太有趣了。
还有九天玄尊,过早解脱实在太便宜他了,但她又一刻也多不想看见他,对于折磨他也毫无兴趣,那该怎么办呢……
这样吧。
我要你所倚重者尽数离散,所信任者尽数背叛,声名扫地、人人唾弃……方可解我心头之恨。
非常君几乎要和越骄子一样嘶哑地笑出来。
大开的窗户边上,明媚的天光下,她的声音暗哑如同幽魂:"我呀,我要你身·败·名·裂。"
凌绝顶:我两个徒弟都疯疯的,我好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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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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